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的旁边是中央医院的大花园。

病人们从海滨回疗养院时,总要从这个大花园里经过。

在这花园的一面灰色石灰石的墙边,有一棵枝叶茂盛的法国梧桐,保尔非常喜欢呆在它的绿阴下。

这里很僻静,几乎没人来。保尔总是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瞅着行人;每到晚上,这里又是一个静听音乐的好地方。

这天,保尔又来到了这个幽静的角落,舒服地躺在一只藤编的摇椅上小睡。

他刚洗完了海水浴,阳光和海水令他浑身都疲乏了。

他把厚毛巾和一本还没有看完的富曼诺夫的作品《叛乱》扔在旁边的一只摇椅上。

初到疗养院的头几天,他的神经仍然没放松,因此头一直在疼。教授们还正在对他这个复杂而古怪的病症进行研究。许多次的敲呀、听呀已经让他厌烦了。

病房的责任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党员,有个很怪的名字——耶路撒冷奇克。每次她都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把保尔领到医学专家们的跟前。

“说真的,我讨厌这一套。”保尔气呼呼地说,“我一天之中总有五次要回答他们那同样的问话。不是问:‘您祖母是疯子吗?’就是问:‘您曾祖父患过风湿症吗?’……真见鬼,他们生什么病,我怎么知道!每个大夫都想要叫我承认我曾经得过淋病或是更难受的病,真的,有时我真想敲他们的秃脑袋!……要再这样下去,我准得变成一个危害社会的份子!”

尽管如此,耶路撒冷奇克医生仍是满脸微笑……  今天没有预定要进行检查。

这时离午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保尔迷迷糊糊听到了脚步声,但他没有睁开眼,心中盘算:“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就会走开的。”

但摇椅咯吱地响了一下,有个人坐了下来。一阵香气告诉他,这是个女人。

他睁开眼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雪白的连衣裙、两条晒黑的腿和蹬着山羊皮便鞋的脚。接下来,他又看到一个留有男孩发式的头、一对儿大眼睛和一口细白的牙齿。

她有点抱歉地朝他笑着:“对不起,打搅您了吧?”

保尔没吱声——这是很不礼貌的;他希望她走开。

“这是您的?”她翻着那本《叛乱》问。

“是我的。”

沉默了一分钟。她又问:“同志,您是住在疗养院的?”

保尔不耐烦地动了一下。他心想:“从什么地方来了这么个人?让人怎么休息得了?接下去她还会问个没完。我还是走吧。”

想到这,便粗鲁地回答:“不是!”

“可是,我好像在哪个地方见过您。”

保尔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后面有一个响亮的女声:“多拉,你怎么躲到这儿来了?”

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胖女人坐在了摇椅上,她长着浅黄头发,身穿疗养院的浴衣。

她瞟了一眼保尔问:“同志,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您是不是在哈尔科夫工作?”

“是,在哈尔科夫。”

“干什么的?”

保尔已经决定赶快走开,便没好气地回答:“开垃圾车!”

她们哈哈地大笑起来了,让保尔周身一震。

“同志,您这态度,怕是不太礼貌吧?”

就这样,他们的友谊开始了。

哈尔科夫市党委常委多拉?罗德金娜在这以后时常提起他们这个喜剧式的开端。

有一天,保尔去泰拉萨疗养院的花园参加午后歌舞会。

他意想不到地碰上了察尔基。这得感谢那场狐步舞。

当一个胖歌手唱完了那支《销魂之夜》后,出来一男一女。

男的戴着一顶红色圆筒高帽,上身穿着白晃晃的胸衣,打着领带,下半身几乎一丝不挂,只有屁股上围了几串金属片。总之,像野人,又不像野人。

那女的非常漂亮,身上挂着无数的布条子。

这一对怪物在舞台上跳着一种扭屁股的狐步舞,这让那一群长着牛脖子站到疗养院休养员的安乐椅上的“耐普曼”乐得嗷嗷直叫。

那对男女粘在一起,扭出了淫猥的姿势。

“真是下流,卖淫!滚下去吧!”

突然在接近舞台的最前排,有人站了起来朝台上骂。

保尔听出这是察尔基的声音。

钢琴师的乐声中断了,小提琴也跟着停了下来,台上那对男女也不再摇摆了。

后边的那些家伙气愤地骂着:“真可恶,搅了一出好戏!”

“整个欧洲都在跳舞!”

“真他妈气人!”

但这时,一片好汉哨吹了起来,像风一样把那对男女吹下了台。

过了片刻,报幕的小丑像个机灵的奴仆那样跑到前台,宣布说歌舞班马上就走。

“大路朝天,快快滚蛋,爷爷问你,就说到莫斯科转转!”

