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太剧,祝长乐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的,耳聪目明的本事并没有因为中毒而失去,所以哪怕是没人把外边的情况报到这里来,在有人向祝长望禀报时她零零碎碎听了几天也知道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出去一趟。”
“不许。”秋离想也不想就拒绝,“天塌不了,智清那里快了。”
“我担心会生变。”祝长乐睁开眼睛看向秋离:“听三天了,彭司他们要压不住了,掺的沙子本就没有筛干净,这时候起作用了。”
“你太过心慈。”
“本也没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有的人经过这几个月已经忠于西廉军,不是挺好,我不能让好人被坏人利用了。”祝长乐闭上眼睛:“支良知道我中箭,自然知道我中了毒,他很可能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次发兵夺燕回镇,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我们不是吴信怀,他夺不走。”
“可是会死人,会死很多人。”祝长乐喃喃道:“我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一战死多少,伤多少,你看这次的死伤我问都没问,不可避免的事我没有办法,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但是如果能避免为何不努力去避免了?没有人想死,我不能因为死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认识的人就不在意,那我和吴信怀之流也没有区别。”
祝长乐睁开眼睛笑了笑:“是不是非常的妇人之仁?”
“这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将军该有的样子,所以他们才那般关心你是否安好。”秋离回头看了一眼,凤姑拿了衣裳过来帮忙,连秋公子都拧不过小姐,她更不能,哪怕心底再不愿,和小姐的意愿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穿件外套就行。”秋离已经非常有经验怎样抱着人能让长乐少受些疼,他先将人抱下床,轻轻放下让她靠着自己站着。
祝长乐展开双臂穿外套时手臂都在抖,凤姑动作麻利,飞快就给套上了,又以指当梳轻巧的将头发松松束在脑后。
“披风。”
准备妥当,秋离蹲下些许抱孩子一样将她抱起来,祝长乐趴到他肩上忍过这一阵疼和晕眩,秋离也静静的等着。
“好了。”
秋离出屋时,正好祝长宁从隔着几间屋的房间出来,见到幺妹出来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出来了?去哪里?”
说着话,他似是无意随手将身后的门带上才走过来。
秋离回话:“去外边一趟,回来再说。”
都这样了祝长乐还不消停,挑衅的叫了一声:“书呆子。”
祝长宁瞪她一眼,可那眼神里无论如何都是心疼更多一些,“快些好,小安都能走路了,你还没有抱过他。”
小安在路上就有些着凉,来了这更重了些,怕病气过给长乐,这几天都没让姑侄俩见面。
“我要听他喊小姑。”
“他就喊小姑喊得最好。”
祝长乐满意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秋离朝着祝长宁点点头,抱着人离开。
目送两人出了视线祝长宁才走回去推开门,屋内除了祝家几人还多了个秦大夫在,老太太躺在床上看起来精神不大好。
秦大夫饶是见惯生死,此时心底也颇为感慨。
“老夫人身体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累没缓过来,再加上心火上升身体就受不住了。”秦大夫将方子奉给祝长望:“这是一副安神的方子,我往里边加了几味助眠的药,老夫人好生歇上几日就能好转。”
祝长望看了一眼递回去:“劳烦秦大夫捡药,左青,你随秦大夫同去。”
秦大夫收拾东西离开。
屋门重又关上,祝茂年看向长子:“长乐去哪里?”
“安稳军心。”
祝茂年想说不急于这一时,可他位居高位多年,怎会不知这么做的必要性,如果是别的将领重伤时还如此惦记大局,他定要赞一句好将军,可这个人是他女儿,他无法那么冷静,两头都堵着,他敲了敲心口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在其位谋其事,你以身作则教她的她都学会了,挺好。”老太太把褥子往上拉了拉,“怎么心疼自家的孩子都不为过,但是都往心里收一收,长乐懂事孝顺,见着了又要来哄你们开心了,和长望学学,他明明自责,但是该做的事每一件都做好了。”
祝长望苦笑,“祖母您骂我几句我会更好受些。”
“骂你作甚,祖母还想好好表扬你。”老夫人朝他招招手。
祝长望滚动轮椅上前,将手放到祖母张开的手掌中。
老太太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无论是长乐为你做了多少,还是你为长乐做了多少,又或者你们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这个帐无需算,能算得清楚的都是外人的帐,自家的帐是算不清的。想想,其他人家为了一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争得你死我活,我们祝家却个个愿意为了家人拼命,多好。”
老太太招手朝长宁招了招手,长宁忙上前。
“咱们祝家的子孙都好,挑不出一点不好来。”老太太将两兄弟的手放到一起握着,眼神落到独子身上,“你也莫要自贬,子女就是爹娘的一面镜子,膝下四个子女个个出众,足以说明你们做爹娘的不差,在暂时没有你的用武之地时享享儿女带来的福气也没什么不好,日子也不是就停在这里不往下过了,你说是不是如此?”
这番由表扬长孙开始的说话目的却是要敲打他,祝茂年羞愧不已:“儿子不孝,让娘操心了。”
“你啊,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太久,钻牛角尖里出不来了。”老太太拍拍长宁的手臂示意半跪在塌前的他站起身来,人有些乏力的靠在褥子上,要是可以,她又何尝愿意当着孙子的面训儿子,只是也没有儿子一直操心老子的道理。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形势一变再变,祝家也需得早做打算才是,长望虽能干,可有西廉军需要他操心也够了,若将所有事都压他身上,你这个做爹的未免也太懒惰了些。”
祝茂年头垂得更低了:“是,儿子知道了。”
“想明白了?”
“是,娘这番话振聋发聩,儿子明白了。”
“真明白了才好。”老太太挥挥手,“不必守着我,忙去吧,还有,智清大师既然说那毒他能解,你们就不必总往长乐跟前去,你们在了她还要忍着痛。”
顿了顿,老太太又道:“她如今是一军主帅,做什么说什么之前你们要多想一想她这个身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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