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太乙观,李崇道和乔洮阳的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不过成玄英那座小道观也并不难找。
老胖子正在享受唐朝版的冰淇淋“酥山”,看来他很是痴迷这种食物,也可能他比较怕热。
听说李崇道来了,成玄英赶忙关门闭户,把本来就不多的几个香客信徒全都赶了出去。
李崇道见得山门紧闭,也不含糊,拍门大喊道:“成玄英,你开门呐!有本事你开门呐!”
化身“雪姨”的李崇道很快就闹得道观里鸡飞狗跳,成玄英是个喜静的学问人,专门研究道学,哪里忍受得住,到底是妥协了。
“你个不当人子的,在长安城中祸害百姓便好,来我太乙观作甚!”
成玄英对李崇道是恨之入骨,但他知道李崇道深受李世民的赏识,连太子殿下都差点在李崇道面前吃亏,他也不好太过分。
李崇道嘿嘿一笑,拉着乔洮阳从门缝挤了进去,朝小道童吩咐道:“来两份酥山解解暑。”
那小道童虽然比小阿离要大胆一些,但看起来有点呆,哦了一声,乖乖端了两碗酥山出来待客。
“你到底是谁的童子!”成玄英白了他一眼,小道童嘀咕道:“师父不给吃也不早说……”
“惯会顶嘴,气死老道了谁收留你个尖牙利嘴的!”成玄英拖了布鞋就朝小道童丢了过去。
“我去帮师父洗鞋!”小道童顺手接住那鞋,便跑了出去,全无脸上的呆滞。
“看来老法师又收了个好徒弟,可喜可贺啊。”李崇道这可不是客套,那小道童有点东西的。
成玄英撇了撇嘴:“有屁快放,别妨碍老道修行。”
李崇道本想吐槽两句,但也不好再惹他,将怀里的文书摊在了桌上:“这两处房产可是老法师的?与咱们说说那两个租客的情况呗?”
成玄英只是扫了一眼,便哼哼道:“老道只是个山中修行人,哪有什么房产。”
李崇道可不是故意给裴重晖找麻烦,正是担心成玄英不认账,所以才把文书原件给扯了过来。
“老法师莫不是得了白内障,这文书上有县衙的大印,白纸黑字写着您的大名的!”
成玄英眯眼一看,果真有印钤,当即皱起了眉头来。
“就算我有房产,又与你何干,那些大和尚哪个没在外面有私产,又不见你去查!”
成玄英显然误会了。
“我对你们的私产不感兴趣,只是想知道租客的信息罢了。”
“租客?哪有什么租客……”成玄英说到一半,顿时陷入了沉思,双眸一亮,显然想起了些什么。
“没有租客,这本来就是闲置的房子,平日里若有些流浪人或者乞丐偷进去住,我又哪里会知道!”
成玄英的借口实在太过勉强,李崇道也不再含糊:“就算没有租客好了,就像老法师说的,有人偷偷搬进去住,但问题是,偷进去住的人都死了,两个都死了,还是在牢里死的,老法师还认为他们是偷进去住的么?”
一旦出了人命,事情可就变质了。
“人死了?谁死了?”
“一个铁匠,一个狱卒。”李崇道也没说太明白,但这两个人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成玄英知道些什么,一定能够联想起来。
“小五死了?那狱卒又是什么人?”
“这么说,铁匠小五确实是老法师的租客了,那狱卒住在安邑坊的另一座宅子,宅子同样在老法师名下哦,就是这么巧。”
成玄英也面色凝重:“怎么死的?”
“铁匠小五是在狱中服毒自杀,我等调查凶手的时候,狱卒以头抢地,从刑架上扑下来,让刑架给砸死了,死之前,他用后脑撞击刑架,而且把自己的舌头给嚼烂了。”
乔洮阳进行过简单的尸检,狱卒把自己的舌头都嚼烂了这一点,倒是连李崇道都不清楚的细节。
成玄英沉默了许久,脸色很难看,最后还是认真地朝李崇道说:“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吃完东西下山去吧。”
言毕,他便起身来,痴肥的身子有些佝偻,后背全都被汗湿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崇道突然发声道:“老法师不开口也没事,那我便去东宫找秦英和韦灵符对质了。”
“你敢!”成玄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指着李崇道,双眸杀气毕露。
李崇道仍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酥山里的冰沙,头也不抬,只是在叙述一件寻常事那般。
“宫中内乱那日,我与杜君绰追查到靖恭坊,长上渔师死了九个,当时我也是生死攸关,所以没来得及深思,后来都水监要选新的长上渔师,也说了我是仅剩的一个长上渔师。”
“我还在为老法师的爱徒感到惋惜,可如今看来,秦英和韦灵符是躲过了狂教徒的袭杀,那我就疑惑了,挂在下铺子里的长上渔师的人头,又是谁?”
李崇道记恩也记仇,当初他刚刚成为长上渔师之时,秦英和韦灵符率先上来找麻烦,李崇道记得清楚,这两位同样也是长上渔师。
如果除了李崇道,所有长上渔师都被杀了,那便意味着秦英和韦灵符也死了。
可这两位一直躲在东宫里,是太子李承乾最好的“基友”,甚至于基友这两个字连双引号都不用加。
李崇道养伤醒来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去求证,如果萨离那些人连东宫里头的秦英和韦灵符都能杀掉,又为何不直接在东宫里杀太子?
当时李崇道就曾经想过,秦英和韦灵符或许对外行动之时,会有替身之类的,或者用鹰犬奴婢来顶替他们做事。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们提前预知了生命危险,派了两个可怜虫去顶替他们,无论如何,他们在东宫里享受荣华富贵,却让两个无辜之人顶替他们被杀死了。
李崇道本只是顺势诈唬一声,顺便证实一下这件事,没想到成玄英却炸毛了。
他的反应足以说明,秦英和韦灵符活得好好的,而杨续显然事先知情,还极其配合地将他们剔除出长上渔师的队伍,完全当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李崇道不清楚,但如今涉及到突厥人的阴谋,李崇道不得不把脑洞撑得更大一些,武大郎和狱卒的死,会不会是靖恭坊袭杀的后续行动?
这两者之间如果真能挂上干系,只怕事情比李崇道所预想的要更加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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