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太子府
小六偷跑,夏裴本来想好好惩罚她的,可是她一回来就疼得满地打滚,这个样子可把夏裴吓坏了,当即请了宫廷御医来给小六医治,却被告知这是受到极寒之后的后遗症,没有办法根治,只能忍着等这劲儿疼过去。
小六躺在床上,已经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夏裴在一边看得火冒三丈。
“苏淼这些天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
夏裴提起苏淼,小六的脑海里就闪过了那日苏淼帮她以身体取暖的画面,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六的眼眶没忍住地湿了。
夏裴见她哭了,又是心急又是烦闷,但更多的就是气愤。
苏淼当时从他手里抢走倾城,也是没有好好珍惜,让倾城一个人回到祁国。
苏淼,苏淼!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苏淼都会来和他抢,还美其名曰是在锻炼他的心性。
去他妈的锻炼。
苏淼,你等着,夺位之仇,夺妻之恨,我很快就会一笔笔地和你清算!
这段时间,昭阳城的气氛突然变了,连祁发现,大批凉国士兵伪装成便民涌入了昭阳城,百姓似乎都感受到了这股紧张气氛,大家都闭门不出,还有很多之前为了观礼而来凉国的异乡人,也被告知不许轻易离开昭阳城,整座昭阳城都被围成了一个铁桶。
连祁看了一眼在客栈楼下走来走去的,明着是闲逛,实则是监视的凉国士兵,又悄悄地将窗户合上了。
此时萧煜正埋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连祁走到他的身边,报告着自己的担心。
“爷,你说,是不是夏裴或者苏淼意识到我们想来抢回王妃,所以准备对我们下手了?”
萧煜笑着摇摇头,连祁跟张崇呆久了,居然也染上了张崇这个爱胡思乱想的毛病了。
“夏裴我且不说,你觉得苏淼是那种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的人吗?”
连祁撇撇嘴:“王妃魅力可大着呢,爷您当初还不是为了王妃抛下三军。”不过这话,连祁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他还没有傻到当着爷的面说出来。
“爷,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
“难不成我们要坐以待毙吗?”这样太被动了,连祁想到还在凉国的兄弟们,心里隐隐升起了担忧。
“反正也走不了,我们不如在这里好好看看戏。”
“看戏?”连祁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已经完全听不懂主子的话了。
萧煜只是笑笑,自从见过了小六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似乎变回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六王爷,而且更多了几分沉稳自若,最近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
连祁看到萧煜这个样子,知道他是不肯说了,他怀着一肚子的疑问,都要被憋坏了,却也学不来张崇那没皮没脸的本事,抓着爷追问,只能一个人闷坐在椅子上。
他这是第一次,不嫌张崇烦,反倒是想念起他来。
唉,张崇这个烦人精,怎么回去一趟去了这么久啊。
昭阳城里的动静这么大,皇宫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妻子都被人夺走了的摄政王,却似乎忘了这回事,自从拿出了那一封撤掉夏裴太子之位的诏书之后,就无视了皇宫不允许外男留宿的规定,在皇帝寝宫的隔壁住了下来,每天都有成堆的折子送进他的宫殿,俨然就是这凉国宫廷的新主人。
伺候在苏淼身边的,除了老福子,还有宋婉婷。
说也奇怪,苏淼虽然把宋婉婷喊来身边服侍,却只允许她在外间呆着,不许碰吃食,也不许碰政事,近身伺候的活都是老福子一手来打理的,自然,在这个火烧眉头的时候,苏淼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去宠幸宋婉婷。
这让宋婉婷的身份十分尴尬,她就像是一个吉祥物,被苏淼摆在那里供众人围观。
