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明月在·莲》正式上映。
尽管遭遇了所有续集都会面临的问题,不可避免地被大众拿来跟第一部相比,毁誉参半,但是影片票房还是全面爆发,节节高攀,越来越多的观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进电影院。
“原来‘莲’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是跟龙莲有关的说。”
“虐,太虐了,结局把我看哭了,哭得停不下来,小道士和杀舞陌太惨了……”
“楼夕之的戏份这么少?宋微才是女主吧。”
“有没有第三部?不忍心啊。”
自从上次获得最佳新人奖,公司高层开始对我另眼相看。而《当年明月在·莲》上映后,他们碰到我会打趣道:“演得很不错,这次有没有可能再抱个影后回来?”“得了影后,可别忘了请我们吃饭。”“我很看好你。”
票房成绩越来越好,其他媒体人也开始预估,我极有可能因此斩获影后。就连影评人也纷纷表示,杀舞陌这个角色塑造得异常精彩,尤其是最后结局那段。
“如果说大家因为楼夕之而走进影院,那么当他们走出影院,满脑海就只剩下杀舞陌的身影了。”
“被这样的女人爱,被这样的女人杀死。也许也是一种幸福。”
谭寒借着这个机会再度替我宣传,他像是要全力弥补似的,通宵达旦,日夜不眠,到了拼命的地步。
一年一度的金柏奖再度来临,影视方将我报了上去,或许是我对这个角色投入了太多太强烈的感情,我也希望我的演技能被大家正式认同。在不安的等待中,喜讯传来,我顺利获得了最佳女主角提名。
大家纷纷为我祝贺,仿佛影后之位就在眼前。然而,兴奋之情还没消散,同样获得提名的楼夕之,忽然间高调出现在各种场合,声势极其浩大。在私人party中,更是作为黄锦立的女伴频频露脸。
黎雪还有黄锦立绯闻女友这个称号,楼夕之什么称号都没有。她只有一个头衔,就是品优娱乐公司的一姐。但这个头衔,让她拥有比黄锦立所有绯闻女友更多的权利。因为一姐是万中选一。没有十几年打拼,出不了这个成绩。这是她应得的。
随着楼夕之频频亮相,公司先前祝贺我的那些人齐齐收声。直到在阿Ken那儿,我才明白大概是怎么个情况。
“楼夕之也获得了最佳女主角提名。”
“这个我知道。”
名单出来时,我就看到了楼夕之,但我有自信,我的杀舞陌不比她的龙莲演得差。
可阿Ken看了我几秒,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那我再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楼夕之的合约已经快到期了,目前还没有要续约的意思。”
“你是说,她……影后……”我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阿Ken弹了弹烟灰,点点头。
谭寒曾给我分析过各个提名者的优劣势。唯独没有算过这种可能,今年的金柏奖会跟楼夕之的合同卡在同一时期。
合约满期对普通艺人可能只是件小事,但对跻身娱乐圈顶层的一姐而言,是件大事。任何娱乐公司的艺人架构,必是圈内公认的一哥一姐,再是几个准一线,再是下面一些二线艺人。
品优娱乐在黄锦立父亲手中时,一直秉持着不功不过的发展路线,总被ESE东星娱乐强压一头,直到云修封景出走。此后皇冠荣耀新继承人上位,作风激进,黄锦立和ESE总裁厉睿暗地联手将了对方一军,格局才有了实质性的变化。从此,品优娱乐在黄锦立的带领下,一改过去保守方针,变得积极进取起来,未来一片看好。
但之前的动荡,造成品优旗下大牌明星不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目前能替公司撑场的,细细算来,竟只有一个影后楼夕之。像我和黎雪这样的二线反而较多。看似离准一线只差一口气,实际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青黄不接。
难怪这段日子楼夕之频频挽着黄锦立露脸。看似楼夕之受宠不已,其实何尝不是黄锦立在向对方示好,否则一旦楼夕之跳去其他娱乐公司,不仅对品优是个沉重打击,更增添了竞争公司的实力。
若是,楼夕之要黄锦立助她拿下这次的影后桂冠,才肯续约品优娱乐。
那么,黄锦立会怎么做?
我该怎么办?
