因为谢三和文少的帮衬,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人都被赶跑了。谁也没占着陆洪英的便宜。
可是说到底,陆洪英的买卖还是垮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这两年买卖扩张得太快,铺的面也太大。反正到了现在,一个压一个的,他就像陷入一滩烂泥里,越陷越深,已然无力回天了。
陆洪英很快就把他自己那套房子卖了。可那也是杯水车薪,有些债款暂时也收不回来。陆洪英这边还欠着别人一百多万的债。
由于文少放话说要陆洪英做保人,那些人也不敢逼着他追讨债款。可是,有些人实在没办法,就变着方的找他追债。
有一个母亲愣是拉着个年幼的孩子,跪在陆洪英面前,求他先还了她老公的钱。不然,她和她男人就会破产,只能带着孩子跳河去。
陆洪英也没说什么,拿出钱就把这对母子打发了。
这要是几年前,因为这笔巨额债款陆洪英就能被逼疯。可到了现在,他却显得异常冷静。
这些年,他生意做得太大,早就有些迷失了本心,也找不到未来的方向。这次生意失败,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清醒了许多。
陆洪英并不想轻易认输,变成一个只会摇尾乞怜的失败者。事实上,陆洪英也不觉得自己就彻底输了。他至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原本陆洪英也没把讨债那事当成一回事。甚至连卖房的事都没跟母亲说。反而是开始打起精神去找一些朋友谈事情,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然而,街坊邻居却被他欠了巨款,被人追债的事传得神乎其神。
陆母担心儿子,没办法,只得忍痛把那套布置好的婚房给卖了。还把自己毕生的积蓄,和这些年她帮陆洪英攒着结婚的钱都拿了出来。
陆洪英的弟弟听说长兄做买卖赔了,也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了。
为此,弟妹跟陆家二弟吵了一架,嘴里骂道:“陆洪杰,这日子,你不过是吧?你哥欠下的债是你哥的事,你一个傻小子上蹿下跳个什么劲?”
结果,一向对老婆很好的陆洪杰,这次却劈手就抢走了存折。嘴里骂道:“你懂个屁,我从小就没爹,我哥虽然糊涂过。可是,这些年,他一直为我们家奔波忙碌。到现在三十多了还没结婚。我念高中,念大学都是我哥拿两条腿蹬板车挣钱供我。他为了赚钱,每天能干十多个小时。
你让我现在不管我哥,我陆洪杰还是人么?我跟你说,这房子是我哥给我买的,过两天我就给卖出去。你要愿意跟我过,咱们一家人先一起搬回老房去忍忍。你若是不愿意,干脆咱们就离婚算了。反正我哥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结果,他老婆被气的,哭着回了娘家。
可是,陆洪杰还是把存折和房产证都交给了陆洪英还债用。
陆洪英死都不愿意用他兄弟的钱,两兄弟也因此争执了起来。
陆洪英叫他弟弟,该干嘛干嘛去,好好上班,好好过日子就完了。他欠下的钱有办法还。
陆洪杰却说:“房子本来就是你买的,我拿来给你还债怎么了?”
陆洪英说:“你那日子还过不过了?你也是孩子的爹了,遇见事情不会多想想。我一个大老爷们用得着你帮忙么?”
“难道我过我的清闲日子,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吃糠咽菜不成?自古就是父债子偿,你欠了债,咱们兄弟理当一起偿还。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屁孩子了,你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陆洪英听了兄弟的话,眼圈都红了。这些日子,面对这么糟糕的境况,他从来就没皱过一下眉头,也没有低下过头。
可是,此时听了弟弟这番话,他的心却变得柔软又怯懦。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弟弟那双坚定的眼睛。
这时,谢三却突然在陆家兄弟的背后接了一句。
“你们哥俩闹个什么劲,这钱我先给垫上就是了。小二,你该干嘛干嘛去,照顾好老妈就行了。你哥这边不是还有我么。”
没想到他旁边的二丢子也笑呵呵地说道:“三哥,这事您可就不对了。我也是给英哥送钱来的。这也不是小数目,您不要太逞强。我这还有三十万,英哥,你先拿过去应急。有什么事咱们兄弟不能一起想办法的?”
