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卓越实业是个小公司，林瑶请的外贸会计是兼职的，姓冯，她想了想，打了电话给冯会计。
“之前是我没说清楚。”冯会计说道：“一般情况下是一个月左右能退税，新企业第一次退税会慢一点，大概需要两三个月，以后不用这么久。”
卓越实业第一批出货是三月份，才过去一个多月，还没有退税是正常情况。
“我还以为四月底能退税，看来是我太心急了。”
林瑶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松了口气，她笑着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处理比较好？新出货从代理公司出口，还是继续从卓越出口？”
冯会计沉吟道：“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我建议从卓越出。”
这一点林瑶可以理解，就像上学时候，学习成绩的好差，受老师的重视和同学的青睐程度会不同，作为企业，如果出口金额太少，在有关部门的名单上排名会很靠后。
卓越实业从三月份到四月底，一共出了六批货，因为都是小单，六批货的出口额加起来不过五十几万米元，退税额五十几万华国币。
这样的出口额，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明白了。”林瑶有些不太放心道：“那我们的第一笔退税，差不多六月底前能下来吧？”
“六月底前？那可说不准。”冯会计笑着解释道：“卓越三月份出口的货物，四月份才申请退税，我说的两三个月，是指资料交到税局以后开始算，两三个月。”
出口通关完成之后，大约二十天时间才会出报关数据，有了报关数据才可以向税局提出退税申请。
也就是说，卓越实业三月份出口的第一批货物的退税到账时间很有可能是七月底，甚至八月初。
林瑶这段时间正在考虑租下对面办公室或是在楼下再买几间，扩大经营，这样一来，资金的压力不小。
为了有稳定的进项，文先生和Hossein的货物只能按照原先的出口方式，但是可以将小客户转到卓越自营出口了。
厘清思路，林瑶不再迷茫，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
五月初的清晨，阳光清澈。
林瑶起了个大早，和李仁海、简雯去看那八百亩地。
李仁海把看地的时间定在周六，他一大清早就开车到京都苑接人。
林瑶下楼的时候，远远地看李仁海新买的奔驰越野嚣张地停在小区门口。
坐在车上的人一看到林瑶就摘掉墨镜，朝她呲牙一笑，“林瑶，这边！”
坐在副驾驶座的简雯，她一脸惺忪，慵懒地挥了挥手。
林瑶自觉地坐进了后排座位，她刚坐好，就听到简雯抱怨道：“我从昨晚一直工作到凌晨两点，本想趁周末好好休息休息，这家伙倒好，六点不到就打电话给我了！我平常上班都不用起这么早！”
做外贸的人一般都不会早睡，做米国市场的外贸人更加，日夜颠倒是家常便饭，让简雯自己五六点钟起来是不可能的。
对于这位时常不按常理出牌的李老板，林瑶早就习以为常，她随口问了句，“李老板，今天可是周末，有必要这么早吗？”
“我也没想到简总的业务这么繁忙，放心吧，接下来的行程都交给我！”
李仁海扯了扯嘴角，解释道：“主要我老婆是下午的飞机，我们得早点去海宁，看完地一起吃个饭，吃完饭我送你们回杭州，然后我要去机场接我老婆。”
原来是他老婆要从国外回来……咦？好像有什么不对？
林瑶诧异道：“你买的不是杭州的地吗？怎么是去海宁看地？”
“这件事说来话长……”李仁海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我，可能上当受骗了。”
“上当受骗？”林瑶和简雯都是一惊，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的确是海宁的地，可是对方一直表示，作为‘大杭州计划’的一部分，海宁迟早会被划到杭州……”
李仁海羞愧难当，“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真把协议签了。
事后才想起来，海宁就是海宁，什么‘大杭州计划’，谁知道究竟有没有那回事？
你们说，我是不是上当受骗了？”
林瑶和简雯听得目瞪口呆。
海宁属于嘉兴，怎么可能被划到杭州？
至于那什么“大杭州计划”，人家也就是口头上那么一提，做为一个卖点罢了。
换了谁都不会相信，偏偏李仁海一听就当真了，还一口气买下八百亩地……
林瑶以为自己买房那次就够草率的了，没想到李仁海买八百亩地都这么随意。
不过，这不是重点！
林瑶想了想，问道：“你买的那块地，价格怎么样贵？有没有超出市场价格很多？”
“那倒没有，他们给我的价格很低，低到超乎我的想象！所以我一口气买了八百亩。”
李仁海垮着一张脸说道：“买完地后，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听人家说，和我那块地相邻的地，价格是我那块地的三倍多！
我一开始真以为他们等钱用，急于转手，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后来才反应过来，那边上的地是杭州的，海宁的地本来就比杭州的地便宜！”
简雯失笑。
林瑶也总算明白过来，他前几天为什么那么得瑟了，“原来如此。”
根据李仁海的描述，那块地位于海宁与杭州交界处，属于海宁的偏远郊区，虽然和杭州交界，但是在价格上肯定会比杭州的地价低很多。
而对方一开始就表明那是海宁的地，而且价格也是按照海宁的地价，那就无可厚非了。
李仁海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了，其实那块地根本就没人要，就我傻乎乎地买下来了，成了接盘侠！”
接盘侠啊？
林瑶若有所思地打量李仁海一番。
说起来，李仁海的人生际遇可以算得上离奇，几年前，他还是在车间里的干活的一线工人，阴差阳错被厂长看中，提拔为整个集团最年轻的车间主任。
他人在上海郊区上班，却与杭州知名科技公司的财务总监网恋，还成功奔现了。
为了追求真爱，他放弃前途不错的工作，从上海来到杭州，成为凌云实业的一名验货员。
李仁海在凌云的两年多时间里，他一直受着抠门老板的剥削，却不肯另谋出路。
林瑶原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知他买了张彩票就咸鱼翻身了。