有些不明就里的后妃,见朝堂如今由苏淼一个人掌管,以为凉国要变天了,就打着主意想来巴结苏淼,不求苏淼能看上她们,她们只想等老皇帝百年之后,能求个出宫也算得上万幸了。
于是,这群人纷纷找上了宋婉婷。她们对宋婉婷自然是好一顿夸赞,说她倾国倾城,将摄政王都迷得不行,来皇宫帮皇上处理政务都不忘将她带上。
宋婉婷有苦难言,但是面对这样一群来八卦的女人,身为女人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透漏出一点独守空闺的苦涩,只能做出一副夜夜笙歌,苏淼对她颇为宠幸的样子,惹得一众后妃眼红的同时,也给苏淼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再添上一笔——秽乱宫闱。
也不知道是夏裴最近忙起来没功夫管小六,还是小六这一病让夏裴良心发现了,反正夏裴最近对小六的看管松懈很多,至少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把她锁在一个小房间里了,小六拥有了出去溜达的权利,溜达范围:太子府。
夏裴和苏淼不愧是叔侄,甚至比苏淼更过分,苏淼看着她,最多也就是派一两个侍女跟着,等到了夏裴这儿,直接给小六拨了一个侍卫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带人巡府的呢。
小六心性活泼,很快就和下人们打成了一团,太子府的府规比摄政王府宽松很多,下人们也很敢聊,什么八卦都愿意跟小六说。
从侍女们的口中,小六知道了太子府以前来过一个医女,和小六长得一模一样,太子稀罕得不得了,还向皇上求了圣旨要封医女为太子妃。
聊得起劲,小六蹲在地上一边陪着侍女们摘花瓣,一边问:“你们口中的那个医女真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啊。”
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任何关系却完全一样的两个人,这事还真是挺神奇的。
侍女偏头,认真地想了想。
“乍一看挺像的,相处久了发现还是有点不像。”
小六突生逗弄之心,问道:“那谁好看点?”
侍女露出星星眼,一脸崇拜:“医女就像是天上的仙女,身上就像是有光,而且她人真的很好,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别说男人了,就身为女子的我,都忍不住会仰慕,心驰神往。”
说完这些,侍女还忍不住要补充一句:“医女真的是一个美好得让人只能羡慕,没法嫉妒的人啊。”
“那我呢,那我呢?”
侍女看着小六,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小六姑娘您,很好相处。”
因为这些下人们都叫医女雪姑娘,小六不喜欢成为别人,当初非要用雪倾城的名字也是不得已之举,所以在她的坚持下,下人们都改口叫她小六姑娘。
小六的表情凝滞了很久,不死心地问:“没了?”
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侍女只能推说自己还有事要忙,拿着东西起身赶紧走了,留下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小六在原地。
侍女的这个回答和小时候邻居夸孩子,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聪明可爱漂亮。”轮到了自己就只剩下了:“真有福气。”有啥区别?
被打击了还不算是最难受的,现在侍女们都走了,小六一个人又只能无聊得蹲在地上拔草了。小六一个人一边拔草一边念念有词,小六这些天都这样,侍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见她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都抱着剑坐在栏杆上聊起天来。
“你说殿下是怎么回事啊,现在时局这么紧张,外面那么多事要做,不派我们出去,让我们看着一个女人。”其中一个人嚷嚷着。
同行的人朝着背对着她们的小六看了一眼,小声提醒。“嘘,被乱说,那位听着呢。”
嚷嚷的那人满不在乎。“一个女人,还被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能出什么事?且不说没几个时辰了,就算她现在去给那摄政王告密,你觉得就凭他苏淼现在的名声,还能翻多大的风浪吗?”