尽管不想承认,可我认得清事实。楼夕之出道十几年,积累的人气名气,并非资历浅薄的我能相提并论。
只是,难道这样,我就要甘愿认输,不战而退吗?不,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堂堂正正,跟楼夕之PK一次。
我想看看,我的演技有没有进步,我想看看,我宋微是否能靠自己的实力登上影后之位。
“谭寒,帮我联系影院,我要包厅。”沉下心神,我思考了很久之后,终于对谭寒说道。
“包厅?”谭寒略显诧异。
“没错。包下一间放映厅。我要请人看《当年明月在·莲》。”
谭寒仍然疑惑却也照做,他效率极高,很快就敲定。我长吁了一口气,电视屏幕上,楼夕之又一次跟黄锦立站在一起,光彩照人,春风得意。
温柔的夜风托抚着华灯,我化了个淡妆,珍珠耳环在薄暮中柔美又不失大方。
黄锦立看到我后,勾起唇角:“微微,你今晚美得我不知如何称赞了。”
黄锦立不是明星,却有本事穿得比时尚男模更有型。我挽过他侧过来的手臂,微微一笑:“是吗?你这件衬衫也很不错。”
“我倒是觉得普通。”他话语一顿,弯眉,过了一两秒,含笑,“不过我现在喜欢了。因为被你夸了。”
我失笑。
“怎么今晚想起约我看电影?”
“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们一边走进放映厅,一边聊。
放映厅的灯渐渐暗了下来,成了一座静谧神秘的岛屿,而我和黄锦立是这座岛屿的主人。整个大厅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们挑了中间的两个位置,四周被空荡荡的座位包围着,仿佛与世隔绝的海水。
《当年明月在·莲》的片头曲徐徐响起,古筝流水,笛声悠远,中国风的词曲更是唯美,但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个上面。
黄锦立低笑:“救命之恩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吗?”
他就坐在我旁边,一说话,就有微弱的气流从我颈间悄然拂过。
“那是旧时的做法。新时代的女性会请人看电影。”
黄锦立轻笑出声。昏暗静谧之中,他眉宇英俊,眼中有似明似暗的微光,空气的温度好像微妙地上升了起来。
电影正放了一个开头。
三千年之后的忘川崖。风起云涌,洪水滔天。
漫天大水过后,一朵巨大的火莲在冰冻三尺的沉舟潭悄然绽放,似火似晶的剔透花瓣一层一层盛开,又一层一层如冰般碎裂凋零。微风一卷,星星点点的冰屑在空中翻飞,闪着动人的微光。
最后一层花瓣绽开,只见一袭红衣、明艳动人的少年,侧卧花间,美得令人屏气凝神。
他额间的火莲纹一阵金光闪烁。
忽然,长长浓密的睫毛一颤,少年眼眸一睁,一双赤色瞳仁摄人心魄,与世无争的天真中又透着无端的邪佞。他扬起一抹慵懒的笑容,那混合着纯净与邪气的目光陡然看了过来,仿若一把利剑,穿透世间万物——魔王堕天复活!“封景真是太惊艳了,不是吗?”我感叹。
“我对男的不感兴趣。”黄锦立慵懒地笑了笑。他修长的手逗弄我耳朵下方的那串珍珠耳坠,珍珠耳坠被他拨得一摇一晃。
“比起来,我觉得你更有趣,我还记得那天给你做人工呼吸……”他微烫的目光在我的唇上胶着了一会儿,“很软。”
我的心跳快了一拍。
笑意沿着他嘴唇的弧度延开,我也跟着抿了一下唇,他的声音低哑了起来,道:“再这样,我会忍不住。”
我的视线不自觉地投向黄锦立。
黄锦立修长的手指正支着下巴,上方一些的位置,是他的唇。他漂亮的指尖微动,唇也跟着动了一动。
我很少回忆那天落水的场景。
可是这一刻,记忆异常鲜明起来。无法想象,当时浑身湿漉漉的黄锦立是如何一边摁压我的心脏,一边给我做人工呼吸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往右侧移了移,想离他远一些,却被黄锦立一把拉住……
屏幕上,我饰演的杀舞陌正把小道士往稻草上一推。
小道士羞得满脸通红,小媳妇一样可怜兮兮:“杀殿不行的,杀殿,这样不行的!我、我们都是男的啊。虽然我们亲如兄弟,情同手足。啊,呸呸,我在说什么啊我……”
杀舞陌摁住正在挣扎的小道士,邪气地勾着唇,笑得妖冶而极具侵略气息。
直到我快被吻得不能呼吸,黄锦立才放开我。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黄锦立的胸口也同样起伏着。他摸了摸我的脸,然后才仿佛不在意地问:“我生病的那些天,怎么不来看我?”
