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揽着单季秋不放,一双在正白的灯光下越发沉静的黑眸,没什么情绪地瞧着段博弈。
他微勾起一侧的唇角,笑意却未及眼底,语气也噙着凛冽。
“段博弈。”陆允一字一顿地蹦出对方的名字。
段博弈扬起了唇,见陆允这明显的低气压,他倒是有点儿乐在其中。
“好久不见啊。”段博弈在半空中伸出手,“陆允。”
陆允心里忒不爽,但是他这个人就是面对再怎么不喜欢的人,这面上功夫依然还是过得去。
他伸手跟人象征似的握了一下,放下手,话里有话的说了句:“怎么这么巧?”
段博弈特地瞥了一眼单季秋,笑道:“可能真就是缘分吧。”
陆允一听一看,这话说的。
又拿缘分说事,这以前就缘分来缘分去,时隔这么多年,还是这招?
真没创意。
陆允紧了紧揽着单季秋胳膊的手,对段博弈说:“这么晚了,要不要送你?”
单季秋一听,也顾不上臂膀忽来不太舒服的力道。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肩,嘴上更快一步替段博弈回答:“他有朋友接了。”
段博弈点头:“对,我跟单季秋说过了。”
陆允一听,眸色更沉。
他偏头垂眸瞅了一眼单季秋,见她似乎还挺不情愿被他这么搂着。
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么,怕他误会。
呵,还知道他有朋友接了,你们这聊得还真是有够深入的呢。
“那成,也这么晚了。”陆允瞧着段博弈,一语双关,“我们就先走了。”
段博弈自然是听懂了。
这大夜,这么晚了,他们一起走,那可不就是跟他这儿宣示主权呢。
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能看不明白?
不过,照单季秋今天跟他聊的内容,说明时隔这么多年,她居然都还没能瞧出来他身边这位喜欢她。
他又忍不住一笑。
这俩人,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纯情搞暗恋。
算了,他也不想多管闲事,好歹还是他高中时期的情敌。又是当年七中人人称道,乃至现在都还是学弟学妹们口中的神话。
他呢,眼下倒是非常乐意看到这位神话吃瘪,吃醋。
于是,段博弈最终又将目光投向了单季秋,决定再添一把火醋:“那行,单季秋,空了电话联系,请你吃饭。”
单季秋这会儿其实有点儿无法冷静。
她不是不情愿被陆允搂着,只是因为他这始料未及的亲密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更担心这两个人还能同时瞧出点儿什么端倪来。
尤其是段博弈,毕竟她跟他深入的探讨过了那个关于朋友的问题。
他可是警察啊,察言观色,举一反三的能力都不是盖的。
他们仨再这么搁这儿继续聊下去,段博弈一定能猜到她不肯承认的那个朋友就是陆允。
加上段博弈这耿直的性子,她是真怕他就这么当着陆允的面全给她秃噜出来了。
这要公开处刑,她不得当场去世。
所以,就算段博弈没朋友接,她也绝不能让陆允送他的。
绝对,不可能。
而且,她有点儿愈发的不太清醒,可能是血气上涌,淹没大脑。
她浑身都被陆允强烈的气息层层笼罩充斥着。是独属于他的,一贯的松木薄荷味儿。
明明是清冽的,却让她在被他扯入臂间的一刹,因为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握紧她的胳膊,仿若是烙红了的铁“滋滋”地燃烧掉她所有的蔽肤布料。
最终,用力地烙在了她的肌肤上,一路烫到了心脏。
而那颗本就悸动不已的心脏,越来越控制不住地狂跳不止。
眼前,身边,双重刺激,她怕死了好吗?
“哦,好。”单季秋被段博弈cue,赶紧点头,“那再见。”
段博弈看向两人:“再见。”
陆允在段博弈“见”字音还没发完全,朝他无情地一笑,就揽着人转身走了。
段博弈瞅着俩人的背影,又是一笑,这才推着行李往另一边三号门方向走去。
……
“喂,陆允。”
“你走那么快干嘛?”
“你等等我啊!”
“腿长了不起啊!”