提起这儿,同行的人也都纷纷感叹:“你说这摄政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年了,如今也算是大权在握,这时候居然做出这种事来,现在民心都向着我们太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再心狠手辣,还能把凉国所有的老百姓都杀了不成。”
他们是完全没把小六当威胁,聊起天来也无所顾忌,小六听着听着也忘了拔草,手上的动作停了,心里的盘算却没停,苏淼这些天做的事的确是过分了一些,过分到连她这个被关在房间里的人都有所耳闻,苏淼会做出这些事也是她没有想到的,在小六的印象中,苏淼这个人虽然残暴了一点,妖孽了一点,神秘了一点,但总归还是爱民的,生了重病都不忘看折子,绝对不会是那种不顾天下苍生的暴君。
小六正想着呢,又听到身后的人在说:“听说前两天支持摄政王的几个老臣去见摄政王,摄政王那时候在床上都没起床,只派那个姓宋的女人出来传话,气得那几个老臣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人常说权力是个好东西,真的得到了天下,是不是人就会容易失去本心啊?”
听到这人的感叹,同伴哄笑着:“那都是殿下这样的人才需要担心的事,你我瞎担心什么,还是本本分分伺候殿下,兴许以后能分个一官半职,讨个好老婆过日子才是正经。”
提起讨老婆过日子,他们聊天的话题就完全跑偏了,雪倾城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只能把“几个时辰”“苏淼名声”这些关键问题来来回回分析了。
快到了晚上用餐时间,小六难得有兴致去厨房里帮忙。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去帮忙的,小六一时兴起想吃一些零嘴,还一定要现做的,就会自己去厨房指导厨师做,她也不捣乱,只要按照她的意思炸的小零食,她都会很给面子吃完还会大加夸赞一番,比起他们以前伺候的那些主子好招呼多了。至于夏裴那边,他看小六自从病好之后也不再提要出府之事,渐渐地也放松了警惕,交代了下人,只要她不往外跑,其他的小事便随她去了。
毕竟在这个关键时候,他要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因为有夏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厨师们又实在喜欢这个很给面子的食客,所以只要小六一踏进厨房,他们就笑着围上来招呼。
不过今天晚上似乎有点不一样,小六看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目瞪口呆。
这夏裴注重养生,哪怕身为太子,晚餐也大都是一些清淡的粥和小菜,怎么今天这么重口味。
厨师们此时忙得团团转,看到小六来了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丸子。
“小六姑娘,快来尝一尝,这是我们新出的菜品。”
小六夹起丸子咬了一口,眯着眼好吃得连连点头,做菜的厨子看到她这个反应,笑得脸上的肉都挤成一团了。
小六嘴里塞着丸子,眼神也一直在乱飘,灶边的小火炉上,炖着一个黑色的瓦罐,里面飘出来阵阵酒香。
小六循香过去,揭开盖子一看,不是清酒,是一罐乳白色的汤汁。
“要不说小六姑娘识货呢,这是我们这边特有的羊奶酒,一般都是犒赏三军用的,今天啊,是姑娘您有口福。”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木碗来,盛了一小碗给小六。
小六尝了一口,别说,这热的羊奶酒还真的别有一番风味,不同于一般清酒的清冽,这酒奶香浓郁,入口厚甜,回味绵软,酒劲儿却不小,只一小口,小六的脸就红了。
厨房里忙得一团糟,有人已经过来催厨师赶紧备菜了,那厨师见小六喝得已经有些迷离了,寻了个小木凳过来,让小六在灶边歪着。
“小六姑娘这酒啊,劲儿大,喝完这碗就别喝了哈,我先去忙了,您有事吩咐。”
小六挥挥手,那人得令,扬起自己的大勺,冲向灶台忙活去了。
小六半眯着眼,看着那正腾腾冒着热气的黑色瓦罐,趁着大家都在忙活没注意到她的时候,伸出了魔爪。
……
厨房里人来人往,小六一个闲人坐在那儿实在是碍事,她抱着那碗没喝完的羊奶酒,抓了一个鸡腿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酒劲儿的确不小,小六走路都在打摆子,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只听“哎哟”一声,小六吓得一个激灵,站正了身体,她没倒,地上却倒了一个小老头。
看那人的打扮,似乎还是宫里出来的。
小六忙伸手去扶,没想到那人看到小六伸过来的油手,吓得往后缩了缩。
老福子身后的宫人忙将他扶起来,老福子站起来,看到小六,愣了愣,喃喃念了一句。
“像,真的像。”
小六撇撇嘴。
这话她听了不少了。
“老人家你也认识那个医女?”