原本想狠狠瞪他,骂他,可黄锦立这句话,将我的那些想法堵了回去。
他舍身救我,我却连看都没有看望过。
我不是没内疚过。
原来他并非不在意这点。
那天,我正来到他病房门前,就听见楼夕之的声音:“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导演都已经去喊专业的救生员了。还这么逞强,看吧看吧,英雄救美,也不见美人来看看你。”
黄锦立声音嘶哑,轻轻咳着,还不忘调侃:“不是有你来看我吗?楼大美人,你一来看我,我的病就好了不少。”
楼夕之嗔笑:“要是我来看你一次,你的病就能好一些。那我再累再忙,也是要来看你的。尝尝这碗汤,我煨了整整好几个小时……”
两人时而轻笑,时而低语,声音从门缝传到我的耳中。
而老天似乎还偏偏觉得这种情景不够狗血。正当我想改日再来,又在折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黎雪。
“微姐,你是来看太子爷吗?怎么不进去啊。你这么大费苦心,苦肉计都用上了,现在肯定心里乐开了花吧?”
我懒得跟她说什么,直接走人。据说楼夕之和黎雪后来像比赛似的去看望黄锦立,结果把黄锦立照顾得从医院里逃走了。
最终,我只给黄锦立发了条微信。
“果篮就在你门口。知名不具。”
“谢谢。”
“那么多人来看你,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我一直在等你。”
他说得很动听,可是,这句话是真心的吗?
黄锦立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难道你认为任何一个演员在深冬落水,我都会亲自跳下去?”他斜睨我,仿佛我践踏了他的一片心意。
要是我胆敢回一个“是”字,毫不怀疑,黄锦立当场就会把我掐死。
我不由得笑出声。
“笑?还笑得出来?我好心好意,你倒是个没心没肺的。”
我大笑出声,笑得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哄他:“好啦好啦,现在不是专门请你看电影吗?”
黄锦立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
“那也不早点。这电影我已经看了十几次,剧情能倒背如流。”
难怪提不起兴趣,竟看过这么多遍。
“那你还答应我的邀约?”给自己找罪受吗?
黄锦立一怔,微微别过头,后脑勺枕在双臂上,似不经意。
“有时,也得看陪看的人是谁。”
小道士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山下。他并不知道。自他离去的那一刻,杀舞陌五脏俱焚,吐了一地血,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喜欢的男人,在她伤得最重之时,离她而去,为了去救另外一个女人。
而她这个人人惧怕的右护法,居然没一刀杀了他,还放他走。她自嘲一笑,杀舞陌啊,杀舞陌,你真是好样的。
脸上、唇边满是污秽黑血。
体内的诅咒侵蚀着她的体力,她用剑撑着自己,独自站在寸草不生的忘川崖头,整个背影孤单寥落。
永远得不到理解。
永远得不到心爱的人。
想起来了。
想起前世用转生之咒让小道士复活时,魔道最神秘的巫术师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他会爱上别人。你们注定生生世世都会错过。”
你将永世孤独,不得所爱!
这,就是换回他的代价。
三千夜风里,杀舞陌终于记起了这一幕。她在忘川崖上仰头长笑,嘴角的笑意越是艳杀逼人,眼中深渊的湿润就越是触目惊心。
她笑得艳丽而绝望。
那有什么。
就算恨我生生世世,只要他能活过来,一切都无所谓。只要他能活。
那时她漫不经心,回着巫术师。
仿佛毫不在意。
然而,那些没有说出的话语是:那是我欠他的。
反正我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被他所爱。
那样似笑非笑的痛苦眼神,那样痛彻心扉却轻描淡写说着不痛的神情,终是让人不忍再看。
那是,即将死去的杀舞陌。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黄锦立突然问道,这是他主动问我跟演戏有关的事。
我顿了顿,望着屏幕,缓缓地说。
“为爱所困,却逞强着,不想让那人知道,这样的感情我能体会。”
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对那个人说,请好好看着我。我有用心在演戏,我会在这娱乐圈打下一片自己的天地。
我将光芒万丈。用我自己的方法。
请看到我最可贵的地方。
黄锦立停顿了两秒,若有所思。暗影下的他轮廓深邃。睫毛在他桃花眼上密密围了一圈,像是那些艺术殿堂充满美感的希腊雕像。
“而且除了绯闻,我演技本来就不错。不然怎么拿到金柏奖提名。”我企图让气氛轻松点。
黄锦立听前一句还没什么反应,听到我把绯闻和演技放在一起,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你这脑袋,怎么跟其他女星就是不一样?”他作势要捏我的脸。
跟其他女星不一样?
我可以理解成,独一无二的意思吗?