一个身穿疗养院长衫的小伙子在哄笑声中将报幕人赶下了舞台。

保尔跑过去找到了察尔基。

两个人在保尔的房间里谈了很久。

“你知道我结婚了吗?我们马上就会生一个女孩或男孩了。”察尔基说。

“呵,她是谁?”保尔惊诧地问。

察尔基从他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给保尔看。

“认识吧?”

保尔一看,原来是察尔基和安娜的合影。这使他更加惊异地问:“杜巴瓦现在在哪儿?”

“在莫斯科。他被开除出党后就离开了共大,现下在莫斯科工学院读书,据说,他又恢复了党籍,那也没用!他中毒太深了……”

“你知道帕科拉索夫在哪吗?他现下是造船厂的副厂长了。其他人,我不太清楚。大伙各在一方,能碰在一块,叙叙旧该多好啊!”

察尔基满脸喜悦。

多拉和几个人走进了保尔的房间。

察尔基又把门关上。

多拉瞅见了察尔基身上的勋章,就对保尔问道:“你这位朋友也是党员吧?他在哪里工作呀?”

保尔不假思索地介绍了察尔基的简单情况。

“那好,他能够留在这里。这些同志刚从莫斯科来。他们要告诉咱们党内最近的一些消息。我们决定开个特别的内部会,就在你的房间里。”多拉解释。

接着,莫斯科党监察委委员巴尔塔绍夫将有关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和加半涅夫所领导的新反对派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最后他说:“在这个紧张的时期,咱们每个人都应坚守岗位。明天我就动身。”

三天后。

疗养院便空无一人了。

保尔也提前出院了。

保尔被派到一个工业区去,出任团州委书记。

一个星期以后。

他给城里的团员们演讲了一次。

深秋时节。

州党委的汽车拉着保尔和另外两个人,去离城稍远的一个区。

结果,汽车翻进了路旁的壕沟。

车上的三个人都受伤了,保尔压坏了右膝。

几天后。

保尔被送进了哈尔科夫外科学院。

外科医生们对他那条肿着的右腿进行了检查,又看了X光片,决定立刻手术。

保尔同意了。

那个主持会诊的胖教授说:“好的,就定在明天早上。”

一间明亮的单人病房,非常洁净,弥漫着医院的味道——保尔很久没有闻到这种气味了。

他朝四周看了看:

一张铺着白净桌布的小桌,一个白色方凳——这该是全部家具了。

一个女护士端来了晚饭。

保尔没吃晚饭。

他半躺在床上写着信。

此时,腿疼得厉害,让他没心思吃东西、没精神想问题。

当他写好第四封信时,门悄声地开了。

保尔看见一个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的年轻女子走到床前。

借着黄昏的微曦,可以看到她那一对细眉一双黑眼。

她一手拿着一个纸夹,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张纸和一支铅笔。

她开口说话了:“我是你病房的医生,今天我值班。现在我要填这张表,不管您是否愿意,都得回答我全部的问题。”

她温和地笑着。

这微笑减轻了刚才的“审问”带来的不快。保尔不但将自己的、就连祖先三代的事情也告诉了她。

他整整讲了一个小时。

手术室。

好几个戴白口罩的人。

镀镍的用具闪着亮光,在一张窄长的手术台下,放着一个大盆。

当保尔躺到了手术台上时,医生已洗好了手。

手术准备正在急速进行着。

保尔朝周围看了看。

一个女护士正在摆放手术刀和小镊子。

主治医师巴扎诺娃解下保尔腿上的绷带,然后小声告诉他说:“别往那里看,这对神经会产生刺激……”

“你说谁的神经,大夫?”保尔冷冷地笑了一下。

几分钟后,他的脸完全被面罩蒙上了。

那个教授对保尔说:“别害怕,我们马上给你进行哥罗芳麻醉。你用鼻子深深吸气,一二三地数下去。”

面罩下面发出平静的声音:“好。我先向你们道歉,恐怕我会不自觉地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教授忍不住笑了。

紧接着,难闻的第一滴麻醉药水令人窒息地滴了下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保尔开始从头数下去,尽最大努力念得清晰……从此,保尔开始了他悲剧的第一幕。

阿尔吉莫心慌意乱地打开了一封信:

阿尔吉莫!咱们很少通信。一年顶多一两次吧。但这没关系!

你来信说,已跟老根一刀两断了,把你的家搬到扎卡亭的工厂去了。

我很理解你。但你真能够和斯捷莎的家庭决裂怕是不容易……我劝你别那么固执,就放弃工厂的工作,担当镇苏维埃主席吧。都是为了国家工作嘛……我的情况有点不妙。我已经住院了。他们给我开了两次刀了,流了不少血,但仍没人告诉我,这种情况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我已完全脱岗了,找了份新职业——“生病”。我痛心地告诉你:我的右腿已残废了……而且七年前我脊背上受过暗伤,他们告诉我这更加严重……我准备忍受所有的磨难,只要我能归队就行!

