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国子监的士子们见了平准署丞,便想起昨日的阴影,当即提醒道:“李署丞可见得门板上的题词?那可是褚遂良褚大家的字,昨日何署丞已经吃过亏了……”
毕竟平准署丞只有八品,虽不是寻常流官或者胥吏,但也只有芝麻绿豆大。
“一幅褚遂良的字可挡不住本官秉公执法!”平准李署丞正气凛然。
监生们本就是来修复关系的,见得他头铁,又劝道。
“何署丞,他只是买家,年纪尚小,又没读甚书,哪里知道胡瓜是贡品,只不过混口饭吃,不知者不罪嘛,就算要惩处,也要究其根源,去抓卖家,怎地为难起买家来了……”
为首的监生当即走到李崇道这边来,朝他劝道:“你快告诉何署丞,这胡瓜是哪里买来的,何署丞大人是个明事理的,解释清楚,又是一场误会,大家皆大欢喜,坐下吃茶。”
李崇道可不会这么天真,无论市署还是平准署,对他老李家这间小食肆再熟悉不过,便宜老爹没死的时候,那些胥吏还经常过来这里吃羊羹。
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但能让李署丞毫不顾念市井街坊的香火情,连褚遂良都镇不住,对他这个刚刚丧父的穷小子大动干戈,可见背后之人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出卖那个黄瓜佬,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李崇道,更何况李崇道不屑于出卖别人来保全自己,而且往后还要去他那里买黄瓜呢。
“李署丞,你睁眼闭眼那是情分,照章办事来封店,也算秉公执法,但看在街坊邻里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是谁看不惯我?”
李崇道走到跟前来,压低了声音这么一问,李署丞也是双眸微眯,而后叹气道:“你是个聪明孩儿,可惜了……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便是我有心要告诉你,也不敢告诉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李崇道实在想不通,他分明只是个市井小子,怎么会得罪这么可怕的幕后之人?
不过封店就封店,照着他本来的发展计划,这个小店开不开张其实都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只是不开张,不让客人进来用餐而言,并没有不让他买东西啊。
比如,他不做店面,可要做外卖啊,外卖啊大哥!
做外卖生意其实早在李崇道的构想之中,只是没想到要提前。
当然了,如果找不出那个幕后之人,不解决掉这个问题,就算他做外卖,迟早也会被搞。
“我不会出卖别人,要封店就封店罢。”李崇道这么一说,监生们是又惋惜又同情且敬佩。
无论东市还是西市,生意人从来都是唯利是图的奸商,哪有什么道义可讲,李崇道宁可被封店,也不愿出卖那位胡瓜卖家,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赢得他们的敬意了。
监生们终究是摇头叹气走了出去,李崇道和小菲菲只能蹲在店门前,看着封条,望洋兴叹。
正打算绕到后院去,却见得赵温走了过来,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气。
“世侄啊,你那凉皮果真是大受欢迎,虽然只是开胃前菜,但名头一下子就打响了!”
这是李崇道早有所料的事情,对于凉皮的定位,他心里也很清楚,以后不可能做得多高端,而是非常平民化的一种食物,人人吃得起,人人都喜欢吃。
“这……平准署怎么来封店了?”
“是凉皮里的胡瓜……”李崇道简单地说明了经过,赵温也是跳脚骂道:“哪个王八蛋暗藏私心,做这等腌臜下作之事,简直不当人子!”
赵温与李崇道一样,将嫌疑锁在了那些老板们的身上,因为这显然是一种报复行为。
“应该不是同行,赵伯伯能不能帮我去平准署探探口风?”李崇道到底是想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好,你等着!”市署在东市的西北角,而平准署则在东市中心,距离都不远,赵温很快就去而复返,不过脸色并不太好看。
“世侄啊,你到底得罪了甚么人?”赵温作为诸多经纪和博士的行首,平准署那些人竟然连这个面子都不卖给他,可见幕后之人的权势有多大了。
李崇道摇头苦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赵温也是扼腕兴叹:“这凉皮才刚刚得了首肯,眼看着就要有所起色,这……”
李崇道反而安慰道:“赵伯伯不必担心,既然我决定要守好老头子这家铺子,就一定说到做到,而且会做大做强。”
赵温点了点头:“好,有志气,既然平准署说你用了胡瓜,往后的凉皮就不要用胡瓜了,伯伯我再找找门路,不肯通融解封,行会就举告到万年县衙去,看看到底是谁这般一手遮天!”
赵温这般表态,李崇道也是心里温暖,不管真心假意,单凭他对行业内的店家这般关照,这个经纪馆的行会组织,就值得加入和扶持。
“伯伯放心,侄儿我这就摇人,我倒要看看谁在对付我!”
“摇人?”赵温甚是不解。
李崇道也不解释,带着小菲菲便来到了平康坊,书法大宗师褚遂良的家宅,就在这平康坊之中。
到了门房来,那门子却说褚遂良入宫当值去了。
除了褚遂良,李崇道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只好留在府邸等待褚遂良散衙。
褚遂良不愧为书法大宗师,候客厅里都有纸笔,以供客人留下墨宝,需知彼时的纸张可是很贵的。
书桌旁竖挂着一张字帖,想来是给客人临摹所用,却不是褚遂良的手笔,落款乃是幼薇二字,估摸着是褚遂良女儿的习作,放在候客厅里显摆。
“幼薇?鱼幼薇?”鱼玄机乃是唐朝有名的才女,很多人都说,世人皆知李清照,无人知我鱼玄机,若能见到鱼玄机,那可是死而无憾。
可惜啊,鱼玄机活跃于晚唐,如今是贞观,距离还有百来年呢。
饶是如此,李崇道还是勾起了自己的思绪,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在纸上写下了一首诗。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李崇道也只是一时兴起,记起了鱼玄机这首诗,写完之后也没当一回事儿,只是当他离开之后,一名女子走到案前,默默地看着这首诗,起先觉得这手字实在太丑,小声骂了好几句。
可当她慢慢读完,眼泪却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打在纸上,啪嗒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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