黄锦立的手指修长有力,覆盖在我的手背上。肌肤传来他充满男性气息的温热。
我们又闹了一会儿,重新进入电影剧情之中。
导演功力很好,整个剧情一气呵成,感情流畅充沛。几个戏骨的飙戏更是火花十足,非常有张力。如果不是我演了太久,黄锦立又看过很多遍,是不会这样短暂出戏的。
电影到了最后。也是整个电影最紧张的时刻。
真正的大boss并不是左护法,而是仙子龙莲。整个阵法被她利用小道士破坏,仙尊、堕天受伤极重,最后堕天拼尽全部修为,莲焚三界。欲与龙莲玉石俱焚。
“够了!你不是恨这苍天大地,恨这草木众生?够了!既然这样,何必为了他们牺牲自己!堕天,你回来!”一心向善的仙尊,此时此刻却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而堕天只是在怒火红莲之中一笑。
“因为,这是你一直守护的人界啊。”
因为这是你一直守护的人界啊。他恨了他千年万年,恨他为了这些凡人莽夫背弃他们之间的誓言,然而,最后关头,他只留给他这样一句话。
红莲孽火“砰”的一声大涨。
忘川崖上,红莲依次开放,此起彼伏。一朵朵火莲疯狂燃烧,莲瓣层层绽放,一路蜿蜒,仿佛一面血色屏障,燃尽整个西天。
龙莲惨叫,贼心不死的她在烈火中挣扎。一个掌风,竟将小道士吸入孽火,阴阳怪气的声音从熊熊大火中传来:“就算死,我也要你们陪葬!”
眼看小道士就要被拉进火海,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杀舞陌猛地跳了进去。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撑着破碎的五脏六腑,飞入九重天跟龙莲抢人。
月牙形白光划过,小道士得救。
而杀舞陌被龙莲掌风击中,离十里孽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一刻,小道士死死拉住她的袖子,眼里快要滴出泪来,死也不肯放手。
“抓住我!抓住我……小舞!”
这是他最初唤她的名字。也将是他最后一次。
“笨蛋……”她眼中带泪。
两人的衣袖沾满火星,纱衣上出现一个个被焚烧的黑洞。眼见两人都快被吸入焚烧之火。
杀舞陌眼睛一眯,狠心道:“你不是问,我前世是否喜欢过你?现在我告诉你,前世没有,这一世,也没有!”
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所以不必因我救你而亡自责。
杀舞陌狠狠一划,整个衣袖断开,她凌空虚化一掌,将小道士迅速推离火海。
杀舞陌烈火焚身,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小道士挣扎不已,撕心裂肺,喊着她的名字。
“不——”
一片火海之中,龙莲惨叫连连,而同样浑身烧着的杀舞陌,只是看着小道士离她越来越远,终于露出最后一抹平静的、圣洁的笑。消失在火光之中。
那是,小道士眼中最后的杀舞陌。
大结局里,小道士有一段旁白:
“直到最后,我也没有明白,这个魔界妖女,这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右护法,是否爱过我。
“还是如她临终所言,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喜欢过我。”
镜头拉过一个全景。
一片翠绿,茂林修竹中。一间石屋。一条溪河。
小道士跟最初一样,背着竹篓,在竹间微风的小路上行走着。
“但我相信她没死。
“我会等。一直等着她……”
全场灯亮。
若是正常放映,此时观众们应该起身离席。但黄锦立呆了很久一阵,他看着荧幕,不知在想什么。
他站起来,邀请我挽住他的胳膊,像真正的绅士对淑女那样。
我环上去。
黄锦立英俊的眉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毛茸茸的,他显得有几分犹豫不决,他黑色的眼睛看着我。
“你包场,是想让我看看你的演技对吧?”
