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千玉比起辛斯穆,确实是新人,也没辛斯穆对集团那么大的掌控力。但辛千玉也是有自己的优势的——除了他是外公最疼爱的孙子之外,他更掌握了两张王牌:集团的小灵通朱璞以及集团的老灵通辛慕。这两个人业务能力不怎么样,但社交方面很强,能探听到很多的咨询,更难得的是,这两人虽然平时对辛千玉骂骂咧咧,但心底都对辛千玉无比忠诚。
辛千玉拜托二人帮他打听,AA协会里一直和辛斯穆关系最好的人是谁。
他刚在群聊里发了问题,辛慕就立即回应了:“朱璞不用去问了,这个我早给你打听清楚了。”
辛慕的话说得平稳,平稳得有些过度。辛千玉心里冒出一个猜测:“该不会你一早知道AA协会会给我闭门羹吧?”
“是的。老娘早知道了。”辛慕说。
辛千玉也不知该说“不愧是我们集团的老灵通啊”,还是该说“不愧是我那铁石心肠的亲妈啊”。
辛慕一早知道,AA协会那边会因为盗版教材的事情让辛千玉难堪。但辛慕却没有对辛千玉去美国的事情大加阻止。
以辛慕之力,其实可以像上回仓库被查一样兵不血刃的就替辛千玉提前化解危机。但这次,辛慕不打算这么做了。
直到辛千玉提出了问题,辛慕才斯条慢理地替他解答。她决定,在辛千玉这次的通关游戏里,她只当一个尽责的指导型NPC,而不是帮他抵御一切风险伤害的外挂。
辛慕只说:“辛斯穆那丫头跟AA的纽约的headofoffice……也就是办公室主任吕蓓卡关系极佳。”
“关系极佳?”辛千玉脑子心念数转:辛斯穆和吕蓓卡二人相隔甚远,平时没法联系,又很少见面,怎么能做到关系极佳?关系铁得能帮辛斯穆算计辛千玉?
辛千玉脑子里立即浮现了一个猜测,他问:“难道辛斯穆贿赂吕蓓卡了?”
辛慕非常满意辛千玉的灵活头脑,默默点了点头,说:“很可能,但辛斯穆这丫头很狡猾,没有留下痕迹很重的证据。就算是我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辛千玉沉默半晌,问辛慕:“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解决?”
“如果是我?那肯定是砸钱解决啊。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辛慕说,“既然吕蓓卡能收辛斯穆的,那也能收我的。”
辛千玉笑了:“我也猜到您会这么说。但吕蓓卡能当这个主任,也不会太蠢,收我的钱她也不怕落下话柄?毕竟,她是和辛斯穆相处了多年的,而和我吧,却是基本不认识。”
“是,你这么说是很对的,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辛慕答,“但是,只要钱给够,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
辛千玉苦笑:“噢,那是你,你真有钱。”
辛慕说:“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这真是母子之间最温馨的对话了。
但辛千玉却摇头:“但我不打算这么做。”
“为什么?”辛慕说,“怕还不起?”
“在我看来,给吕蓓卡送钱简直就是脑残行为。辛斯穆也不知是不是猪油蒙心了。”辛千玉认真地说,“贿赂要坐牢的。”
“你真年轻啊。”辛慕淡淡笑道,“如果你在商场足够久了,就会知道,没被抓着就不叫犯事。”
“行吧,那你就当你儿子心气高吧!”辛千玉笑笑,“低声下气给个小小的主任送钱算什么?真要送那么多钱,我也要送到协会主席手上才乐意呢。”
“呵呵,吹牛逼吧你。”辛慕讥笑。
话虽如此,辛慕并没有将自己的思路强加于辛千玉。她似乎还挺想看看,辛千玉如何在一周之内不花大钱地解决这件事。
辛千玉在咖啡厅见了一个在银行系统工作的老熟人。
要说,辛千玉当时去美国读书,也不是光追宿衷去了,朋友还是认识不少的。辛千玉读的学校虽然凯文看不上,但怎么看都是世俗意义上的“名校”,完全不丢人的。他的不少同学也都在美国扎根,有了不错的去处。
辛千玉找了个老同学阿晓出来喝咖啡,问了他一些涉及客户隐私的事情。原来,AA那个叫吕蓓卡的主任是阿晓工作的银行的客户。辛千玉知道辛斯穆那边很难入手,所以决定从吕蓓卡这边调查。
阿晓也不能透露太多信息给辛千玉,只能告诉他:“吕蓓卡三个月前在我行贷款买了一套在曼哈顿的房。以她的经济状况来看,购入这处房产应该是有些吃力的。我看着,觉得这首付款不是她自己出的,是别人帮她付的。这可能和你说的商业贿赂行为有关。”
辛千玉点点头,对阿晓大加道谢。
辛千玉还想说点什么,顺道送点儿礼物给阿晓,这时候却听见一声呼唤:“小玉?”