李仁海最近也挺能折腾的，他买彩票中的一千五百万，扣除税费和买房买车以外，其余的钱全部投到望江茶楼。
紧接着，大家都不甚看好的望江茶楼还没有正式营业就被拆迁，短时间内，他的身家又翻了几番！
他这些钱确实来得容易，所以花得也爽气。
不论如何，他的手上还剩一千多万现金，外加八百亩地……
总之，林瑶觉得，怎么样都轮不到她来同情李仁海。
李仁海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惨痛”经历，简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几句，而林瑶的思绪已经飞得很远。
“我钱都付完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还能怎么办？”李仁海满脸愁容，道：“原本还想给我老婆一个惊喜的，这下倒好，惊喜要成惊吓了！我不敢和她说。”
简雯忍不住吐槽，“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和你老婆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把她当老婆？”
林瑶也不理解李仁海的思路，“你老婆不是亚星科技的财务总监吗？她懂的多，人脉也广，你为什么不和她商量一下再决定？”
李仁海委屈巴巴道：“我买地那天打电话给她了，她那时不是在国外嘛，还带了十几个人在搞团建，忙得很。
我想着这块地离钱塘江那么近，价格还这么便宜，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所以买了再说。”
问题是，谁能想到，他会直接把地买下来？
简雯颇感无语地摇了摇头，有点不想理他。
或许李仁海没把话说全吧，林瑶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问道：“你是怎么得知那块地转让的消息的？”
“我泥塘村那些小兄弟知道我要买块地搞农家乐，非常支持我，还主动帮我留意这方面的消息。”
李仁海那帮小兄弟确实消息灵通，林瑶了然，她追问道：“那么，原来那家公司为什么转让那块地？”
“我听说那家公司原本就是囤地来着，坐等杭州房价飙升后再造房子，可他们运气不好，杭州的房价不涨了，反而降下来了。
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关于闲置土地的处理办法吗？据说不开工的话，还要缴纳土地闲置费！”
李仁海叹了口气，“因为房价跌了，他们原本造好的房子都卖不出去，资金周转不灵，听说工资都好几个月发不出了，哪有可能再造房子？
再说了，那里离海宁那么远，可是买那里房子的人只能落海宁户口。
你说，这种房子就算造出来了，又有谁会去买？”
当然会有人买！
但前提是杭州的房价不断上涨，涨到让人无法承受的地步，就会有人来这里买房子。
现实情况是，杭州在房价连续上涨之后，出台了一系列的调控政策，房价开始下降了！
虽然降幅不大，但很多人都抱着观望的态度在看待楼市。
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买房的人，往往出于刚需，也就是为了结婚，或是落户而买。
买海宁的房子，自然落户在海宁，孩子得去海宁上学。
在海宁工作生活的人不会跑这么远来买房子，而在杭州工作生活的人不会想把孩子送海宁去上学……
房地产公司在资金如此紧张的情况下，选择将这块如同鸡肋的地转让也是情有可原。
让林瑶不理解的是，“你又不是开发商，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诶？”李仁海顿觉眼前一亮，前途豁然开朗起来，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哦是哦，我种菜，养鸡，搞农场……用不着落户口，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我这是歪打正着了！”
李仁海这么说似乎也不对，不过，他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些。
简雯移开了视线。
海宁离杭州近，而且他们今天出门早，路况好，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李仁海的八百亩，荒地。
海宁地得长三角地区，杭嘉湖地平原，地形狭长，地势平坦。
李仁海这块地离钱塘江不远，放眼望去十分辽阔，坦率说，地方不错，这块地也不错，唯一的问题是，他一不小心跑到到海宁了。
重新找回了自信的李仁海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眼前杂草丛生的荒地，放声说道：“从这儿到那边，到江边，全都是我的了！
你们等着，我一定可以把这里建成全省第一，华东第一的休闲农场！”
他的声音洪亮，豪气冲天，回荡在寂静的荒原上，显得有些失真。
简雯仍然没有发表意见。
林瑶则是笑了笑，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不过，你说这块地是住宅用地那，你有没有了解过，这里能不能搞农家乐？”
李仁海一脸懵比，“不能吗？”
简雯抬眸看了眼他，忍无可忍道：“城市规划管理部门会根据城市总体规划的需要，对某种具体用地所规定的用途。不是你想干嘛就干嘛的！你既然要买地，为什么不提前了解一下这些情况？”
林瑶拍了拍已然显得有些暴躁的简雯，示意她不要这么激动，然后朝李仁海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回答她的，是长长久久的寂静，仿若是刚刚那豪情万丈的声音，从来不曾存在过。
许久，李仁海语气艰难地说道：“难道，我要赶鸭子上架，成为房地产开发商了吗？”
简雯差点被他气笑。
“据我所知，土地可以申请转性，只是手续比较复杂。而且居住用地的使用年限为七十年，其他用地的使用年限只有四五十年。”
林瑶顿了一下，提议道：“或许，你可以想想，怎么把这块地重新转让出去?”
“嘎？”李仁海懵比脸，坚持着：“可是我想搞农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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