被说破。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黄锦立脸上闪过思考、犹豫、挣扎的神色,而我的心,也随着这些细微的变化上上下下。他考虑了很久。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跳河救我,然而在争夺影后这件事上,分外谨慎。
刚刚依偎的热度一点一点消失。
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好像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重新变得冰冷起来。
空旷的电影院里,黄锦立终于做出了决定。
“你演得很好。但是这一次,公司已决定为楼夕之争取这个影后。”
“她这次的发挥不如我。”
“宋微,”他的眼神有点惋惜,有点陌生,“我需要对品优娱乐负责。”
我停顿了半秒。
肩膀有些僵硬,脸颊可能也有一些。
我真的很爱这个角色,为这个角色非常努力,我希望能光明正大用演技角逐影后,让大家认可我的实力。
然而……
明明不甘心,我却对着黄锦立朗声笑道。
“哈哈,难道你以为我会很在意?没有这个头衔,我的代言费就跌?我可是媒体公认的最有商业价值的女明星。”
非常失落,却一点也不想让他看到。
我不想显露任何恳求的姿态。
“我不在意。
“一点也不在意。”
“那就好。”
然而他回答我的,只有这三个字。
黄锦立拍拍我的头,像是安慰一个没有吃到糖的孩子。我笑了笑,松开挽住他的手臂。他微微一怔。
红色走道上,挂着电影海报。我和黄锦立缓缓走出影院。我和他的影子重叠又分开。我想起杀舞陌的台词。她说,就算恨我生生世世,只要他能活过来。她说,你不是问我前世是否喜欢过你吗?现在我告诉你,前世没有,这一世,也没有……
黄锦立,我在心中喊着他的名字。
刚刚,我说一点也不在意。
你觉得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天空开始飘落细雪。
金柏奖越来越近,《当年明月在·莲》票房大捷,我从二线明星变成准一线,知名度暴涨。在公司与楼夕之擦身而过,她却比我更有底气。
演员,尤其是女演员,没有奖项加持,只会被认作漂亮的花瓶。
这世界并非一直对女性公平,仍有太多的奚落与看低。只有获得奖项桂冠,权威评审的赏识,成为真正的影后,才会被正视。楼夕之显然比我更明白这点。
黄锦立那天的话,一直在耳边重现。是我太天真。对他来说,演技与实力动摇不了他的决定,只有品优娱乐的利益才最重要。
既然黄锦立已把话说得那么清楚,那我对着楼夕之也只有绕道而行。
“凭什么这些幕后的大老板、大土豪,看哪个女星听话,就捧捧她,摸摸头,赏赐一下,以为自己是帝王吗?”
我戴着墨镜,穿着一件蓝色长款大衣,踩着双Chanel高跟鞋。
“哪天我有资本,我要把这一切反过来。
“这主意怎么样?”
我回过头的时候,谭寒明显一怔。一双黑如寒潭的眼,怔怔看着我,目光里有诧异,有不解。
自从那次落水后,他就很少同我讲话,但比过去更在意我的行踪。除了经纪人的职责,连保镖的工作也担任了,守在我身边,一步不离。
“什么主意?”谭寒眼神正视我,他顿了顿,又像是谨慎,又像是放下了戒备,终于开口问我。
“伺候我,哄我开心啊。”突然有点想戏弄他。
谭寒狠狠一震。
估计听岔了什么,我哈哈大笑,又瞅了瞅他。
明明英俊、大长腿,可以靠脸吃饭,却只知道把自己装进严肃的西装里。同样是男人,怎么差别这么大?我摇摇头,待会儿去店里也给他挑点什么吧,领带、袖扣、围巾,或是一双英伦手工皮鞋。
“哄你开心?”谭寒确认道。
我想象了下画面,黄锦立天天跪求我多陪陪他,我则跷着二郎腿,爱理不理。
“万一我时间不够,冷落了你们,你们会哭吗?”
陷入角色的我,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好为难。
“为什么是你们?”谭寒半眯起眼,不悦道,“难道还有其他人?”
“有吗?”一不小心泄露了,我干笑着,“走啦走啦。”
“该不会真的想坐拥后宫吧。”他居然偷笑我。
“够了!”我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傲娇地“哼”了一声,在半空中朝后摆摆手,“没得聊。”
谭寒的嘴角轻轻弯起,年轻的面容在阳光下微微耀目,像是五月清新生长的树木。微风送来他若有若无的笑声,我在风中也浅浅勾起唇角。
看来是恢复正常了。
黄锦立笑得太多。而谭寒笑得又太少。所以一个笑再多,却感觉不到真实,而另外一个,笑起来,总让人觉得孤独、心疼。
跟店主是老熟人了,这两年常来他家挑选晚礼服。只有老牌店长才能调到本周刚刚发布的最新款。我很喜欢他家新上任的首席设计师。设计风格既仙又美,手工金丝珠片钻石。那些国际名模在米兰时装周T台上展示的时候,一个个带着缥缈的仙气,云雾缭绕。
但刚进店门,我就后悔了。出门没翻皇历,居然撞见楼夕之。她怎么也知道了这家店?