小六身边的侍卫忙上前来给老福子请安,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福公公。”又向小六低声解释道:“小六姑娘,这位是伺候皇上的福公公。”
公公?难怪穿着这一身衣服。
福公公看小六打量着自己,笑着说道:“小六姑娘,可是为像医女一事困扰?”
小六摆摆手,道:“这有啥好困扰的。”
这话引起了老福子的兴趣,他不用想也知道小六姑娘这些天肯定不止一次听过医女,也不止一次被人拿来和医女对比过,医女实在是一个太过优秀太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了,皇宫里就有一个深受此事困扰的女人,那宋姑娘一听到医女两个字,脸色顿时就变了。
小六解释道:“你们口中的那个医女,医术高超,长得漂亮,为人又十分和善。这样完美的女人,能像她我高兴都来不及,有啥好困扰的。再说了,我和她本来就是两个人,是人都有长项,别人拿她的长项来和我比,我比不过,有什么好介意的。”
除了苏淼和夏裴缠着她不放这事着实让她有些困扰之外。
当然,这话苏淼可不会对老福子说。
老福子笑眯眯地看着小六,这个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她虽然和医女长得一模一样,可是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侍卫插话进来,问着老福子:“不知福公公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老福子只是笑了笑,说道:“我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只是府上似乎忙得很啊,门房都不见了。”
一般而言,拜访都要向门房递上拜帖才能进门的,不过门房没人,守门的侍卫认识他是宫里的公公,还以为他是奉皇上口谕来的,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直接放了两人进来。
“可是陛下有口谕托您传达给殿下?这可如何是好,殿下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要不公公您先等等?我这就派人去寻殿下。”
老福子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我只是路过府上,来和殿下打一声招呼罢了。”
老福子也不久留,和小六道了别,转身就走了。
老福子可是皇上跟前最信任的人,他会无缘无故路过太子府?侍卫不傻,忙命人去寻太子回来,交代完一切之后,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他还要看着小六姑娘呢。
一回头,发现小六正捧着碗,将碗中的羊奶酒一饮而尽。
“唉,姑娘,羊奶酒不能这么喝,会上头的。”
侍卫着急嚷道,小六放下已经喝空的碗,眼神迷离地看着侍卫。
“你说什么?”
侍卫扶额,只能道:“已经没事了。”
小六到底是喝迷糊了,最后是被人驾着回房的。
侍女们将小六扶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就离开了。
侍女们一走,小六就翻了个身,看向刚刚被掩上的大门,脸色潮红,眼神却是无比坚定清明。
拉好被子,小六冷冷一笑。
这羊奶酒的确后劲很大,要不是她从小就混街头,泡在酒罐子里长大,这劲儿还真受不住。
她要养精蓄锐,就只等着看好戏了。
而另一边,老福子从太子府出来之后,直接回了宫。
和太子府的忙碌不同,宫里安静得有些太过分了。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老福子直接往摄政王的宫殿走去,路上,正好撞上几个大臣骂骂咧咧地从里面走出来,嘴里说着都是一些“太过分了。”“白日宣淫,有失风化!”“本以为王爷会是明君,没想到我等终究还是走眼了。”……
他们甚至看都没看在路边的老福子一眼,骂骂咧咧地就走过去了。老福子摇摇头,踏进宫殿。
而此时,宋婉婷正在招呼着人收拾招待大臣们用过的茶盏,指手画脚的,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她看到老福子来了,宋婉婷还是不敢摆脸色的,唤了一声。
“福公公。”
老福子点点头,只问道:“王爷呢?”