单季秋穿着高跟鞋,捏着手机,追赶她前面那个一出大门口就松开她,自顾自往前停车场,走路带风的颀长背影。
可惜,无论她在后面喊什么,嚷什么,人没理她,也不回头,更没放慢脚步。
茫茫的夜色中,偌大的航站楼外宽敞的地面停车场,溢了一地的光影。
此时此刻,有大巴车开走,有小汽车开来。
有人拖着行李,轱辘撵着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也有人接到人,相谈盛欢。
唯独被月亮一路紧随的姑娘,还在紧赶慢赶地去追逐前方的人。
陆允听到身后的叫喊声,心里郁闷着,步子始终还是不听使唤地逐渐慢了下来。
但就是不太想搭理她这个招蜂引蝶的祸水。
这才多久,一会儿一个前男友,一会儿又来个旧追求者。
那时间再久一点儿,指不定还能出现谁谁谁呢。
他就闹不明白了,怎么就走到哪儿都能遇上那些惦记过她的人。
呵,还有空联系。
这把联系方式都留好了啊!
那以后结婚,是不是还得专门给前男友,前追求者单独开一桌?
单季秋总算是撵上陆允了,她绕到他前面,两人正好停在了他的车前面。
陆允脸臭臭的默不吭声,低头看了眼单季秋,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袋和电脑包,转身。
他摸出车钥匙,解锁,拉开后车门,将东西搁了进去。
单季秋就立在原地瞅着陆允一系列的动作,若有所思。
接近凌晨的风在这广阔的停车场吹起,卷起了地上看不见的尘埃裹挟纷飞,也卷起了她的衣摆轻舞飞扬,卷起了她的长发丝丝顺畅。
与此同时,也卷醒了她宕机的头脑,逐渐清明。
单季秋脑子“叮”的一声,忽然就想起了段博弈面对陆允的言谈举止是带着点儿挑衅意味儿。
以及,她在脑海里回顾他们的谈话,提取到了他所有话里的其中两句很重要的话。
“吃醋,男女适用。”
“不客气。”
第一句,他告诉她这是个试探方法。
第二句,当时她以为他风马牛不相及。
原来不是,他可能早就看出了端倪,所以才故意那么说那么做的。
那么,段博弈其实是在帮她试验第一句话。
单季秋看着陆允,他一开始没看见段博弈是正常的,甚至还挺开心。
随后,他看见她跟段博弈走到一起后,脸色才变了的。
他还当着段博弈的面搂着她,跟人分开以后又不搭理她。
因为,他曾经误会过她喜欢段博弈,也可能知道段博弈有追过她。
所以,他再见段博弈,以为她跟段博弈会“旧情复炽”,情绪变化才会那么明显。
以前他是担心她早恋影响学习,是对的。
那现在呢,总不可能是谈恋爱影响工作吧。
而且陆允也明显不是以前那老父亲的态度,一言一行都有点儿,宣示主权的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段时间的相处,陆允对她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说的话,做的事,他的种种状似荒唐又迷惑的行为。
似乎,都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那这么复盘,再做排除法的话……
或许确实不是她的错觉,她可能没有自作多情。
后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也将杵在原地做案情分析的单季秋的思绪给捞了回来。
陆允走到驾驶座边,看向单季秋,语气硬邦邦的:“还想人家呢,不上车?”
单季秋抿抿唇,没朝副驾走,而是走到驾驶座这边的引擎盖旁,抬头望着陆允。
“你……干嘛脸这么臭?”单季秋开口询问。
“我一直这样,有意见?”陆允脸臭臭,语气还不屑。
真要一直这样,我也就不敢怀疑你了。
“你看见段博弈不开心啊?”单季秋又问。
“我跟他很熟么?为什么要开心?”陆允嗤声冷笑。
单季秋扯扯唇畔,向上弯曲,故作开心:“我其实还挺开心的。”
陆允一听,直接给气乐了。
他直接迈两步到单季秋跟前,单手扶着引擎盖边缘,微微弓着背,盯死她。
“你开心?”陆允一字一顿的,恨不得咬碎这三个字。
单季秋点点头,一双眼滞留在陆允的脸上,想要洞察出他每一帧的表情和情绪来。
她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会想像现在这样迫切,迫切地去试探出他的真心。
她也很清楚,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她就再也不敢了。
“我跟段博弈都多久没见了,居然能在同一班机给碰上了,他又调来了锦南,这缘分就不值得开心一下?”单季秋故意拿段博弈说事。
陆允一听又是缘分,又是开心的,他这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个人是段博弈,跟那个陈一乘可不一样。
他是这丫头情窦初开疑似喜欢的对象,虽然当年被他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以说,他在她心里一定是从未拥有过的,美好的存在。
他们现在又重逢了,刚才看他们完全没有陌生感的亲密无间,他这心里就莫名的没有底了。
他在任何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面前,都可以做到十拿九稳,胸有成竹。
唯独在单季秋面前,他是不确定且怯懦的一方。
虽然他在一步步接近,一步步试探,一步步暗示。
可是说到底,他仍旧看不清她对他到底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偏偏,这半路又杀出个段博弈。
“行了。”陆允瞧着单季秋半响,沉吟片刻,终是泄了气,语气冷硬,“上车。”
话毕,他起身,自顾自地转身走回到驾驶门边,伸手去拉门把手。
他脑仁疼,他现在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更不想听到“段博弈”三个字,拆开都不成。
他承认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没法冷静,也没法思考,只有等他缓过来再琢磨后续怎么办。
“你这是怎么了?”
