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间里出现了蜡烛的光亮。
那些悬挂的木偶们慢慢显形在黄斑中,露出恬静的微笑。
木工伸手拨开那些木偶,它们彼此撞在一起,映在墙上的影子仿佛是一个个舞蹈的孩童。
商博良紧紧趴在堆放的椅子后,眼前的光斑随着木工的脚步,逐渐洒在了他身旁的地面上。
“我知道你在房间里,小老鼠。”
商博良不敢抬头,不敢喘息,更不敢乱动。
他的脑海里闪过桌子上那些木偶的残肢断臂,生怕自己也会落得个一样的下场。
错不了。商博良坚信着,爱丽的叔叔是个杀人魔。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喜欢胡思乱想,有那么一刻,他幻想自己已经被杀掉了,身体的某个部位成为了木偶的一部分。
院长,怎么还不来救我啊……
木工在房间里四下搜寻着,眼看就要找到商博良躲藏的地方了。
“木工叔叔,坏人抓到了吗?”
爱丽循着声音一路找到了这个房间,她担忧地看着,不敢靠近半步。
“嘘,他就在这儿。”木工悄悄竖起一根手指,朝着商博良躲藏的杂物走去。
——“喵呜。”
忽然,堆叠的桌子顶上传来了团子疲倦慵懒的叫声。
爱丽惊喜地叫道:“猫咪姑娘,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男人慢慢收起了斧子,“原来是只黑猫,它是怎么窜进来的?”
爱丽伸出双手,那只被吵醒的小猫咪佯装生气地撇过脸去。
“对不起啦,猫咪姑娘,打扰你睡觉了。”女孩笑着拍拍手,“我带你到温暖的壁炉边去,这个房间怪冷的。”
团子“喵”了一声,却仍然呆在柜子上。
“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爱丽却回答说:“你先睡吧,木工叔叔,我还有话要对猫咪姑娘说。”
男人耸耸肩,提着斧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猫咪姑娘,木工叔叔把那本树皮做的绘本送给我了,今晚我要给你讲匹诺曹的故事……”
等到男人走远之后,爱丽突然间收声了。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工具台的位置。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警惕。
只听爱丽低声朝着椅子后黑暗的阴影说道:
“出来吧,你偷偷摸摸来这里干什么?”
#
林法因三人在屋外等了很久。
不得不说,克德兰的昼夜温差实在太大,两个人呆在门外等得直发抖。
“院长,我明白了……你不让我进去,是体谅小鬼身体单薄……”多芒牙齿打颤地说。
林法因看到巷子外面,两个郡卫又巡逻回来了,他立即把手指搭在了女巫猎人的唇边。
那两个郡卫刚好停在木工的房子门前,扭了扭水桶粗的腰。
克德兰的郡卫喜欢穿布棉甲,虽然极为保暖,但是多多少少活动不便。
“听说了吗,这户人家真是不幸啊,父母失踪,只剩个小女孩孤零零一个人。”
“这也没办法。”另一个郡卫说,“对了,我听说好几十年前,他们家好像也发生过什么惨案?”
“那是他们的外家亲戚。”
“外家?”
“嗯,当时女巫猎人抓走了许多人,说他们家玩弄黑巫术。现在看来,这户人家可能是遭到了外家的连累,也被黑巫术诅咒了。”
黑巫术?
这户人家果真和黑魔法师有牵扯?
三人在墙角边听了大半天,这两个家伙就是不肯离开,甚至还打算到巷子里巡逻。
“该死,咱们换个位置!”
他们刚转过身去,便迎面撞上了面色怪异的商博良。
“呼,吓我一跳,小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商博良支支吾吾地说:“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林法因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商博良小声回答说:“木工在家,但好像是刚回来不久。”
奇怪,他难道是踩点回去的?想到郡卫们的对话,他又追问道:
“那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比如黑巫术的祭品,或者药水。”
少年摇了摇头,“我没看到,房间里有很多木偶,但我确定那应该不是巫毒娃娃一类的。”
“怪了。”
如果没有可疑的东西,那为什么能够感觉到黑巫术的存在?
林法因上次偷听过席安娜修女的“黑巫术识别课”,他知道黑巫术产生的原因无非是蕴藏有邪恶力量的“诅咒之物”。
无论是人,还是一般的魔物,都不可能凭空产生黑巫术的力量,必须通过某种物体作为媒介。
有没有可能是小屁孩上课没听课,所以没分辨出“诅咒之物”?
这个时候,街上聊天的郡卫好像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声音。
“谁?谁在那儿!”
糟糕。
“该死,得有人去把他们引开。”
关键时刻,路西安拿着骨笛径直走到郡卫的面前。
“什么人?!”