“刚刚起床,去后庭了。”
老福子眉头皱了皱,问道:“御医可有来过?”摄政王最近时常咳漱,夜里还会发低烧,老福子看得很心疼。
“来看过了,说王爷这是忧思太重,郁结于心,需要放宽心才行,福公公您快去劝劝吧。”
老福子叹了口气,点点头往后庭去了。
一边走,老福子又想到了刚才那群骂骂咧咧出门的大臣们,他们只当他们追随的摄政王把持朝政之后就尽失本心,却不知道他拖着病体批奏折,忍受着骂名打点江山。
老福子忍不住叹气。
“陛下呀,您对这孩子,到底还是心狠了一些。”
老福子一路往前走,绕过走廊,就见苏淼只着单衣,脸色苍白如雪,一个人在风中饮酒。
老福子对身边的宫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会意,转身往内室走,没多久就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斗篷。
老福子命宫人在原地等候,自己拿着斗篷上前。
他将斗篷披在苏淼的肩上,劝道:“王爷,玉体为重。”
苏淼笑了笑,问道:“今天去太子府了?”
老福子知道,自己的行程都瞒不过苏淼,索性坦白:“是,殿下不在府中,奴才没见着就回来了。”
苏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他这两日可忙呢,你没有预约想见到他,自然不容易。”
老福子笑着说道:“奴才虽然没见到太子殿下,却见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姑娘。”
“姑娘?”苏淼的眼神顿时一亮:“你见到她了?”
“是啊,她和医女长得可真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又不像,两人脾气秉性千差万别。”
想到小六,苏淼的笑容终于不再是虚假、惨淡的,多了几分暖意。
“她那个臭脾气怎么能和倾城比。”
老福子注意到苏淼的变化,眼神也跟着变得柔和了一些。
“王爷,您可不能冤枉小六姑娘,她脾气可不比医女差,确切地说,她和医女是两个极端。医女医者仁心,处处为人,温柔大方。小六姑娘活泼可爱,豁达开朗。并不能说两人的性格谁好谁坏,两人都是值得娶回家做娘子的好姑娘。”
苏淼知道老福子在打趣他,轻轻一笑:“那也要看人愿不愿意嫁给我。”
老福子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又不想苏淼一个人在这里孤独饮酒,独自神伤,劝道:
“王爷,就快入秋,这风也见寒了,您要保重身体,还是少喝点酒,多穿一些。”
苏淼看了看酒杯,道:“是啊,天寒了。”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老福子,眼神里多了几分俏皮。
“福公公,你说我们放把火取暖如何?”
“啊?”
放火?取暖?
老福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府
那羊奶酒酒劲儿还真不小,小六等着等着迷迷糊糊的差点睡过去,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小六推开窗户一看,远远的地方能看到星星火光。
走水了?
昭阳城走水事可不小,太子府里自然也是乱成一团,侍卫们都拎着水桶冲了出去,小六的房门外,只剩下两个人在守门,他们坐在石墩上,手里还端着羊奶酒。只是此刻谁也没心思喝酒,两人都朝着那走水的地方张望。
他们不走,小六也不着急,翻出衣服慢慢地穿戴起来,这些天来太子府动静不小,看样子是在谋划着什么大事,不知道这走水是不是也是夏裴的安排,不过这对她而言,绝对是锦上添花。
小六穿戴好之后,就和衣又躺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两个侍卫的嘀咕声,声音听起来还颇有些痛苦。
“兄弟,你先看着,我要去躺茅厕,一会儿就好。”
“别啊兄弟,我这也憋不住了,让我先去吧。”
两人谁都不让谁,哪怕是在房间里,小六都听到两人肚子咕咕的叫声了,小六捂着嘴偷笑,这时门口传来动静,似乎有人打开了房门。
守卫朝门里探了一眼,透过屏风,隐约能够看到床上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这会儿还翻个身动了一下,不过也就一下便不再动了,看来是睡得很死。
“走吧,那姑娘喝了那么多羊奶酒,不睡到明天晌午醒不过来,我们先去。”
“哎哟,别说废话了,快走吧!”
