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九章三恩在上，以此身立誓
“我想也是啊。”
“呃…先生…难道你早就觉察到了吗？”
赵云是没有想到易小天反应会如此平静的。
他试图从面前此人的眼中看出一丝动摇，但让他有些失落的是，他什么都看不到——易小天的双眼一如既往的深邃，看似清明，实则那深色的眼瞳之中，仿佛有着无数未知的神秘。
看不透——
赵云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从这种恍惚中清醒过来。
易小天耸了耸肩回答道：
“早听闻常山赵子龙是为忠义无双的勇将，我想，自从知道了尚香的身份之后，子龙你心里就一直在纠结吧？”
他轻笑着，似乎并无责怪的意思，这让赵云心里的压力稍稍减小了一番。
“是…是的…”
“万分抱歉…主公他待我不薄，更是在当年云还不过一介无名小卒之时便与我倾心而交，信任有家，我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即便主公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他都与我有着知遇之恩——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弃之而去…先生您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易小天看来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
不过一路走来，赵云这种纠结内敛的性子，他也摸得八九不离十。
知道因为如今的处境，赵云一定会左右为难，所以，其实易小天早就准备好与赵云告别了，他知道像赵云这样真性情的汉子，是不太可能背信弃义的。
“都说古来忠孝两难全——如今我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做出抉择…若是让主公知晓了我帮着尚香姑娘逃离江东，日后我还不知如何在军中面对主公。”
“可是…可是！”
“不用说了，子龙，我都明白的，你大可以放心的离去，人嘛，总不能被几句誓言牵扯一生，不然的话，那就太过可悲了不是吗？”
“更何况，我当时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的主公信任你这么多年，分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我本就是一个商人，云游四海自是我的生平之志，你是一个将军，上阵杀敌，才是你最终的归宿——只能说，你我二人命里注定无法一直共事下去，若当年能够早些遇到子龙你，说不定，现在的赵子龙只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贴身侍卫，也恐怕这天下就会少了常山赵子龙的英雄故事了。”
“所以…不用纠结太多，你的路还长的很，我的路也从未停下。”
“更何况，自从知道了子龙你的身份之后，尚香可也一直担心你会因为帮助她逃婚而受到军中的牵连呢。”
“知道你做出了这番决定，尚香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易小天看似随意的说出了这番话语，却让赵云在原地愣了足足数息时间。
“尚香姑娘真的是…如此善良的女子，偏偏要因为我们这些男人之间的纠纷而被迫嫁给…咳咳…”
其实赵云心底里的情感一目了然，他也觉得孙尚香嫁给刘备是于情于理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即便他是刘备的臣下，即便他是忠于刘备的。
只能说这就是赵云吧，一个被忠义不说束缚——是忠义铸就了他的名声，但忠义也让他的命运显得无比崎岖。
“好在是有先生在…先生…您会带尚香姑娘离开江东的吧？”
不只是怅然了多久，最终再看向易小天的时候，赵云的脸上是释然的微笑，他像易小天投去期待的目光，口中如此渴求道。
“那是自然，子龙你就放心的离开吧——”
易小天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赵云神色一变，紧接着——
“子龙！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赵云挺直了身子，忽然毫无征兆的朝易小天跪了下去——五体投地的他将额头重重的磕在了甲板之上，木板也因此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易小天被赵云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反应过来，确实一脸的无奈。
看来有件事情他是搞错了——比起他从书中了解到的赵云，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更加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更加的无法让人厌恶。
易小天赶忙去搀扶赵云，可赵云的身板如果不愿意起身，哪是易小天这样细胳膊细腿能够带起来的呢？
他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劲，可赵云依旧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云这一生，只跪过三人，父母、师父、主公…如今弃先生而去，无法遵循诺言，实乃云之不愿，这一跪，跪先生之救命恩，跪先生之教导恩，跪先生之放行恩。”
“如此三恩在上，云以此身立誓，将来必定报答先生！”
“足够了足够了！”
也不知道这夜到底是如何收场的，但终究在第二日清晨上岸之际，大家还是发现赵云不见了的事实。
易小天尽可能简短的说明了赵云离去的原因。
吕玲绮略带嘲讽的说着：
“哼，这呆子早该走了，如此死赖在我们身边，自己在那一直纠结难受，只能说呆子的脑袋果真是榆木做的。”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易小天却知道，吕玲绮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路走来，患难与共的大家，其实都很喜欢赵云这个腼腆的大个子，如今他的离去，怎么可能不让人失落呢？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表达的方式罢了。
孙尚香抿了抿嘴，看起来又高兴，又担心：
“子龙将军当真不会被他们自家人责怪吧？只要…只要他不告诉他们自己经历了什么…”
她这般善良的小姑娘，别人走了都还在担心对方的处境，易小天笑着揉了揉孙尚香的脑袋，大概是示意她不要担心的意思。
不过似乎除了宁儿，很少有人意识到，此间最为难过的人，其实是那个一下子如丢了魂一般的颖儿。
“他…已经走了吗…”
“果然…果然我们自始至终…都不是一路人…”
当然，颖儿一直表现的无比从容，除了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宁儿发现了颖儿的不对劲之外，谁都没有发觉颖儿的伤感。
是啊——乱世中哪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唯有离别与爱而不得才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事情——而每个人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当下的事情，根本无法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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