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梅花还含羞带怯的躲在花苞里。
王澄看着面前的荷包，白色锦绣，挂着黄色穗子，仿佛还能闻到上面浓郁而炽烈的香气，像桂花，像眼前送她荷包的小娘子。
“抱歉，韩…”
“不用抱歉。”
韩双爽利地打断他，把荷包收起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以她的性格，荷包被拒绝两次，并不觉得丢人，只是有些伤感罢了。
王澄立在原地，听着远处传来的嬉笑声，觉得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青春而肆意，快活而无惧。
十六年来，他自认为早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
比如，
亲戚听说他活不过十八岁的怜悯；
父母脸上努力隐藏的哀伤；
还有下人对他的小心翼翼；
情爱一事对一个生命能看到尽头的人来说，是种奢侈；换种说法，对一个拥有如此美好花季的女子来说，自己不是良人。
所以，奢侈的事情，他不会做。
但是珍贵的事情，他想珍惜，比如，友谊。
他看着几个满意而归的人，有一截短枝从李青白的背后漏出来，显然是没藏好；韩明则更嚣张，干脆一只手拿着一枝，大方地冲着他道：“嘿，给！没骗你吧。”
王澄接过，看着上面果真有几片大胆的露出了头，觉得这次偷偷出来，即便被母亲的泪水淹死，也值了。
万幸，母亲只是唠叨了几句，王澄觉得是看在了这枝梅花的面子上。
玄学馆人才选拔考试对于王澄来说，很简单，因为自从他知道自己活不过十八岁后，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背书，还有就是带病背书，还有一件事情比较疯狂，观察自己的面相，观察家里人的面相，呃，不是说他能力有多厉害，而是锻炼了自己的定性和观察力，以及对方的忍耐力，以至于如果听说王澄要给谁看相了，府里的人有多远躲多远，坐在一个位置上一个时辰，一动不动，这帮干惯了粗话的人感觉自己就是蚂蚁，在热锅里煮着。
因此猜职业这种事情，他完全可以应付。
王澄走出教室，感到有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惊讶的问，当然也很高兴，因为他是第一个来馆里看他的朋友。
“嘿，王兄，真神了。”来人正是韩明。
“哪有这么神，察言观色罢了。”被夸的王澄有些腼腆地答。
“哎呀，比我厉害，我不擅长这个。”韩明大大咧咧地接着道，“考完了吧。快领我逛逛这儿，我是偷偷进来的。有没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啊？”
韩明是真的佩服，不用看微表情就知道。
玄学馆人少，馆子不大，但是确实有几件稀奇的东西，是天文、日历以及时刻方面的东西。
说起这些，王澄可以侃侃而谈，
“这是一种天文仪器，半球面刻有东南西北四方位和十二个时辰，还刻有与地球维度相应的坐标，太阳光通过上面的装置投影在坐标上，可以测…”
“哎呀，说起太阳光，已经升起这么高啦。不如，我们去城门口接李兄啊。”韩明打断了他的话，显然对于后者更敢兴趣。
王澄也不觉得尬尴，点了点头。
“对了，刚才你考试的时候，有个福满楼的厨子，我认识，他甜品一绝，改天带你去尝尝啊。”韩明道。
“好。”王澄又点了点头。
第一次有人来馆里看他，第一次有朋友说要请他吃饭呐。
不出意外，他被太史监录取了，事业上算是满足了心愿了吧。
果然啊，人越拥有越害怕失去，越想贪心。能交道李青白和王澄两位朋友，他更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就这么完结。所以，当再次生病的时候，母亲委婉地跟他说，要找一个和尚给他看命理，王澄同意了。
这个和尚年纪有些大了，谦卑有礼，的确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施主，与佛有缘，入我空门或可一破命理。”
王氏哭得晕了过去，王澄更郁闷了，有些后悔答应母亲，当然自己也存了侥幸的心思。
后来，韩明和李青白来看他。
韩明这个人就这么肆意的闯进了他的生活里。
第一次有朋友给他过生日，是李青白；
而第一次有人真正关心他身体健康的，是韩明；
跟韩明的感觉不同，王澄觉得李兄就像他的一个心理老师，也真诚，真心希望自己开心快乐，真心开导自己。但是李兄也独立，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处理，不会麻烦别人，让人会有距离感。
韩明更随便。他住在王澄家里，美其名曰是帮他锻炼身体，实际上：
“你怎的还不起，不是要跑步？”
“好王兄，我再多睡一会，家里有父亲管着，学堂有夫子管着，还是你家好。”
…
“王伯娘还有甜点吗？”
“有，这就给你拿。”
“在你家真好。我之前在家韩双老跟我抢吃的。”
“你怎么看不上她呢？”
“不是，是我不配。我怕我活不久。”
“不要相信这些臭算命的，之前有个半仙还说我是文曲星下凡呢，估计把我爹气的够呛，说见一次打一次。我再跟你说个有意思的，我气走了三个先生，哈哈，不过我下场也很惨，被我爹打了十个大板子。真打啊。”
他知道了，李青白不会跟他说这些，但是他喜欢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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