两人一边说着,相互搀扶着,捂着肚子赶紧往茅厕跑去。
听着脚步声都走远了,小六这才掀开被子坐起来,那两人想必是被憋坏了,连房门都忘了关,小六本欲翻窗来着,如今也省了。
小六将枕头塞进被子里,假装被子里面还有人在熟睡的样子,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连日来逛园子,她不仅知道了哪里有能够导致腹泻的药草,更是早就摸熟了太子府的路线,这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大街上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醒过来到现在,大半年时间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自由过了。
小六正沉浸在自由的喜悦里,殊不知另一边,走水的皇宫,此刻正是剑拔弩张。
夏裴带着人,被人堵在宫墙之外。
夏裴看着那守门的将士,怒火中烧。“放肆,你也敢拦我?”
守门的将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稳了手中的长枪。
“宫里有规定,未经召唤,不许进入,您还是请回吧。”
夏裴的太子一位在没有被撤掉之前,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这将士的话触怒了夏裴的随从,他怒瞪侍卫。
“我们是来救火的,你也要拦?”
“宫规难违,宫里有摄政王,他会安排人救火,您可以放心。”
“那他苏淼凭什么可以住在宫里?!”
夏裴抬抬手,制止住了叫嚣的手下,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只见他抬头,冷冷地问道:“当真不放行?”
侍卫握枪的手紧了紧,夏裴的眼神太过犀利,他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凉了几分。
但是他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点点头,道:“您请回吧。”
“父皇被奸臣挟持,生死未卜,我身为儿子,不能眼看着他被奸人所害。”夏裴振臂长呼:
“来人,给我冲。”
夏裴身后的人嚷了一声,齐冲冲地就要往里冲,守护宫门的将士人数虽然远不及夏裴带过来的人,但也整齐排成了一排,死死地堵住宫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尖细的嗓音自嘈杂的人声中传来,老福子带着三五个宫人,颤巍巍地从宫内走出来。
只是现场短兵相接,兵器碰撞的声音实在是热闹,老福子这声音被淹没,完全没有激起任何浪花。
老福子对身边的宫人使了一个眼神,那人会意,夺过一个刚被击倒的侍卫的长枪,枪头滑过长长的大理石宫壁,发出非常刺耳的“滋滋”声,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吓得捂住了耳朵,待他们抬起头来看时,只见老福子自人群后走出来,朝着夏裴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殿下,请随我来。”老福子说着,看了他身后的那群人一眼,说道:“只您一人。”
夏裴挥挥手,他手下的人见状也都停住动作,等着他的吩咐。
夏裴怀疑地看着老福子,问道:“我怎么相信你不是苏淼的人?”
老福子淡淡地摇了摇头。“殿下,老奴不是您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摄政王的人,自从老奴入宫,跟随陛下,老奴这辈子,就只忠于陛下一人。”
老福子的话,其他人或许不信,但夏裴却是深信不疑的,当年他羽翼未丰,曾想尽办法想拉拢老福子入自己的阵营,毕竟这样一个深得皇帝信任的内侍,抵得过千军万马。
但是老福子完全不为所动,夏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却发现他不贪财,不爱美色,一心一意伺候皇帝,这也是皇帝多年以来还把他带在身边的原因。
所以,当他身后的侍卫还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试图跟着他往里冲的时候,夏裴出手拦住了他们。
老福子赞赏地点点头,让夏裴走在前面。
守门的将士们也自动为两人让出一条路来,等他们一进去了,他们又合成一排,将担心主子安危的一群人,都拦在外面。
夏裴跟着老福子一路向前走,一路上尽是来来往往的宫女宫人提着水在灭火,夏裴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好像是……他母后生前所住的宫殿!
