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回到家。
客厅的灯还是亮堂着,不时传来麻将碰撞的声音,还有习凤芸埋怨。
“我怎么又输了,你们是不是出老千了?”
“可没有啊,是你今晚运气不好,哎,你儿子和儿媳回来了。”
习凤芸转过视线,看见席北御脸上堆满了笑容:“你们等等我啊,赢了钱可别想跑,我和儿子说会话。”
“小景给客人倒茶,这点规矩都不知道,怎么做儿媳的?”习凤芸白了眼景喻。
席北御慵懒的靠在玄关靴柜,歪头觑着景喻,两指间夹着根新点燃的烟。
习凤芸不耐烦的瞟了眼景喻:“快去啊,想在这里当门神吗?”
景喻慢慢吞吞的换好拖鞋,走向厨房。
席北御看见她往厨房移动,没意思的嗤了声,绕过习凤芸的身边,往二楼迈去。
“儿子,你慢点,妈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景喻在厨房流理台等水烧开泡茶,客厅里的回音很大,客人说话的喉咙声也非常的大,没有丝毫避讳。
“瞧瞧人家席太太把儿媳管得死死的,可真是有福气啊。”
“是啊,别人家娶儿媳都是当宝捧的,她把人当佣人使,羡慕不来呀。”
“这景家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明明家大业大,比当初的席家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偏偏把女儿下嫁到这里来受罪,真是糟蹋了。”
没错,三年前的席家都快要破产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离他们远去,就在那个时候,景家却横空出世,突然宣布要嫁女,资助了席家。
景喻听着,脸上平静无波,似乎讨论的人并不是她似的。
拿起烧好的水壶,往杯里倒着热水。
“席家还有个大儿子吧,死得太早了,否则也早就娶妻了吧。”
“砰”的一声。
景喻不小心打翻刚刚烧开的热水壶,滚烫的水溅到手上,烫的她忍不住低嘶,眼眶都泛红了。
客人们纷纷抬头看过来。
景喻连忙转身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手。
席宁煜……
已经好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提到过他。
哪怕过去了这么久,一旦被提及,她依旧还是会方寸大乱。
这时候习凤芸下了楼,满脸笑容:“来来继续,这回我可不怕再输给你们了。”
习凤芸刚落座,就有人说:“你儿媳刚刚似乎打翻了刚烧开的热水,似乎烫到了手,不去瞧瞧吗?”
“有什么好瞧的,她自己会处理,来我们继续。”习凤芸把麻将推进去,重新洗牌。
客人们沉默了会儿,也坐下来继续打牌,把这个插曲给过了。
隔了会儿,席北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楼梯口停了一下。
从那个方向可以看见厨房里的景喻。
景喻还埋在洗手池,冲着手并没有回头。
席北御勾着西装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客人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
“不打了不打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扫墓吗?”
习凤芸输了钱,不愿意放人离开:“扫墓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们可不能走,继续,继续啊!”
客人们正准备要说什么,景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把泡好的茶放在麻将桌正中央。
“妈,茶泡好了。”
她的手背红红肿肿的,还起了水泡,客人们看着都觉得疼。
习凤芸却是骂道:“知道了,没看见我们正在打牌?把茶放到别的地方!”
景喻冷声道:“茶请现在喝,喝完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大哥的墓要扫,不能迟到。”
“说话你听不懂?拿走!”习凤芸平常叫喧惯了,下意识地就骂骂咧咧的。
景喻却没有像平常那样一声不吭的退让。
她双手撑着麻将桌,身体微微半倾,歪头冷冷的视线盯着习凤芸,一字一句的说:“妈,我再说一遍,明天是大哥的祭日,不能有半点差错,更不能迟到。”
景喻身上散出来的冷凛的气息,和平常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
习凤芸支吾了半天,眼神微微闪烁,最后把牌一推:“算了,算了不打了,你们都走吧,睡觉了!”
客人们站在原地,望着已经收敛住气息的景喻,一言不发的离开。
出了门,吓得直拍胸脯。
“我的天,你们看见席太太儿媳的那个眼神了吗,真的好狠啊,刚刚吓得我一时都不敢大喘气。”
“景家可是名门世家,那是开玩笑的?我听说景喻这个人以前也是个大小姐性子,要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席北御,也不能可能这么顺着席太太的,看看刚刚那个眼神,多么的桀骜不驯啊。”
人都离开后,景喻并没有直接回房睡觉,而是去了一楼最角落的地方,打开门,昏红的光芒,檀香味不断。
在高架上摆着牌位,旁边摆着一张相框。
相片里的人,笑得湿润儒雅,如冬天里的暖阳,能将冰雪融化,使人的人,渐渐的温暖起来。
这个人就是席宁煜。
已经去世整整三年的席宁煜。
景喻极其娴熟的点上香,手刚伸出瞧见自己手烫得都发了紫,连忙又缩了回去。
冲着相片上的人笑:“你别担心,只是不小心烫伤了,不疼的,我一点都不疼。”
她笑着把香插到鼎里,蓦然间感觉脸颊一片湿意,伸手摸了摸,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她无比慌乱扯起衣袖,擦拭了一把湿碌碌的脸,再抬起来又是一片灿烂的笑容。
“我答应过你,会帮你好好照顾家人,现在你的弟弟事业飞升,已经不会再会用三年前那样的事情了,你的妈妈我也有在孝敬着,这里的一切都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他们都过得非常好,几乎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席北御可以在外面沾花拈草,回家还有温柔乡。
习凤芸可以每天在家享受,还能动不动还可以撒气。
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嘎然而止,良久之后幽然又充满眷恋的声音低低响起:“阿煜我真的好想你……”
第二天。
景喻知道席宁煜喜欢花,所以一大早就出门买新鲜盛开的花。
花店的老板将包好的花递到她的手中笑着道:“您又来买花送给男朋友了呀,女人呀有时候适当的小任性一下让男朋友送给您花会更好,也会更加幸福哟。”
景喻目光微垂望着怀中还挂着水珠的花,低低地道:“我倒是想,可是他不可能会送给我花的。”
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最心爱的他早就在三年前已经离开这个世上了。
景喻上了车,不经意间扫了眼倒车镜,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发直,整个人都僵愣住了!
那张温和的脸庞,总是带着暖暖的笑意,早就在三年前死去的人,居然活生生地出现上了她的眼前!
席宁煜啊,那是席宁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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