几年前,二丢子的母亲生了一场大病,急需10万救命钱。那时候,二丢子求助无门,唯有陆洪英没有把他拒之门外,反而带他找到了谢三。
这四年,二丢子拼命努力工作,算是做起来了。而且也算发了一笔财。
现在,陆洪英出了事,他自然也要鼎力相助。
陆家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子,和儿子的兄弟们,不禁老泪纵横,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听到大儿子欠了那么多钱,陆老太太本以为这日子算是完了。一辈子也还不上这么多的借款呀。
可谁成想,出事之后,两个儿子反而扭成一股绳,要共度难关。这些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愿意倾注全力,帮英子渡过难关。
现在想想,他们老陆家未来的日子,可能也没有那么难。
陆洪英听了这两发小的话,顿时虎目圆瞪,他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竟也忍不住流下两滴清泪来。
“洪杰,三儿,二丢子,我陆洪英现在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们非得争着抢着为我还这笔债。我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谢三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大英子,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都是自家兄弟,你可千万别抹不开面子。”
陆洪英胡乱擦了一把脸,这才沉吟道:“不是抹不开面子,三儿,你还记得我那一火车的衣服么?”
谢三听到那一车衣服直皱眉头。“不都是些瑕疵品,根本就卖不出去,你折价卖都没人愿意买。”
陆洪英却开口道:“京城里没人买,可不见得别的地方也没人买。我仔细检验过了。那些瑕疵也不是很明显,完全可以继续传。”
“那你是什么意思?找个厂子把那些瑕疵修修?”谢三忍不住问道。
陆洪英摇了摇头,这才拉着他们进屋,说出了他这些日子暗中筹谋的计划。
“三儿呀,我是打算带着一些兄弟去趟俄罗斯。我听老满说了,俄罗斯那边什么都要,大家都抢着买。他们可不介意衣服上这点小小的瑕疵。而且,我刚好也学了几句俄语。到时候也能用上,老满很愿意我跟他一起去。”
谢三听了这番话,不免大吃一惊。他倒是也曾听说过,有倒爷带着货去俄罗斯那边卖。可是,跨越了国际线,什么人什么事都可能遇得到。陆洪英去那边,指不定是好是坏呢。
这要是买卖好的时候,谢三定是要劝住陆洪英,不让他去。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想想陆洪英的境况,再看看陆洪英那张坚定的脸。谢三突然就劝不下去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谢三一直给陆洪英出谋划策。可是,到了现在,他却终于发现,陆洪英要开始走上属于他自己的路了。
这条路或许凶险,或许前途茫茫,可是他却不会退缩,又不会回头。他只会像个顶天立地的老爷们那样一直走下去。
“英子,你可想好了么?”谢三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兄弟。
陆洪英却笑道:“三儿,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路。特别是最近两年,我经常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转眼间,我也到了三十五岁了,还是一事无成,没家没业,反而欠下一屁股债。让我老娘和我兄弟为我操心,我陆洪英这是大不孝。
与其再继续这样没有方向的继续蹉跎下去,倒不如一狠心就干脆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我倒要看看,我陆洪英到底还能不能再立起来。
这些日子里,我受到了不少奚落,看见了不少人的尖酸嘴脸。幸得还有你们这些兄弟一直肯站在我身边。
可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老爷们,你们该帮的已经全帮了,剩下的路就让我自己来走吧。那些债我自己会还。倘若我去了俄罗斯,还是陪个精光。到时候,我陆洪英自然会去上门求你们。料想你们这些兄弟,也不会拒我于门外。”
陆洪英说这番话的时候,竟是说不出的豪气与潇洒。他看起来并不像是穷途末路的拼死一搏。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生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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