夏裴心里一惊,眉头皱成一团,脚步不由自主地想往那边偏,他刚出生母妃就死了,他对母亲的印象,都是从伺候过母妃的人嘴里拼凑出来的——那是一个非常漂亮且温柔有智慧的女人,和皇上鹣鲽情深。
温柔,有智慧?可惜那都是给别人的,夏裴听过很多关于自己母妃生前是如何爱护苏淼这个弟弟的故事,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喜欢苏淼。
他渴望却不可及的母妃的爱,全部被苏淼占去;他努力在父皇面前表现,却被苏淼压上一头;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终生相守的女人,又被苏淼横刀夺爱。现在,原本属于他的,属于夏家的江山,他苏淼还想觊觎?!
不,他不允许!
想到这里,夏裴毅然决然地调转了脚步的方向,身后,熊熊的火光刺破黑暗,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一个孤寂决然的长长影子。
本以为是去皇帝的寝宫,却在分叉路口,换了一个方向。
夏裴认出那条路是往苏淼目前所住的宫殿的,顿生警惕。
“你什么意思?”
“殿下,您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您周全的,您放心。”
夏裴的内心却开始有些动摇了,主要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的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翻江倒海地咕咕闹腾。
身体的不适,让他更紧张了,他不敢再往前走,很后悔当时就应该直接冲进来的,反正现在民心都向着他,他就算硬闯皇宫那也是为了救自己的父皇,没有人能指摘半句。
见夏裴不肯动,老福子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都散了,只留他和夏裴两个人。
“殿下,有些事想必老奴不说您也猜到了。”
看老福子表情如此凝重,夏裴心里咯噔一下。
“您是说……”
老福子点点头。“陛下他,早就……”
夏裴气得发蒙:“你们怎么不说?!是苏淼吗?是不是苏淼!”
老福子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那是陛下生前和摄政王商量的,老奴一个奴才,实在是不知道,老奴只知道,陛下生前,给了摄政王一道圣旨,圣旨内容只有摄政王一个人知道,老奴这些日子也想尽了办法,想打听圣旨的内容,但是……”老福子颤颤巍巍地就要下跪,“老奴办事不力,还请殿下恕罪。”
“这不怪你。”夏裴忙扶他起来,从不站队的老福子肯告诉他这些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夏裴看着那个亮着灯的宫殿,对老福子说道:“我一个人去会会他。”
老福子看着他,着实有些担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夏裴打断了。
老福子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今天太子殿下这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呢?难不成……人有三急?
不可能不可能,太子殿下多稳重的一个人,又怎会和他手下那些冒失的小宫人一样呢。
算了,天太黑了,他老眼昏花了。
夏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老福子不放心,还是招手将他从小带到大的一个心腹宫人叫了过来,拿出了自己一直藏在袖子里的那块虎符。
宫人是跟在老福子身边多年的,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里一惊,低声问道:“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老福子郑重地地点点头。
宫人只能接过虎符,问道:“那我要交代他们什么?保护太子殿下吗?”
老福子却出人意外地摇摇头,看着那灯影绰绰的宫殿,说:“保护王爷。”
那人震惊片刻,终是明白了老福子的意思,领命退了下去。
老福子则一个人,半佝偻着身子,慢慢地踱步向前。
他还没走到宫殿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回头,就看到刚才领命退下去的宫人又回来了。
老福子满脸诧异:“怎么回事?他们不听你的调遣吗?”
宫人忙摆摆手,他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忙向老福子报告道:“我路过宫门,看到太子殿下的人已经撤走了大半。”
“撤走了?”老福子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太子殿下和王爷这会儿功夫就已经谈妥了吗?”
“不是不是。”宫人忙摆摆手,说道:“听门口守卫说,那些人今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一直在出虚恭,熏走了一批人,留下的估计也是憋不住了,一个两个都去抢东厕,抢不到的,都去蹲小树林了。”
老福子光是听着,都放佛能够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从宫墙外飘进来。
局势急转直下,他现在也是十分为难。
这到底要帮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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