听到轻轻的“小玉”两个字,辛千玉身体微微一颤,像是有温水浸润他的心。
这声音,不可能听错,是宿衷。
辛千玉这阵子压抑着不去联系宿衷,因此,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宿衷的声音了。冷不防在空气中传来这熟悉的呼唤,辛千玉的心立即活过来似的重重跃动。
他算是明白,自己还是死死地爱着宿衷,不管他们之间隔着什么。
宿衷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皮肤棕色头发的美国男人,另一个是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华裔女性。辛千玉认得这个女人,她就是李莉斯。而那个美国男人,是宿衷的助理汤玛斯。
辛千玉实在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宿衷——以及李莉斯。
恋爱的因子突然在辛千玉的脑子里复苏,辛千玉的第一反应是:我看起来帅不帅?妈的,这几天没好睡,脸色一定很差!早知道出门前应当敷面膜!
李莉斯的反应很快,立即摸了摸宿衷的肩头,笑眯眯地说:“哦,原来这就是你的中国男友啊?想不到追到了美国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们!瞒得我们好苦啊!”
辛千玉原本已经没放什么心思在宿衷的事情上面,强迫自己专注工作。然而,当李莉斯当着自己的面大泡绿茶的时候,辛千玉的拳头真的很难不硬。
宿衷愣愣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来了……”说着,宿衷定定地看着辛千玉,眼神直愣愣的,像是小朋友看橱窗里的玩具一样。每当被宿衷这么看着的时候,辛千玉就觉得身体似泡在温泉里一样暖融融,宿衷的这种眼神能赋予辛千玉被爱的错觉,实在太让人上瘾了。
辛千玉微微错开眼神,以免自己深陷其中。
他的动作被李莉斯敏感地捕捉到了:宿衷的男朋友来美国不告诉宿衷,见了面又眼神闪烁的,看来是有问题啊。
辛千玉也察觉到李莉斯眼神里的兴味。他就算真的和宿衷出了问题,也不愿意让外人看笑话。他便抿唇一笑,走过去别开了李莉斯,挽住宿衷的手臂,笑着说:“惊喜吧?”
宿衷还是愣愣的:“惊喜。”
李莉斯被别开了,脸上还是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辛千玉便介绍了一下:“这个是我男朋友宿衷。这个是我以前的同学阿晓。”
宿衷便也介绍了汤玛斯和李莉斯。
几个人便顺势交换了名片。
阿晓收到了宿衷的名片后,大吃一惊:“您、您是M-Global的合伙人啊?”
宿衷微微颔首:“是。”
“这么年轻就当上合伙人,实在是厉害!”阿晓看向辛千玉的眼神也带了几分钦佩,像是在说:你小子厉害,能交上这么牛的男朋友!
放在从前,辛千玉恐怕会觉得挺骄傲的,但现在,却让辛千玉多了几分敏感的脆弱。
别人夸宿衷厉害,是真的觉得他很厉害。
而旁人夸辛千玉厉害,是夸他外公厉害,他妈妈厉害,他男朋友厉害,而他本人,就只有脾气厉害。
李莉斯看起来很热情,大力地夸赞辛千玉:“怨不得老宿惦记你,像我看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也要心动的!”
如果不是曾对李莉斯的行为有所耳闻,辛千玉还真的会被唬住了,以为李莉斯是真的友善。
李莉斯又提议一起去喝一杯,辛千玉却拒绝了,只说:“我来这边还有事,下次吧。”
说完,辛千玉就和阿晓一同离开了咖啡厅。
回去的路上,阿晓还在辛千玉身边说:“你男朋友是M-Global合伙人,还绕圈子找我帮忙干什么?”
辛千玉问:“M-Global和AA协会有什么关系吗?”
阿晓说:“你说的可是M-Global。它和全美百分之九十九的有钱人都有关系。”
就算没有直接关系,也能扯上间接关系,这就叫做“资本的力量”。
辛千玉的心里却腾起一种盲目的固执:他极不愿意仰仗宿衷,或者M-Global。
这大概就是他脆弱的自尊心作祟了。
辛千玉玩笑似的拍拍阿晓肩膀:“怎么回事啊?觉得我不行?我看起来像个吃软饭的男人吗?”
阿晓噗嗤笑了,摆手说不,心里想的却是:在自家企业工作的富二代就别立“自主自强”人设了吧。
辛千玉从阿晓以及其他渠道,得知了吕蓓卡的不少信息,甚至连她的信用卡账单都拿到手了。而吕蓓卡的账单让辛千玉看着十分惊讶。吕蓓卡的收入并不低,但开支却很低,大概她是一个很抠门的人。
与她的低开支并不相符的是她所住的位于曼哈顿的房子。
曼哈顿的房子可并不便宜,辛千玉和朱珠站在吕蓓卡的公寓门外,打量四周,这儿虽然不是上东区,但也是寸金寸土。
吕蓓卡看到辛千玉与朱珠出现在自己公寓门外,也是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在这儿?”说的是颇为浓重的纽约腔。
朱珠上前用标准英语自报家门,但这显然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吕蓓卡认得他们两个,并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们这样的小偷,请不要出现在我家门外。我要报警了。”
“小偷?”辛千玉不悦挑起眉,“请问我偷了什么?”
