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君买手中这枚长上渔师的牙牌温润如玉,表面之下隐约能看到丝丝血红,也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才能养出来。
进入都水监,自己就拥有调查权,同时也拥有主动“欺负”别人的力量,但这就是一柄双刃剑,因为这牙牌同时也会为李崇道带来杀身之祸。
寻思许久,李崇道终究是咬了咬牙,接过了牙牌。
席君买露出一口黄牙来:“好样的!我就知道大头你绝非软蛋,阿兄没有看错你!”
李崇道稍稍昂头:“阿兄你确实没看走眼……”
正要玩笑几句,李崇道脚底突然一麻,只觉得鸡皮疙瘩不断冒起来,就好像背后撞过来一辆高楼一样的大卡车一般。
此刻正是下午,可不是纥干承基每日偷袭他的时辰!
“阿兄!”多亏了纥干承基每天敲闷棍的奇葩操作,李崇道没有片刻迟疑,一把将席君买拖了过来,躲在了席君买的背后。
席君买:“???”
虽然被李崇道当成了人肉盾牌,但席君买也毫不含糊,腰间横刀唰一声便斩出一道刀芒来。
偷袭者如同云中仙鹤一般飞退回去,稳稳落地,却是个穿着玄色道袍的年轻道人,面容俊俏,英气勃发。
而道人的身边,还有一人,一身白衣,腰佩三尺青峰,面若冠玉,眸如夜星,瓜子脸,尖下巴,高鼻梁,俊美无俦,雌雄莫辨。
“席君买的牙牌也敢接?怕是活腻了吧,你可知道席君买杀过多少人,又得罪过多少人?”
“都水监只认牌子不认人,接了这牌子,往后席君买身上背负的血债,可都转到你头上了呢……”
玄色道袍的年轻人如此一说,李崇道也是心头发紧,他确实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席君买似乎跟眼前二人并不生疏,朝李崇道介绍说:“黑衣神棍叫秦英,白衣小娘子名唤韦灵符,东宫府的鹰犬。”
“秦英?”李崇道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秦英是秦琼的孙子,在隋唐演义之类的小说里存在,正史里却是查无此人的。
“席君买,你嫌命长?”韦灵符似乎对席君买“小娘子”的字眼很介意,微眯着桃花眸子,杀气四泄。
“某身上有皇命,过几日便往吐谷浑去了,你待如何?”席君买一脸的不在乎,韦灵符却舔了舔嘴唇:“看来要趁早杀你了……”
“我身上没牌子,不再是长上渔师,跳脱了渔师的杀戮规则,想要杀我却是不成了,倒是要让小娘子失望了。”
韦灵符冷哼一声,将矛头转向了李崇道:“只要我现在杀掉他,牌子就会回到你身上。”
李崇道有种躺枪的感觉,朝韦灵符苦笑道:“这位小阿兄,我李大头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丁,你们的旧怨就别扯上我了……”
“闭嘴!你还没有说话的资格!”韦灵符话音落地,抽出宝剑便朝李崇道斩了过来。
李崇道可不是亡命的侠客,他只是个现代人的灵魂,虽然日子过得苦巴巴,但连街头斗殴都没有参与过。
早先亲眼见过席君买和张真胤近身搏杀,他都已经吓软了,更何况此刻被韦灵符提剑来砍。
“阿兄救我!”
李崇道话没喊完呢,席君买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大喝道:“安敢如此!”
“嘶!”
刀剑之刃实在太快,与空气摩擦,发出毒蛇一般的嘶嘶声,李崇道也是头皮发麻。
两人的锋刃同样没有相互碰撞,可见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不过风格却又迥异,席君买是沙场悍卒,虽然跛了一条腿,但横刀大开大合,而韦灵符显然是江湖侠士的套路,角度刁钻,刺杀凌厉。
席君买毕竟只有一人,秦英朝李崇道奔袭而来,一柄直刀一般的道剑同样不可小觑。
席君买分身乏术,李崇道只能逃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救命啊,杀人了!”
这里毕竟是都水监衙门,旁边就是将作局,这可是官署啊,怎么就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诡异,任他喊破喉咙,竟是没人现身阻拦,仿佛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了。
起初他对席君买介绍的规则还有所怀疑,毕竟只认牌子不认人的规则漏洞太大,而且根本就是增加录事和使者的工作量,到底在图的什么?
可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这种养蛊式的任用机制,是真实存在,而非席君买吓唬他。
喊不来救兵,李崇道只能绕着柱子,在走廊里来回穿梭,他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块牙牌固然能让他拥有“欺负”别人的力量,与此同时,这牌子根本原始森林里的一个大胖子,会吸引所有嗜血生物的觊觎,这就是个仇恨招惹器。
被追杀了一阵,李崇道也渐渐冷静下来,他飞快的思考,甚至有时候故意停下来试探一番,总算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秦英似乎只是在威吓他,并未下死手,因为很多机会他都可以出手斩杀李崇道,但他就像吃饱了的捕猎者在玩弄只够塞牙缝的猎物,不是为了杀戮和饱餐,只是为了取乐。
李崇道环视一周,见得庭院西侧的杂物间打开着房门,隐约能看到一些油罐,当即奔了过去,拎起一个油罐便摔在了房间里。
哐当一声,油罐崩裂,灯油散发着一股子腥味,想来该是宫里常用的海豹油或者鲸油之类的动物油。
“再追我,老子就点一把火,烧了都水监!”
李崇道毕竟是开食铺的,虽然没有火折子之类的玩意儿,但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火镰,荷包里还存着燧石和火绒,当即就将这两样东西取了出来。
秦英也停了下来,不过却是满脸嘲讽,因为叫嚣着要烧官署,而且还是人人视为地狱一般的都水监衙门,这样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烧,有胆你就烧,你若真敢点火,贫道认你作爹。”
李崇道扫了一眼,席君买和韦灵符还在缠斗,李崇道飞速寻思,咔哒哒就打起了火镰,引燃了火绒,捧在手心里吹了一阵,总算是有了火种。
“叫爸爸!”
李崇道话音一落,手中火种与此同时也被丢到了房间之中,鱼油被点燃,并不似煤油或汽油柴油,突然会轰燃起来,火焰缓慢游走,最终才熊熊燃烧起来。
虽然慢一些,但也只是相对煤油而言,毕竟是油,火势很快就蔓延,李崇道尚不解气,搬起房门口的花盆,就砸向了堆叠起来的那些油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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