单季秋心里也是悬着的,一颗大石头上下不落地。
陆允表现的太平静了,平静的都不像他了,他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她吃不准,完全吃不准。
这跟平日里那个什么事让他不清不楚,不乐意不爽了,都总是喜欢刨根究底,弄个明白的他很不一样。
“砰”地一声,驾驶座的门被更大声的甩上。
陆允返回到单季秋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这双比夜色更沉更黑的眸子里,掺着复杂的情绪。
有动怒,有冷冽,有压抑,有隐忍。
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在流动。
“单季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他看了她好久好久,终是忍不住一股脑儿地斥责起她来:“段博弈,段博弈,你是不是除了那个什么段博弈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不是,那个段博弈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轻浮自来熟不靠谱,多年没见,还没什么关系呢,上来就对你动手动脚的。”
“你还开心?你就对他那么的念念不忘?你是恋爱脑还是猪脑子?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进水了?你……”
“陆允。”单季秋喊了他一声,生生打断了他一顿喋喋不休的训斥之音。
“你该不会是,”她咬了下唇内软肉,松开,学着他以往开她玩笑的样子,故作轻松地问,“吃醋了吧?”
话音落,静止了,一切都静止了。
仿若被谁摁下了暂停键。
路过的人都不见了,汽车也不再往来。
风屏住了呼吸,月亮躲进了云里。
花也好,树也好,草也好,都统统悄无声息。
单季秋被陆允紧紧地盯着,眸色相撞,她逃无可逃。
她的那一颗心卷起了巨浪,一浪高过一浪。
像是下一秒就不受她控制地冲破胸腔。脑子里血流疯狂奔涌,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拼命地往一处涨。
她浑身都在发热,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烫。
单季秋双手握着手机,手机屏幕被她的指甲掐的,像是马上就要碎掉似的。
只有指尖的痛麻在向她诉说着: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可是在她看来,已经久到了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地步。
而他,就这么用他那双深不见底地漩涡,将她吸附进去,永无止尽地沉溺下去,却一声不吭。
“我就学你,开个玩笑。”
单季秋终是怂了,她做不到云淡风轻,她被他看的心虚,紧张到眨巴着眼睛,偏头挪开视线,缴械投降:“走吧,有点儿冷了。”
说完,她站直,转身抬脚往副驾那边走去。
倏然间,单季秋的手腕被温热干燥的掌心牢牢地攥住。
力道凝聚,将她扯了回去,整个人都被摁回到了引擎盖上。
她后背被引擎盖抵着,因为压过来的高大身躯,被迫往后仰,天鹅颈绷直。
她想要逃离,可惜前后左右的出口都被全部堵死。
“你……干嘛?”
心底焦灼渐起,单季秋慌了所有的神经,连呼吸都在倾尽全力。
陆允双手摁在单季秋身侧两边的引擎盖上,俯着背,圈着她。
将她桎梏在自己的怀下,岿然不动。
他瞧着她,观察着她的每一寸慌乱的细节,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呼吸。
而他,渐渐地,这双冷眸有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自眼底,跃然而起。
极淡的,不轻浮,很认真。
顷刻间,陆允又从鼻息里溢出了一丝很浅的笑音,又像是随之松的一口气。
“如果我说是呢。”
他低沉的嗓音卷在这突起的夜风中,随着风声,递进了她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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