楼夕之现在走美艳路线,跟我的风格有点撞。她站在红丝绒矮脚小圆凳上,试着今年秋季高定款。几个店员正围着她,帮她摆弄下摆。
老店长看到我,正要跟我打招呼。我伸出食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老店长笑得眼睛眯起来,默契地朝我打了个眼色,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我心领神会。
我提起高跟鞋,蹑手蹑脚,从楼夕之身后偷偷穿过。店内还有一间特殊换衣间,只有我和老店长知道。
到达拐角的时候,我冲着楼夕之的背影吐了下舌头。身后的谭寒无奈地扶了扶额,而老店长一脸包容宠溺地看着我。
我喜欢老店长。
谭寒身为男士,自然不能进换衣间。我把他赶到门外。说是换衣间,其实也并不确切,应该说是大一点的货库,但是作为奢侈品,名牌服饰、鞋子,都是被当宝贝供起来的。所以这里也装修得很高端,欧式沙发,白色蕾丝的帘布,空间并不小。
我环视了一圈,居然还有下午茶茶点和英国红茶,难道老店长也在这儿打了个盹?
还没多想,店员就将我预定的礼服送来了。老店长对我不薄,楼夕之的那件是秋冬高级定制,但我的是不久前才发布的走秀新款。要像过去欧洲中世纪的女人,勒住腰,一个人穿这种裙子简直自虐。
店员都去帮楼夕之了,于是我体会了一把比她们还苦的心情。我单脚跳跳跳,伸手去够背后的拉链,一边狠狠吸气,所有对设计师、晚礼服的赞美,全部是等穿上这条裙子变得熠熠生辉之后。
我拼命吸气、吸气,心底暗暗发誓,接下来一周我只喝果汁!
“穿个裙子,居然比找个好男人谈恋爱还麻烦。”
正当我为了奋力将自己穿入这条裙子,而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突然一道男声从帘幕另外一端传来:“谁在那儿?”
有人?!
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啊啊啊,我正春光半露,裙子还没拉上。
我拼命提上裙子,一不小心踩到大大的裙摆。整个人向地面扑去。手在空中乱挥,抓到了什么。
我一声尖叫。
“咝”的一声,只见帘幕的钩子一个个崩落,竟全幅被我扯掉。
我目瞪口呆。
某人却稳稳地接住了我。
预料中与木板的撞击并没有来临,对方逆着光,眉峰深邃,肩膀宽阔,手臂的肌肉也很有力量。
居然是,黄锦立。
冤家何处不碰头。如果此时,他能把手从我半露的胸部上拿开就更好了……
“你的手还可以放得再久一点?”
今天的他白色休闲服配红色窄领带,时尚气息十分醒目。谭寒也很帅,但那种帅是五官长得好,加上沉默神秘的气质,黄锦立却让女人又爱又恨。
“我并不是自愿的。”黄锦立无辜极了,暗示自己英雄救美。
还朝我眨了眨眼睛。
做出这样无辜卖萌的表情,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对对,你只是被迫中奖。”我嘴上不饶黄锦立,其实心中羞赧慌乱。
晚礼服只穿了一半,现在这个情形简直半裸半露。太窘迫,太害羞。万一黄锦立手一松,人一撤,我就完全走光了。我赶紧往他身上贴一贴,没来得及考虑后果。
惊讶从黄锦立脸上一闪而过,他眼睛都睁大了。
他低头看了看我,我疑惑地抬头看看他。
他倒抽一口气,我俩相互对视。我的心一时跳得有点快。黄锦立的呼吸浅浅地落在我的发丝间。我感觉脸上有点热。
黄锦立突然闷笑了起来。
“这就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吗?”
我红着脸,正想解释。
“你说得不错,”黄锦立压低了嗓音,顿了顿,含着笑意,“的确是意外中奖。说不定我今晚会睡不着。”
我的脸更烫了。
明明他的语气很轻,我却觉得面红耳赤,心脏狂跳。
空气静止了一分钟。
“看见天花板没?给我好好盯好。没说OK,不准往下看。手,禁止乱动。”我红着脸,突然命令道。
黄锦立微微一怔。
“好好好。”他会意之后,闷笑起来,还夸张地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天花板兄,大美女不让我们看。我们就把眼睛闭上。我闭了,你也要闭。不准偷看,就算很想也不行。”
真讨厌,又故意调侃我。
我趁他看不见,冲他皱皱鼻子,一边赶紧胡乱套上衣服,空间狭窄,免不了磕磕碰碰。
“别乱扭。”黄锦立突然出声,他的脸竟也有点红。
乱扭?没有啊,正想反驳,他又把我轻轻推开了一些,修长的手指一碰到我,就像被开水烫了一下,又连忙缩了回去。
“别挨着我。”
这是,在嫌弃我?
