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道很清楚仅剩的一块牙牌的威力,龙光祖的眼神也出卖了他的心思。
虽然李崇道只是教了一条人生道理,却是最折中的一条。
没有再批判龙光祖的行为,只是让他审视内心,这算是最柔软的教育了。
将蹀躞束在腰间,李崇道便朝圆测道:“我的住处地方不大,暂时先把他们安置好,后续做出成效了,再来带其他孩子出去。”
圆测也知道,悲田坊的孩子来来往往,去去留留,平日里都会保持着几十上百的数量,李崇道不可能一次带走。
“好,只是李给事也不要勉强,等事情做成了,我元法寺就有足够的能力来照顾这些孩子了……”
李崇道摇头一笑:“等我的事情做成了,整个长安城的孤儿,都由我来照顾!”
圆测也笑了,虽然佩服李崇道的善心,但想要让长安城的街道上没有一个流浪儿,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李崇道也不多解释,把自家住址留下,便带着龙光祖等六个孩子,以及陈硕真和小阿离,离开了安邑坊,总算是回到了靖恭坊。
经历了那次袭杀之后,靖恭坊的坊丁也加强了人手,甚至于万年县的人衙役和弓手也都在此常驻戒备。
李崇道与陈硕真年纪相仿,小阿离与龙光祖同岁,其他五个孩子则稍小,突然回到坊门这里,万年县的弓手们就警惕了起来,连忙戳了戳坊丁,让老坊丁和里正来认人。
“是,李崇道是坊里的,他的父亲李有仁是个老好人了,不过李有仁死了之后,这孩子就再没回来过,夜里就偷偷住在东市的李记食铺里头……”
“不过……其他孩子我就一个都不认得了……”
“你不认识,我等却是认得,而且还惯熟得很!”衙役们一个个咬牙切齿,都怒视着龙光祖,后者则有些心虚,却仍旧高昂着头颅。
李崇道虽然没有细问,但也能想象得到,龙光祖为了照顾这些孩子,时常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与这些万年县衙役,自是老对手了。
“六耳,你这是自投罗网啊。”衙役一口老黄牙,冷笑着朝龙光祖走了过来。
“六耳?你怎地叫六耳?”李崇道心说,大唐西域记是西游记的原型,你龙光祖不会是六耳猕猴的原型吧?
当然了,这也只是李崇道恶趣味这么一想,没有认真追溯的意思。
龙光祖讪讪一笑道:“平素里为了讨口饭吃,时常做些打探消息和跑腿送信的勾当,蹲墙根躲床底的事情也没少做,所以江湖上给了个六耳的诨号……”
“哟?这么说你还是江湖人了,居然还有诨号,可以啊龙光祖。”李崇道调侃一句,龙光祖也羞愧起来。
李崇道抬手拦住了衙役:“诸位大哥辛苦了,诸位也是秉公办事,相信对我这小弟也没私人恩怨,这几个是我的弟弟妹妹,劳烦几位高抬贵手……”
偌大个长安城,总不至于所有人都认得他李崇道,即便他李崇道几次三番做了好几件大事,但很多人也只闻其名而不见其面,更漫提这些衙役和弓手了。
李崇道若是抬出自己的官身来,或许还有些用处,但毕竟只是个散官,人家可是京城万年县的公差,卖不卖面子倒还两说,倒是李崇道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总不能随身带着散官的册子。
交鱼符是可以吓唬人,但最近宫里不太平,李崇道也不想把这个进宫凭证打出来显摆。
至于长上渔师的牙牌,那就更不能拿出来了。
如今他是硕果仅存的长上渔师,几乎成为了众矢之的,虽然萨离成功被捕,但谁能保证她背后还有没有更大的黑手,若是泄露了身份,他分分钟小命不保。
李崇道身上就这么几个钱,全都拿出来,想孝敬几位衙役,息事宁人。
那衙役却没有伸手,这个节骨眼上,靖恭坊都已经戒严了,试问谁敢顶风作案。
“少来这套,我等尽忠职守,秉公办事,你这是看不起谁!”
“六耳这不良子鸡鸣狗盗,滋扰百姓,在县衙里留了不少案底的,今日他兀自撞上咱们,便拿他归案收监!”
李崇道并非蛮横之人,也体谅这些官差,但这些孩子也孤苦,既然崇拜他李崇道,他也想给他们一个全新的未来和人生,多少得努力一把。
“诸位,某乃给事郎李崇道,朝廷也给了个云骑尉,大家都是同僚,能不能卖李某人一个薄面?”
李崇道将手里的大钱塞到了衙役档头的手里,后者也有些诧异。
“哟?原来还是个官,啧啧啧,给事郎,云骑尉,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真真吓死兄弟几个了!”
衙役故作哆嗦状,露着一口黄牙,身后诸人也是哄然大笑了起来。
“如今靖恭坊戒严,不论官民,出入必须搜检,漫说你个小小的给事郎,便是圣驾亲临,也得问过咱们!”
“哈哈哈哈!”
衙役大笑起来,他们毕竟是底层皂隶,跟那些个贩夫走卒来往惯熟,无论说话做事,也都浑不顾忌,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习惯了口嗨一时爽,一直口嗨一直爽。
然而他的笑声很快就凝固了,因为身后的弟兄们一个个脸色死白,冷汗直冒,谁还笑得出来。
衙役转头看去,但见得靖恭坊前的青石路上,禁卫开道,仪仗煌煌,这……这真就是圣驾亲临?!!!
衙役目光呆滞地转头,看向了李崇道,后者也转头看了一眼,没见到圣辇,只有一位红衣中官,稍后位置是老熟人褚遂良。
“非礼勿视,岂敢不敬!”
那衙役只是迟了片刻,中官已经开声呵斥。
虽然不是圣驾亲临,但打的是宫里仪仗,这便如同圣驾亲临,也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传旨!
当然了,传旨也分为几种,如果只是口谕,那规格也低一些,如果是册封大官或者发布重大政令,那阵仗自然要搞大一些。
靖恭坊里多是胡人胡商,是出了名的胡人聚居地,并没有太多达官贵人,中官搞这么大的阵仗来传旨,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看什么看,还不快低头行礼!”那衙役还不忘呵斥李崇道,生怕李崇道冒犯了传旨官,连累了他们。
然而就在此时,褚遂良展开手中的黄绢,朗声道:“哟,没想到能在门口遇着李给事,既是如此,就不必浪费功夫了,给事郎李崇道躬听圣谕吧。”
衙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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