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道算是彻底看清了,尉迟夫人就像被伤了崽子的母老虎,此刻又怎么可能听劝。
裴重晖是个精明官员,不想惹火烧身,所以才把尉迟家的人叫了过来,但这只能激化矛盾,如果秉公办理,对薄公堂,或许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但在县衙之中,眼睁睁看着尉迟家的人滥用私刑,这就是他的失职,只是现在看来,裴重晖根本不想得罪尉迟家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或许与尉迟夫人一样,或许他还忌惮褚遂良,但李崇道这么一个从七品上的朝散郎,还真就命如草芥。
虽然他也曾因为交鱼符而有所顾虑,但现在不是他得罪李崇道,而是尉迟家的人,这就没他什么事了。
李崇道早知道裴重晖一味踢皮球,根本就靠不住,既然要闹大,那就闹得越大越好,闹得越大,他李崇道才更安全!
早先对付尉迟宝玠那两个保镖,他动用了毒药包,后腰藏着的短弩还没用,此刻也该是拿出来了。
眼见着尉迟家的老卒打手朝他扑过来,李崇道暗扣蹀躞的皮环,将短弩解了下来。
这些个老卒打手根本想不到李崇道这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身上会带着短弩这种玩意儿。
大唐虽然尚武,民间也不禁武,但不禁弓,却禁弩,不禁剑,却禁刀,这是军用与民用的根本区别。
所以他们并不认为李崇道会携带短弩这种武器,甚至认为李崇道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
李崇道侧过身去,快速给短弩上弦,藏于后背,朝裴重晖道:“裴县令!这里是县衙,我是朝廷命官,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滥用私刑么!”
“这……诸位都冷静,县衙重地,禁绝私斗!”裴重晖心虚地喊着,朝那些衙役道:“拦下来!”
虽说如此,但衙役一个个都心领神会,慢吞吞地要去拉扯那几个老卒。
李崇道早知道裴重晖是个明哲保身的,这是要用牺牲他李崇道也绝不得罪尉迟家了。
横竖李崇道也没对他抱什么希望,之所以多嘴这几句,也是为了给自己找正当防卫的理由,所谓名正言顺,先占据道理罢了。
“来人呐,尉迟家要杀人灭口啦!”李崇道一边大喊,一边在县衙二堂绕柱而逃。
李崇道之所以这么做,正是让那些老卒放松警惕,再者,他也需要拖延时间。
因为如果仅仅只是尉迟家的人在这里,裴重晖如果拉偏架,根本不愿意给他作证。
所以他要等,他要等褚遂良来这里。
女儿被欺辱,褚遂良是如何都放不过的,而且褚遂良的府邸在平康坊,与县衙所在的宣阳坊只隔了一条街。
也果不其然,李崇道绕了一会,便见得褚遂良带着家丁怒气冲冲地撞了进来。
“杀人啦,尉迟家要杀人灭口啦!”
“裴重晖,你个狗官,放任尉迟家的恶仆杀人,你还管不管!”
李崇道的嘴巴如同加特林一般,一边躲避,一边破口大骂,一句句都砸进了褚遂良的耳中。
他已经听褚幼薇和贴身奴婢述说了事情始末,知道李崇道是恩人,如今却要被尉迟家的人杀人灭口,还是在万年县衙里,他又如何能忍!
“住手!朗朗乾坤,岂容尔等胡作非为!”
褚遂良一声震喝,裴重晖没有惊慌,反倒松了一口气,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如果褚遂良不来,他就会被怀疑与尉迟家私相授受,但如果褚遂良来了,那他就只是从中斡旋,坐山观虎斗罢了。
尉迟夫人知道是苦主来了,生怕褚遂良护着李崇道,反倒恶向胆边生,朝老卒们道:“快把他舌头给割了!”
老卒们往日里也一直帮尉迟宝玠擦屁股收拾残局,也晓得轻重缓急,也不顾褚遂良,疯狂追击李崇道。
经过这么一闹腾,李崇道也是多虑,因为在老卒的眼中,他就是个弱鸡土狗,仅此而已。
眼见着要被前后夹击,李崇道再度窜到二堂当中,一撸长袖,短弩便露了出来。
那些个老卒突然打了个激灵,战场上积累的危机嗅觉顿时变得灵敏,奈何他们在尉迟敬德府上沉沦太久,反应能力却远不及当年,也真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李崇道果断扣动扳机,无尾短弩破空而去,“噗”一声射入首当其冲的老卒肩膀,竟是将那人生生钉在了柱子上!
“!”
一片死寂!
老卒们纷纷后退,所有人都捂住了嘴巴,老卒被钉在柱子上给了他们极大的视觉冲击,此时的李崇道,仿佛脱胎换骨,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啊!”
片刻之后,尉迟夫人和那些女婢们便惊叫了起来。
“是弩!来人,把他抓起来!”
裴重晖也坐不住了,弩这玩意儿可大可小,李崇道又显露了杀心,他可以射杀那名老卒,就有可能射杀在场的其他人!
一边惊呼下令,他一边拉着尉迟夫人躲到了公堂后头,其他人也纷纷退避三舍。
李崇道不紧不慢,又从蹀躞之中抽出一根弩箭,拉弓上弦,瞄准了那些衙役。
“刚刚他们要杀我的时候,尔等可没有要抓人,现在上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衙役们手里是水火短棍和牛皮索之类的家伙什儿,哪里敢上前半步。
“崇道侄儿,委屈你了……”褚遂良脸色铁青,走到了李崇道的身边来。
他是个爱女如命的人,即便全天下都唾弃她女儿这么个克夫命,但褚幼薇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李崇道非但救了她的女儿,保住了她的清白,还逼迫尉迟宝玠,要对薄公堂,如今险些被尉迟家的恶仆灭口,他又如何不感动?
“裴重晖,你出来说话。”
褚遂良只是短短一句话,裴重晖便从公案后头站了起来,脸色煞白,颇有些大难临头的惴惴不安。
李崇道此时才感受到褚遂良身上的气场变化,他突然想起史料上关于褚遂良的记载。
他是书法大宗师不假,但他也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是李世民最信得过的谋士,他还是大唐未来的宰相。
而史书上用了两个字来形容褚遂良的宰相生涯。
“权相”!
李世民驾崩之前,托孤大臣只有两个,一个是长孙无忌,另一个就是他褚遂良。
高宗即位之后,他和长孙无忌是左右股肱,而他与长孙无忌也是反对高宗皇帝废黜王皇后,欲立武媚娘为皇后的主力。
为了反对高宗立武媚娘为皇后,他可以将朝笏,摘下官帽,叩头至满面流血。
即便他一次又一次被贬,最后甚至被贬到爱州(后世的越南清化),他仍旧给高宗皇帝上陈情书,坚决拥护李唐皇室,反对武后干涉朝政。
这,就是褚遂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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