黄锦立望着天花板,喃了一句:“真不该跟你在一起。每次都要忍不住帮你解围。”
“站好。别偷看。”
我正分神拉背后的拉链,没太听清他在嘟哝什么。
“……”黄锦立无语,却跟乖宝宝一样站好。
我试了很久,可拉链是隐形的。一个人很难拉上去。我脑内争斗了半天,才不自然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黄锦立。
“那个……”
“嗯?”他鼻音懒懒的。
“帮我拉上拉链。”
等了一会儿,没反应,又撞了撞他:“帮个忙。”
速战速决。
黄锦立手没动,只是低笑,声音像鹅毛,划过肌肤。他依旧仰着头,懒懒地动了动他的大长腿。
“非礼勿视。我可是对天花板有审美的男人。”
“……”
竟然在拿乔,想我哄他。这下轮到我跳进坑里了。
我左右挣扎,欲言又止,话没说出口,脸却快憋红了。
“除非某人亲口说,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人超级帅,腿超长,全球最帅,比某个谭寒还要帅一百倍。我倒可以试试这个举手之劳。”
我惊呆了。
天,太子爷竟然是个幼稚鬼。
不忍直视。
而对方还在一旁催促:“快说,不然就不帮了。”
我总算看出来了,就算黄锦立笑得再迷人,他内心也只有三岁!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
“谭寒,你凭什么拦我?”居然是楼夕之的声音,还怒气冲冲的。
“宋微小姐正在里面。”谭寒声音稳重,礼貌阻拦,“您不能进去。”但随即,门被拍得啪啪响,看来楼夕之并没有听劝。不过有谭寒在门外,我一点也不担心。
只是大家都错估了楼夕之的能力。
“宋微,你给我出来。”
我按兵不动。
“再不开门,我让人把这门给拆了。”隐隐含着威胁。
有点为难。
我头发凌乱,跟黄锦立孤男寡女。就算再怎么澄清,恐怕也难免不被人多想。我不愿意自己的名声再被诋毁。
“我试个礼服,你都能把人撬走,真有本事!”楼夕之明显怒意更甚,似乎对我不听从她的指令,更加生气。
我转头瞪了黄锦立一眼。他难得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解恨。又故意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肚子。黄锦立眼睛都瞪圆了,腰都弓了起来,却配合得没有出声。活该!
“宋微,再不开门,别怪我让人把这门给拆了。”
楼夕之放着狠话,声音却无比冷静。看来真有把握叫人拆了这门。
怎么办?
我有点着急起来。如果真让她看到我跟黄锦立共处一室,还指不定以后怎么编排我呢。
我急得团团转,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黄锦立朝我打了个手势,竟让我去开门!我震惊,怀疑自己的理解。可他眼眸沉稳,俊美的脸上,无比镇定。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只是一瞬,便让人觉得安心。好像在承诺,他会保护我。
我强压下怦怦乱跳的心脏,深呼吸了几下,伸手握住门把,从容一拧。门开了,外面的人措手不及,跌得十分狼狈,是楼夕之的助理们。
外面浩浩荡荡一群人。
楼夕之领头,身后跟着助理、保镖,阵势很大。
难以想象,若是我和黄锦立被他们抓到,社会舆论会成什么样。
见我终究“屈服”,楼夕之神色变得傲慢起来。她不屑的目光从我脸上滑过。可女人的天性又让她下意识看了看我身上的晚礼服。
最新款的晚礼服将她身上那件衬得笨拙而厚重。
“裙子倒不错。可惜被穿的人毁了。”她暗讽了一句。
“品味好就够了。”
楼夕之噎住,剜了我一眼,领着助理保镖就要进屋。我的手“啪”一声,拦在白色门框上。
“干什么?”楼夕之拧眉,不悦道。
“这是我的换衣室。楼大影后却要强行闯入,小心被媒体爆料耍大牌。”我半倚着白色门栏。
空气一滞,楼夕之反而镇定了。
“宋微,”她轻轻念着我的名字,高高在上地一笑,“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
“你真以为,黄锦立对你感兴趣,你就能大红大紫?
“把全部的赌注放在男人身上。”她眼神怜悯地看了看我,“只会输得一无所有。”
她完全误会了。
我跟黄锦立之间的关系,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我无法否认,她话语的正确性。楼夕之不愧是演艺圈里面熬出头的,见多了妖魔鬼怪,字字见血。
她的保镖要将我拉开,谭寒挡在了我身前。
虽然只有一人,但他眉宇之间透着坚毅,楼夕之那两个保镖一时之间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谭寒挡在我和楼夕之中间,像一座峻峭春山,遮住了楼夕之的视线,我被妥帖地保护了起来。
我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谭寒带来的。
楼夕之的视线在我跟谭寒身上转了一圈。
“呵呵,”她慢慢将手臂环在胸前,透着几分冷意,“宋微,你的异性缘还真好。又跟黄锦立看电影,还有人这么护着你。这些男人也真是心胸广阔。”
我与黄锦立的事她怎么知道?