在生活中,再没有比掉队更让我难受的了,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的伤情不但没有半点起色,反而越来越差了。

第一次手术之后,我刚能走动就去工作了,可没几天他们又把我送回来了。

现在我刚刚收到耶夫帕托里亚的麦纳克疗养院的入院证。明天我就去了。

阿尔吉莫,不要难过,我不会轻易就死掉的。我自己有足够三个人的生命力。我还要干许多许多工作。

哥哥,要注意健康,别再一口气扛三百多斤了。压坏了,还得很费事儿地修补它。

时间给我们经验,读书给我们力量。

可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客留在医院啊!

握手

保尔?柯察金

而此时,保尔正在医院里同巴扎诺娃告别呢。她握着他的手问:“您明天就去克里木?那今天打算在哪儿过呢?”

“多拉马上就过来。今天白天和晚上我就住她家里,明天一早,她会送我上车。”

巴扎诺娃说:“咱们约过,您在动身前见见我的父亲,您没忘吧?我已把您的情况告诉了他,我想让他为您查一下,今晚就行。”

保尔同意了。

当天晚上,巴扎诺娃带着保尔去了她父亲那宽敞的诊所。

那位著名的外科医生给保尔作了一次详细检查之后,单独告诉女儿:“全瘫的悲剧正在等着这个青年人,我们束手无策。”

而巴扎诺娃犹豫再三后谨慎地告诉保尔:“我相信耶夫帕托里亚的治疗法会使您迅速康复的。秋天的时候,您就可以重新工作啦。”

当她说的时候,有一对格外敏锐的眼睛在盯着她。

“从您所说的话里,更准确地说,从您所回避的话中,我已经明白了我病情的严重了。您总该记得,我请求过您永远不要对我说慌。不用瞒我,我听了决不会昏过去,更不会自杀。可是,我得知道我的将来如何。”保尔说道。

巴扎诺娃跟他开了个玩笑,有意把话岔开了。

那天晚上,保尔没有得知他真实的病情。

他们分手的时候,巴扎诺娃亲切地嘱咐:“柯察金同志,别忘了我这个朋友啊。很难说您在未来的生活中会发生什么。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或者意见,请写信来。我愿随时为您效力。”

她从窗口望着那身穿皮外套的高大的人用劲地拄着手杖,慢慢地从门口向着一辆出租的四轮轻便马车走过去。

还是耶夫帕托里亚。

还是南方的热天,还是熙熙攘攘的人们,还是成片的绣金遮阳帽……汽车在十分钟内就将乘客送到那灰色石灰石建造的两层楼——麦纳克疗养院了。

值班医师将他们分到各个房间。

当他领着保尔来到第十一号房间时,他问:“同志,你拿的是哪一类入院证?”

“乌克兰共产党中央委员会。”

“那我们让你同埃勃涅同志一起住吧。他是德国人,要求我们给他找个俄国伙伴。”

那医师一边说一边敲门。

里面传出一句发音非常不准确的俄国话:“请进。”