郡卫们举起火把,发现歌者一个人吹奏着安魂曲,如同午夜的鬼影孤零零屹立在小巷之中。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郡卫听了路西安的演奏全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感到疲倦,头重脚轻,更为神奇的是,林法因和多芒却没有丝毫影响。
“我有点,疲惫……”
“我也是,老哥。”
就这样,他们双双倒在巷子边,不省人事。
“这么厉害?”多芒有些难以置信。
路西安如同流浪武士般将笛子收起。
“赞叹的事情以后再说,那边还有更多的郡卫过来了,我们最好先回庄园里去!”
四人只好狼狈地逃回呢喃山庄,此时此刻,落地钟已经快要滑到了晚上十点的位置。
因为昨晚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出于安全考虑,林法因在出发前安排苏菲和希莉雅送其他孩子回城里去了。
此时此刻,商博良不敢一个人睡在“午夜人”出没的房间里,宁愿跟着林法因睡到阁楼去。
“院长,你的房间里,没有老鼠吧?”
“没有,但可能有鬼。”
“我怕老鼠晚上趴我身上……”
“你就不怕鬼压床?”林法因反问。
“驱魔师怕鬼那就不叫驱魔师了。”
听起来有点道理。
林法因看了看人物面板,商博良的敏捷因为刚才的潜入行动,上升了1点,逃跑起来应该是快了不少。
“行吧,滚到我床上去,我睡地上。”
“谢谢,谢谢院长!”
商博良傻笑着跳到了温暖的大床上,“哎呀,枕头好软。”
林法因不相信什么这小子也没发现,他出来的时候脸红得像猴子的屁股,绝对有问题。
“老实说,你在屋子里,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吗?”
商博良一愣,“啊……没有发现啊。”
“真的?”他故意拖了个长调,“唉,本来我还在犹豫,去年魔药课和魔装机械学的成绩单要不要寄给你父亲,现在看来……”
商博良顿时着急了,“院长,我说就是了,您可别急。”
“很好。”
林法因点起一枝蜡烛,摆在床头柜上,屋顶离床位很近,这里有点窄,但是别有氛围。
这气氛像极了大学宿舍里,半夜讲鬼故事的氛围。
只不过,商博良这回要说的却是件颇为不好意思的事情。
“其实,院长,我被发现了。”
“什么?”
“但我没被木工发现,我当时及时躲在一堆椅子旁边,后来团子的出现救了我。”商博良连忙解释道。
“也就是说,你被那个女孩给发现了?”
商博良点点头,脸颊再度涨得通红。
他的脑海里依旧回忆着爱丽那张可爱的小脸蛋,他可是从来没有单独和女孩子说话过。
“当时,我吓得半死,房间里只有我和爱丽两个人。我本以为她会告诉木工听,可是她并没有。”
“为什么呢?”
“她认出我是跟你一起来的,我就胡编了个理由说,团子跑进了屋子里,我着急要把他抓回来,但因为街上有巡逻的郡卫,我只好从后边翻窗进来了。”
林法因摸摸下巴。
这小鬼还算有点脑子,不过换做我的话,是绝对不信这番鬼话的。
房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然后呢。”
“然后她说,我出现在这儿,她会没办法跟叔叔解释的。而且她……”
本来,商博良还想接着说下去,可是到了这里,他又硬生生掐住了。
“怎么不说了?”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后面的嘛,就不重要了。”
林法因歪歪嘴,“没事,说一半,那成绩单也给你寄一半过去。”
“别……院长,咱能别这么绝吗?”商博良被问得想哭,“我就是走之前,还跟爱丽单独聊了聊天。我觉得她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女孩。”
“都说了些什么?”
林法因不仅要问,而且还要拿小本本记下来。
商博良只好接着说:“爱丽告诉我,她没有什么朋友。因为传言说,她的外曾祖母是个女巫,喜欢吃别人家的婴儿……所以,没有人愿意跟爱丽做朋友。”
“喔,听起来很刺激。”
“什么?”
“呃,我的意思是,这可能是个危险的案子。如果她外曾祖母真是女巫,那我们极有可能会遇到超自然的事情。”
“可她的外曾祖母已经死了。”商博良小声补充了一句。
“死了?”
“在爱丽出生前好多好多年就死了,被女巫猎人吊死的。”
林法因微微皱眉,这听起来又像是一场猎巫行动的悲剧。
他没再多问什么了。
只是隐隐约约预感,这可能会是个危险的驱魔案件,跟真正的巫术扯上关系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林法因灭掉了蜡烛,“明天,你不用跟我去调查了。回家休息去吧。”
“可……”
他没等商博良说完,便翻身盖上被子,睡觉去了。
金发少年依旧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
他小声地说着:“可我答应过爱丽,明天我一定会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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