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术(下)
菊花先生,第一神医名不虚传,就这片刻功夫,小乞丐居然已重获了奔跑的自由,满脸欣喜地离去。
红衣女子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在为这高明的医术吃惊,还是为自己的行为惭愧。
邱白露转脸看她一眼,淡淡道:“一个人若以为别人的命都不算命,那就错了,他的命也不配叫命。”
说完,他转身自去了。
看着那超逸的背影渐渐走远,终于消失在街头,杨念晴既敬佩又疑惑。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神”?
他喜欢菊花,所以别人都叫他菊花先生。
他常说:“一个人倘若连草木之命都不珍惜,又何必去救他的命?”
他对朋友毫不客气,毫不热情,虽然可以为朋友例外做许多事,但也绝不会在危急时刻拿自己的性命去救朋友。
他是第一神医,给不起诊费的人就必须替他种二十棵菊花,后来菊花铺满了山坳,被他设成了千姿百态南山阵。
然而金陵的吴知府病了,却要用一盆菊中圣品“春波绿”才请得动他,而他就算去了,也不过是为了使那盆菊花离开官场肮脏之地而已。
如今,他救了一个小乞丐。
目送他消失,红衣女子俏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到底年纪不大,听到这番毫不留情的斥责,几乎要哭了。
她并不坏,只是任性了些,再得理不饶,就是几个大男人欺负小女孩子了,杨念晴刚想上去安慰,南宫雪已先一步开口了:“姑娘自然不是凶狠恶毒之人,不必与他生气。”
语气轻柔得当,不带丝毫恶意,似长辈般的教导。
一席话说到红衣女子心里,她难过也正为这个,哪个女孩子愿意别人说自己凶狠恶毒?
俏脸上的神色顿时好了许多,原本泪汪汪的大眼睛里也升起感激之色。
南公雪道:“只是姑娘日后做事,理应三思而行。”
红衣女子擦擦眼睛,垂首道:“其实我本来不是想打他的,可是……”她抬脸狠狠瞪了李游一眼,不再往下说。
这位大小姐分明是受了李游的气,任性之下才做出这么过分不讲理的事情。
李游笑道:“人这辈子生气的时候多了,若生气便要打人,姑娘身边的人岂不是很倒霉?”
红衣女子终究对他不满,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嘟着嘴别过脸,看得众人发笑。
南宫雪抿了抿嘴,道:“李兄只是爱玩笑,姑娘何必生气。”
见他亲切,红衣女子终于也粲然笑了,弯弯的眉毛舒展,笑靥如同三月的桃花般娇美,她朝南宫雪点头:“我知道啦,我以后再不打人了,谢谢你,我叫唐可思,你叫什么名字?”
先前并不知晓她的身份,南宫雪闻言愣住,惟有杨念晴和李游亲眼见过她与唐可忧争执那幕,对这个结果没觉得意外。
看样子她应该是唐可忧的亲生妹妹了,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就把名字告诉了男人,又问男人的名字,自然是对他很有好感,倒也天真烂漫,颇具江湖儿女之风。
南宫雪回过神,后退一步道:“在下南宫雪。”
不听还好,听到这名字,唐可思惊喜万分,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你真的是南宫别苑的那个南宫公子?
第一公子?”
南宫雪有点尴尬,不露痕迹地抽回手。
唐可思并没计较,仍旧高兴得很:“太好了!我早就听爹爹说过,说你是天下第一好人,你的画也是第一的好,我往常早就想见你了,今天真遇上啦!”
南宫雪微笑不语。
得知他们都是自家客人时,唐可思更加开心,牵了马就要跟他们一起回家,根本已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看着旁边李游,她好奇地问:“你们又是谁呢?”
李游一本正经道:“在下李杨。”
杨念晴低着头极力忍笑。
“原来是李大哥,”唐可思笑了,又看着杨念晴,“这个姐姐是……”
“她叫杨李。”
杨念晴终于被口水呛住,直咳嗽。
李游也很配合地咳嗽了一声。
“李杨,杨李,原来你们的名字这么有趣,”唐可思惊讶地看二人,“你们怎么起这样的名字,姐姐,你真的叫杨李?”
有趣?
杨念晴停住咳嗽道:“我……”
“你说上次的赌债?”
磁性的声音轻轻掐断了她的话,“我倒是不急,但你若是准备好了,早些还也无妨,在下的衣裳似乎脏了。”
三秒钟,杨念晴完成高难度表情转换,满脸怒气消失不见,变作一片亲切笑容。
面对唐可思欣赏过变脸表演之后的诧异目光,她咬牙微笑道:“对,我叫杨李。”
眼角余光瞟了眼南宫雪,见他似乎怔了下,终是没有表示什么。
众人回到唐家堡,唐可思先去见母亲,杨念晴将今日见到林星的事告诉了何璧,何璧听了只是皱眉。
杨念晴道:“他既然是唐堡主的结拜兄弟,唐可忧叫他叔叔,为什么会为难他?
这件事不奇怪吗?”
何璧难得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杨念晴道:“有没有可能,唐可忧怀疑他是杀父凶手?”
“父仇不共戴天,”李游道,“倘若唐公子是聪明人,就该暗中查探才是;倘若不幸如你一般,也该直接去找他拼命,怎会只刁难于他?”
杨念晴懒得跟他争:“我说可能而已,当时他们是在青楼门口遇上的,也可能是为了哪个女人吃醋呢?
反正林星和这件案子有关的可能性很大。”
何璧道:“如此,该去拜访拜访他。”
“也好,或许能从他那里查到些线索,”南宫雪略作沉思,道,“据前日王五说,他住在城里小石头街。”
李游笑道:“南宫兄好记性。”
花期已过,枯蕊犹在。
修长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花底新培的土,身子渐渐直起,一条黄色的丝巾晃过,很快,那双手又是那么干净了。
土黄色的衣衫平整如故,既不张扬也不黯淡,黄昏,他站在花圃里,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一枝傲霜出尘的菊花。
“明年便好了。”
喃喃的声音,不知是在对花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好熟悉的感觉,在哪里见过?
杨念晴愣了片刻才走过去:“邱大哥。”
见她来,邱白露没有表示。
逐渐熟悉他的个性,杨念晴也没介意,见那些菊花都开过了,枝头残留着许多枯蕊,于是蹲下身去摘,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花中高士,谢了也还留在枝头,不像别的花飞落满地,难怪有人说它‘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邱白露一愣,脸上难得泛起笑意:“说的好,菊花有此气节,然而它最后始终是要落到地上的,花与人一般。”
杨念晴道:“邱大哥的意思,身份上的差别,改变不了同为生命的本质,谁也不比谁高贵。”
邱白露微露赞赏之色:“那诗我倒从未听过,比起‘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虽少了些女子之风,却多了几分骨气,是你作的?”
看来这时代背景真和宋朝很像,杨念晴摇头:“不是。”
邱白露点头:“我料定你也作不出来。”
他将视线移回花枝上:“世间但凡有生命之物,都不该任意践踏,一个人若连这道理也不懂,便不配活在这世上了。”
连植物也这么爱惜的人,心地绝不会太坏,杨念晴忍不住调侃他,“邱大哥其实跟何璧一样,看起来冷冷的,心肠却很好呢。”
邱白露不看她也不说话了。
杨念晴待要再说,忽听身后一个娇美的声音传来:“南宫哥哥,你看花都已经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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