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郡王爷做了不少恶事,为祸河中当地百姓,本王妃一直看在眼里,却无力阻止,”河中王妃冷冷开口,目光坚决道,“如今有了这本账本,本王妃愿进京,揭露郡王爷的恶行,以还百姓一个公道!”
百姓们都聚集在外头看着呢,这会儿听了,纷纷红了眼,叫好声一片。
“郡王妃这是深明大义之举啊!郡王爷这五年来害了多少人?如今人是死了,可咱们的公道,也得还!”
“郡王爷死有余辜,若非郡王爷,咱们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人!”
“没错,郡王爷死有余辜,郡王妃大义灭亲,高尚之举!”
一个个的,都支持河中王妃进京揭发河中王,却没人想过,河中王妃揭发了河中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河中王犯下的那些事,足以满门抄斩了,河中王妃为河中王原配发妻,也在斩首之列。
不过……
“郡王妃此举确实高尚,但郡王妃可有想过,账本一旦呈递,郡王妃——”想着,叶明沁便轻声开口,提醒她。
可河中王妃却没等她说完,便朝她笑了,笑容中带了解脱,“县主能为我着想,可见我没看错人,县主是个心善之辈,不过,我活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
“我与郡王,乃少年夫妻,那会儿琴瑟和鸣,分外恩爱,直到十年前,郡王受人挑唆,开始沉迷于美色,对我不闻不问,五年前,更是对我非打即骂,没了一丝敬重。”
“如今他死了,我应该高兴,可我对他,终究爱过一场,他死了,我活着也没了意思,倒不如随他一道去了。”
说着说着,河中王妃便自嘲般笑笑,“我被他折磨了这么久,可我仍旧挂念他,连他死了也愿陪着他一道,他却再未想起过我来。”
“郡王妃——”叶明沁听得颇不是滋味儿,蹙眉想劝她一句。
“不必劝我。”
河中王妃却摇了头,明明已四十的年岁,可此刻看着却像个少女,眼里满是青春懵懂时,对男女之情的向往。
叶明沁见了,心头酸涩,但到底没再劝她了,只道了句,“清河在此祝,郡王妃此行,一路顺利。”
“多谢。”河中王妃笑着颔首。
叶明沁不忍再看,暗暗地深呼吸一口气后,别过了头。
一会儿后,河中王妃拿着账本离开,背影看着颇为决绝。
……
离开县衙时,日头已走到了头顶上方。
叶明沁一回头,便撞上了容淮朝她看过来的目光,一时红了双颊,轻声朝他致谢,“明沁谢过容公子相助。”
今日他若是没带着河中王妃来,她顶多只能弄臭萧衡名声,却无法斩断萧衡的一大臂膀。
季珣,在萧衡心中占据了极重的分量。
如今季珣主动站出来顶罪,必然逃不过一死,季珣一死,萧衡和她之间,便彻底没了回旋的余地。
不是她死,就是萧衡死。
不过,她和萧衡之间本就不共戴天,即便这事萧衡打算放过她,她也绝不可能放过他。
季珣的死,不过是加深了他们之间的仇恨罢了。
“县主客气了,淮不过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容淮一如既往地谦逊,笑笑,“倒是县主,叫淮自愧不如了。”
她被关进了牢狱中,却还是轻松反败为胜,从中摘清。
方才她开膛验尸的那一幕,刻在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邪不压正,乃恒古不变的道理。”叶明沁弯唇,也笑了。
可走在他们后头的萧衡听了,原就已阴沉如墨的一张脸,此刻更是难看得能吓死人,袖下双手攥紧,却又不得不松开。
叶明沁和容淮,一个也跑不了!
“咳咳,那个,沁儿啊,还有人在呢,可别让人听了去,免得脸色难看到吓着小孩儿!”边上的蜀王适时清了清嗓子,故意来了句。
萧衡的脸色一滞,目光阴暗地看了眼蜀王,却什么也没说,上了季珣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马车,离去了。
叶明沁也看向蜀王,心底微微错愕之际,又涌起了一阵阵暖意,朝他俏皮一笑,“今儿也多谢外祖父了,不是外祖父压阵,那县丞指不定要如何刁难我呢。”
“他敢!”
蜀王当即吹胡子瞪眼,又怕吓着外孙女,立刻嘿嘿一笑,威武霸气的蜀王,在此刻只是个憨厚慈祥的外祖父,语重心长道,“沁儿,外祖父不便多留,这就走了啊,等回头你要嫁人了,外祖父再回来。”
走?
乍然听到这个字眼儿,叶明沁怔了怔,猛然想起……外祖父是藩王。
藩王,即便能无诏回京,可终归不能离开藩地太久。
“外祖父……”叶明沁声音哽咽,微红了眼眶,想一头扎进他怀里,却又碍于男女大防不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叶明沁强忍着心头不舍,冲蜀王俏皮一笑,“那可说好了,等外孙女嫁人的时候,外祖父可一定要回来!”
可说着说着,叶明沁还是落下了泪,吸了吸发红的鼻子,一头扎进了蜀王怀里,闷闷地喊了声,“外祖父。”
她小时候养在祖父祖母膝下,那会儿,外祖父时常进京,陪她各种玩儿、教她各种防身的本事。
后来,外祖父同父亲闹了矛盾,此后再不往来。
可前世,在叶家出事后,外祖父直接领兵杀到了京都来,只为了救她和母亲。
只是,那会儿她藏于萧衡身后,母亲又刚烈,死在了文德殿上,外祖父来迟了。
外祖父以为她们死了,便要杀元嘉帝,却被元嘉帝擒住,萧衡为外祖父说情,元嘉帝饶了外祖父一死,却令外祖父去杀敌。
也是那场战役,外祖父才战死沙场,从此蜀藩被撤销。
“沁儿……”蜀王懵了,没想到外孙女对自己居然这么不舍,一时也红了眼眶,伸手想安慰她,却又碍于男女大防不敢。
他的外孙女,心是向着他的,和她那蠢爹不一样儿!
蜀王心里欣慰,语调放轻柔了安慰她,“沁儿不哭,不哭啊,外祖父不过是回藩地去,又不是生离死别了,下回你若是想外祖父了,写信来就是,外祖父一准来!”
叶明沁并不知蜀王有造反之心,自然不会像叶书远防备蜀王一样,可也清楚藩王不好时常回京来,外祖父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想着,叶明沁从他怀里出来,破涕为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蜀王见了,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伸出手与她击掌。
此刻的蜀王,只是个疼爱外孙女的外祖父,不掺杂其他。
一旁的容淮见了,凤目中透露出羡慕的同时,又带了一丝担忧,一丝……为她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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