吕蓓卡冷笑:“你们公司使用盗版教材,可不是就偷吗?简直是令人生厌。”
“你说我们使用了盗版教材,有什么证据吗?”辛千玉说,“这件事是不存在的。你可能是听到了不实传闻,捕风捉影了。”
事实上,盗版教材的事情并没有被有关部门抓包,无论是秋实教育还是AA协会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件事。然而,吕蓓卡根本不需要确切证据,她只需要一个刁难辛千玉的理由。等辛千玉敲退堂鼓了,辛斯穆就隆重登场。吕蓓卡便可以转头跟上司汇报,盗版教材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纯属误会,我们和玉琢集团的合作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
这样,吕蓓卡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得到辛斯穆给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吕蓓卡便对辛千玉摆脸色:“你们快走吧,不要骚扰我。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辛千玉笑笑:“那你利用职权获取不正当的利益,是不是也应该报警?”
吕蓓卡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这是诬陷!”
吕蓓卡的声音拔高,但却更反映出她的心虚:难道辛斯穆对我行贿的事情暴露了?不、不可能的……明明她做得那么隐蔽。
辛千玉抬头看了看房子,说:“这房子挺好的啊,你平常连矿泉水都不舍得买,怎么房子倒是买得起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吕蓓卡冷冷地说,“你自己办事办不好,就来用不实指控来污蔑我,以为这样我就会就范吗?这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说这是不正当利益?”
“确实没有证据。”辛千玉说着,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可惜。
辛斯穆确实藏得挺好的,没有露出痕迹。
吕蓓卡放下心来,只说:“当然,因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是你家里价值五万的家具呢?”辛千玉抬眼看着吕蓓卡,“还有你每个月雇佣的保姆呢?”
吕蓓卡心里咯噔一声:“你、你在说什么?”
辛千玉微微一笑:“我表姐和我是一家人,都是聪明人,确实很难攻破呢,但你就不一样了,蠢得要死,愚不可及。我知道,你既然能过得那么爽,但却花得那么少,其中一定是有问题的。”辛千玉检查了吕蓓卡的账单,发现她开支很低,但平时却过得很体面,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果不其然,辛千玉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你家里的高级家具,是走办公家具的票据,用AA协会的公款买的。还有你的保姆,是公司的清洁工,你以她的工作作要挟,逼迫她义务帮你做钟点工。”
听到辛千玉这么说,吕蓓卡脸都白了。
辛千玉轻蔑一笑:他相信以吕蓓卡的人品,干的损事肯定不止这一件两件。只是他也没那么时间去查了,只能逮住这两句,抓住了证据,用以威逼吕蓓卡就范:“这是清洁工的账单以及录音证词,这是家具的票据、以及家具销售员的录音证词。如果你需要的话,他们也可以亲身来做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了,你觉得我是直接报警呢?还是上报AA协会算了?”
价值五万的家具和清洁工的事情听起来数额并不是很大,但AA协会对这种行为是零容忍的。要是辛千玉掌握的证据上报了,吕蓓卡必定要丢工作,而且还可能面临高额罚款,甚至牢狱之灾。
想到这些,吕蓓卡双膝发软,定定看着辛千玉,咽了咽唾沫:“你、你请进屋,我们慢慢说话。”
吕蓓卡前倨后恭,将辛千玉和朱珠迎进屋子里,十分殷勤地服侍,还答应了明天就会回去推进合约事宜。
辛千玉十分得意,一颗心也落回肚子里。这时候,宿衷的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闪过了宿衷的名字,辛千玉还愣了愣:对他而言,宿衷的主动联络真的是很少见的事情。
宿衷问他:“有没有时间来晚宴?”
辛千玉感叹:宿衷说话真是一如既往的过分直接又过分简单啊。
“什么晚宴?”辛千玉问。
宿衷说:“公司办的商务晚宴,一般都是携眷出席的。”
辛千玉笑:“我也算是你的‘眷’了。”说着,辛千玉想到什么:“那我不在美国的话,你携谁?”这话刚落地,辛千玉就不太高兴地想揍自己的脸:恐怕是李莉斯吧,我问这个真是自找不痛快。
宿衷却说:“你不在,我就一个人。”
辛千玉怔了怔:“什么?”
宿衷以为辛千玉没听清,便重复一句:“你不在,我就一个人。”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最理直气壮不过的事情。
大概宿衷对于社交方面的感觉很迟钝,他不带伴侣出席活动,形单只影会遭受奇怪的目光,但他对此却毫无觉察。别人旁敲侧击的提问,也不会引起他的重视。毕竟,对方也不会强硬要求他:“来这个活动必须带一个伴儿!”
因此,宿衷就理直气壮地单人出席,或者偶尔就带上助理,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想到宿衷总是单独去宴会不带伴侣,辛千玉的心立即软了些:“啧,一个人出席宴会不会很奇怪吗?找别人也可以啊。”
“找别人很奇怪。”宿衷说,“只有你可以。”
因为宿衷这句话,辛千玉脸都热了,整个人如加速火箭炮一样直冲宿衷发来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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