保尔走进房里,放下提箱。

那个床上躺着德国人,他长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一头金发。

“顾特莫根,盖诺森,我很想说‘您好’。”他和蔼地笑着改用了俄语,同时伸出白而长的手。

几分钟后,两个人就开始用一种“国际”语言谈话了。

他们全用猜想、手势和一切秘诀,沟通着交流着。

埃勃涅是个德国工人。

一九二三年的汉堡起义中,他大腿上挨了一枪,现在旧创复发,便又病倒了。

虽然创口疼痛,但他依然精神饱满,所以立刻赢得了保尔的敬重。

保尔拥有了一个好伙伴。

这不是一个为疾病而哀叹的人,同他在一起会令你连自己的痛苦也忘掉。

“可惜我一点也不懂德语。”保尔暗暗悔恨。

花园一角,摆着几把摇椅和一张竹桌。

两个病人坐的是手推车。

有五个病人凑在这里,别人都戏称之为“国际执委会”。

埃勃涅斜靠在病人手推车上。

另一个手推车上坐着完全不能用脚的保尔。

其他三个人分别是:身宽体重的爱沙尼亚人瓦伊曼。他是在共和国贸易人民委员部工作。

像少女般年轻的妇人玛尔塔?劳琳,长了一对褐色眼睛,是拉脱维亚人。

身材魁梧,鬓角花白的西伯利亚人列杰尼奥夫。

这便代表了五个民族。

玛尔塔和瓦伊曼会说德语,埃勃涅总是请他们做翻译。

因为和埃勃涅住同一间房子,保尔就和他成了朋友。

而让保尔同列杰尼奥夫成为朋友的是象棋。

列杰尼奥夫入院之前,保尔是这里的“象棋冠军”。

经过了一番紧张的战争,保尔把瓦伊曼的锦标给夺了过来。

失败令瓦伊曼失去了以往的沉静,很久不肯饶恕保尔。

不久,疗养院来了一个高个老头,虽然五十了,但仍很精神。

他要和保尔下一盘。

保尔没想到对手那么厉害,他沉着地开棋,想用牺牲一卒来取得优势。

列杰尼奥夫的回击是推进他的中卒,而不吃弃卒。

做为冠军的保尔,是和每一个新来的人都要下一盘的。

每次旁观者都特别多。

早在走第九步时,保尔就已发觉对手推进的卒子正围困着自己。

他这才知道了危险,有点后悔开头的粗心了。

三个小时的角逐,保尔让位了。

五天之内,他俩下了十盘,保尔输了七盘、赢了两盘,另一盘和了。

瓦伊曼幸灾乐祸地说:“谢谢你,这回你可把他打败了!列杰尼奥夫同志!活该!他打败了我们全部的人,没想到一个老手叫他栽了跟斗!哈哈哈哈……”

他又对失败的冠军说:“哎,吃败仗的滋味怎么样?”

保尔的失败并不是偶然的,他其实只知象棋的皮毛。

保尔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他母亲的来信。

母亲告诉他,她有一位叫做阿莉比娜?丘查姆的老朋友,住在距离耶夫帕托里亚不远处的一个港口上。

因为她们十五年没见面了,所以母亲希望保尔去看看阿莉比娜。

这封信,在保尔的一生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丘查姆家一共有五口人:母亲阿莉比娜?丘查姆、她的两个女儿廖莉亚和达雅、廖莉亚的小儿子以及老头子丘查姆。

廖莉亚过去是个打字员,前不久和她的丈夫离婚了,现在呆在家里,照顾她的小男孩,并帮母亲料理家务。

她今年二十二岁,心地单纯,面容开朗,留着褐色的短发。

很快,她便成了保尔的好朋友,并把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告诉了他。

保尔还十分关切地跟达雅谈了一次话。

“真奇怪,到现在老头子还没有把你嫁出去!”

尽管保尔是开玩笑,但达雅仍是吃了一惊:“我才不嫁人呢!姐姐的事情给了我教训,就是死,我也不结婚。”

保尔笑着说:“看来,你真想一辈子不结婚啦。要是有一个小伙子追你,死追着不放,那你怎么办?”

“也是照样不答应!男人们追你的时候全都挺好的,装出来的!”

保尔和气地说:“也好。独身生活也能够过得不错。不过,你这样对待小伙子未免太残酷了。好在,你还不至于怀疑我向你求婚,要不,我的脸往哪儿搁呀?”

“你们这样的人,才不会找我们这种人当媳妇呢,我们对你们没多大用……”

几天后,保尔来到了哈尔科夫。

在保尔三番五次的要求下,奥吉莫终于分配给他一个工作。

保尔到中央书记处机要科工作了。

他心想,只要重新开始工作,失去的时间就能补回来。

但第一天他就发觉自己的想法错了。

他时常浑身无力,连从三楼下来去饭馆吃饭都办不到。

他的手脚经常是麻木的,甚至有时身子不能动弹,还会发烧。

有一天,他要上班时,突然就起不了床了,等到发作过去了,他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而后,这样的事时有发生。

他这才明白: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要掉队了。

一个月后,他又躺倒了。

他写信请来了巴扎诺娃,并且通过她知道了最重要的事情——他并不是非得住院不可。

因而等身体稍好一点,就又去了中央委员会。

奥吉莫拒绝了他。

保尔软磨硬泡地说了一大堆,真挚的语言和痛苦的心情又打动了奥吉莫。

两天后,保尔去中央刊物的一家编辑部谈话,那副总编,在问了许多问题,并看了保尔当下写的文章之后,便告诉保尔:不能任用。

从那天起,保尔的情形日益恶化——他又卧床不起了。

中央停止了他的工作,并让中央社会保险总局拨给他抚恤金。

收到抚恤金的同时,他也收到了残疾证。中央委员会还额外补给他一些钱,同时也给了他全国通行的证件……后来,保尔又收到了玛尔塔的一封信,信中邀请他到她家休息一下。

于是保尔怀着去苏共中央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的热望,赶往了莫斯科。

但是,他的热望没能实现。

……

斗转星移,岁月流逝,过了些日子他又来到了克里木那温暖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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