对我的动态如此清楚,难道,是担心黄锦立受我影响,让她的最佳女主角变卦吗?
心里苦笑了下。
我才是被放弃的那个,她大可不必如临大敌。
“可惜了。随你耍什么花招,今年的影后都只会是我。”
楼夕之傲慢一笑,再次闯入。她挑剔地四处打量了一下,最后视线定定落到最里间的帘布上。她正要伸手,我的心“咯噔”一声。
“楼夕之,你想清楚,你这样做,对你自己就真的好吗?”我劝道。
把黄锦立逼急,对你没有好处。
男人是不喜欢女人逼迫他们的。
楼夕之的手定在空中,仿佛中了定身咒,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又悲伤又强烈,像积压了多年的火山,终于在此刻爆发。
她的手指猛地用力,紧紧揪住帘布,“唰”的一下拉下,头却在这一刻,一偏,眼睛紧紧闭上。
她在想什么?她不敢面对什么呢……
帘布被拉开,空无一人。只有一格一格的货架。
楼夕之睁开眼睛,竟比我还长舒了一口气。双肩似乎轻了许多。她感受到我的视线,迅速整理好仪态,又恢复成那个不可一世的品优一姐。
刚才那会儿,我已将整件事串起来了。
黄锦立楼夕之看似亲密,可实则他们谁也不信任谁。哪怕楼夕之手握底牌,对方也并不是一个任女人摆布的男人。也许,黄锦立故意让她产生,除非听话,否则地位就有可能被我取代的错觉。
因为若真十拿九稳,楼夕之也就不会一听到风声,就万分紧张。她冲进来是故意的,既试探虚实,又为自己争夺砝码。
楼夕之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我也静静地看着她。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有时并非存心跟对方为敌,而是太多的身不由己。
“楼夕之,我不会跟你争影后,黄锦立已经拒绝我了。”
我看着她,黄锦立不肯给她定心丸,我来给她。
楼夕之闻言,身形微顿。
“我们走。”她不再多看我一眼。
黄锦立从白色橱窗后走出,刚才我与楼夕之的对话想必他都听见了。
“这套裙子我送你。”他顿了顿,开口,想要补偿。
我暂时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买两件裙子的钱,我还是有的,不用劳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笑了两声。也许有那么一刻,我对楼夕之感同身受。
黄锦立似乎也不想在谭寒面前说太多。
“以后我们再聊。”
“黄总,”一直没说话的谭寒突然开口,他转过身,黝黑的眼眸直视黄锦立,“有件事我想对您说。”
“宋微小姐一向专业,演技精湛,这是她自身实力。如果您真的欣赏她,就请不要故意利用她,压制楼夕之。”
黄锦立脸色变了又变,他目光陡然盯向谭寒。
谭寒毫不示弱,保持对视。
“以后,请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让宋微小姐为难。”
今天这样的事,归根到底,源自黄锦立。
我飞快扯了扯谭寒的袖子,担心如此锐利的话语会招来黄锦立的不悦。果然,黄锦立听完,眼神变得锋利起来。他瞟了一眼我拉扯谭寒的手,薄唇吐出一丝嘲笑。
“既然宋微对你来说这么重要,为什么落水那次你却和黎雪在一起?”
黄锦立真是太擅长杀人于无形,谭寒顿时浑身僵硬得像块岩石。
“够了!”我霍然打断他。
他骨子里从来不是一个良善之人,但我不准他用这件事去戳谭寒的心结。
黄锦立明显有些意外。
可能从未想到,我会如此在意谭寒,甚至到了会反驳他的地步。
“你倒是够维护他的。这次,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黄锦立深深看了我一眼,脸上先前对我残留的温情消退。他冷冷丢下这句话,离开了这里。
房间一下子变得空静了,我抬头看着谭寒,他也看了看我。我们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从没想过,沉默寡言的他会对黄锦立说出那番话。
“抱歉。”
谭寒像是要解释,却不知是为刚才的言语,还是为落水那日。他安静地站着,像站在寒冷孤寂的冬天里。
“没关系,我知道你并非有意。”
我看了看他。
“待会儿给你挑条领带。”
谭寒眼神一怔,似乎对这么容易就取得了我的谅解,还被我回馈礼物感到震惊。
“怎么,不要?”我半开玩笑,“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被我亲自挑领带的待遇。”
谭寒漆黑的眼睛看了我几秒钟。
“听你的。”
我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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