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与士燮同乘一车,由大将高顺在旁作陪,苍梧太守夏侯綦与士徽、胡恪坐第二辆。
陷阵军护送马车缓缓往前行驶,士燮掀开车帘看得啧啧称奇,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但装备豪华无比而且训练有素。
士燮终于明白次子士祗为何对泉陵念念不忘,原来蓝田治下的零陵郡这么富庶无比,也只有这样才养得起全副武装的万人陷阵军。
铠甲、兵器在民间造价高昂,但士燮根本不知道从采矿、冶炼到锻造,蓝田已经拥有了完整的产业链。
全产业链耗时很久,前期投入的人力物力很大,但是一旦形成产业链,到末端又会摊薄成本,就形成了良性的循环。
“威彦公觉得家乡风物如何?”蓝田率先挑起话题。
“甚好,甚好,虽然许多年没回来,但总有一股亲切的味道。”士燮回过神潦草应付。
“威彦公亲临广信,可有什么要教蓝田的?不妨现在就说与我听?”蓝田先来了个投石问路。
士燮先是愕然,他没想到蓝田如此心急,但是碍于旁边有人,他尴尬地回应:“玄鸮先生纵横荆南威名远播,我这垂垂老者岂能教你?先生受命牧守我们交州,卑职身为交趾太守自然要来拜谒...”
“威彦公真是客气了...”蓝田微微颔首,老家伙的确比儿子稳得住,看来除了沙摩柯的事,士燮还有别的要求。
两人浅尝即止停止交流,车厢内的气氛马上变得沉寂,耳边只剩马车奔跑的声音,以及三个粗重呼吸。
“蓝府君,这位将军英武伟岸,还未请教...”这回轮到士燮挑起话题。
蓝田笑着介绍:“此乃高顺,高伯平也。”
士燮先是一怔,原以为此人是蓝田的护卫,没想到竟是那位陷阵营主将,他连忙拱手行礼:“久闻高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士太守过誉。”高顺抱拳回礼。
借着高顺这个由头,士燮与蓝田谈论起群雄割据,感叹天下的英雄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蓝田看得出士燮是在担忧自己。
士燮远离中原偏安交州,虽然还在大汉的疆域之内,仍旧想为家族保留独立自主的地位,即便向大诸侯称臣进贡也在所不惜。
从之前交好蓝田开始,士燮就详细了解过他的为人,有手段、有谋略、懂治理,最关键的是不结交任用世家子弟,这一点是士燮最难受的。
荆州守军与江东一战之后,蓝田彻底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再加上刘备让他出任交州牧,士燮又对蓝田高看了一眼。
在士徽汇报请来的‘客人’难伺候,甚至有些招待不起的时候,士燮已经明白蓝田在敲打士家,所以他马不停蹄赶来拜见。
马车在路上跑了半个时辰到达目的地,蓝田在州牧正堂前殿设宴款待士燮父子,并让夏侯綦带领苍梧的郡级官员作陪。
宴席上的菜肴已经被厨师们从泉陵带来,无论是品类和烹饪方式都是士燮所没见过的,他尝过两筷子之后赞不绝口,但对于夏侯綦的敬酒他以年老婉拒,最后他的倒霉儿子士徽就成了挡酒客。
士徽今天也是有备而来,他通过乌斯丁买了几颗张机调制的解酒丸,在宴席上觥筹交错游刃有余。
宴酣之际夏侯綦与士徽等在前殿继续闲聊,士燮借口有要事禀告与蓝田走进后殿说话,滴酒不沾的高顺时刻不离左右。
“老夫年纪大了没法痛饮,刚才怎不见高将军饮酒?”士燮提醒蓝田自己想单独汇报,否则在马车上就不避讳高顺,强调自己年老体衰没有能力行刺。
“高某素来滴酒不沾。”高顺抱拳回答。
“真奇人也...”士燮感叹。
“伯平,你先回前殿照应,有什么事我再叫你。”蓝田吩咐。
“这...”高顺显得很犹豫,从当年始安遇刺开始,蓝田走到哪里都有护卫,都差点忘了蓝田也有武艺在身,虽然没法与正式军人相比,但是应付眼前这个老头绰绰有余。
“去吧。”蓝田语气坚定。
高顺想了想然后阔步向前殿走去,最后在通道的大门旁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要救援也会很方便。
见高顺的背影消失在后殿,蓝田意味深长地问:“威彦公有何要事?”
“听说郁林、苍梧两郡广开蒙学堂,各县还设立了官家的医馆,府君初来交州就操劳为民,真是让卑职佩服啊。”士燮拱手作揖。
蓝田皱起眉头:“威彦公远道而来,该不会就是来夸我的吧?因为现在郎中和教习缺乏,医馆和蒙学堂也没有全部覆盖。”
“对对对,循序渐进是对的,岭南百姓多是不通王化的蛮夷,冒然兴学可能事倍功半,但是医馆能够恩泽百姓,倒是可以在交州全境铺开,卑职这方面可以协助府君。”士燮连忙附和。
士燮的话浅显易懂,他赞成蓝田在郁林和苍梧的政策,但是不建议扩展到其它郡县,士燮能够接受医馆全州普及,但是蒙学堂还不适合交州百姓,他通过这句话一语双关,也在试探蓝田对士家的态度。
蓝田浅浅一笑,半开玩笑地说:“现在郎中十分短缺,能够覆盖郁林、苍梧已经力穷,威彦公与诸位兄弟还需自给自足,交州横贯东西毕竟还是太大了...”
士燮听得一喜,蓝田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不会改变士家现在的局面,跟着便投桃报李:“南海郡与苍梧郡相连,武弟在那里几年成效不显,后来因病身故反被卫旌趁机所霸占,幸得府君带兵驱走江东逆贼,徽儿试着治理数月却力有不逮,您看这南海...”
蓝田见状欲擒故纵曰:“这几个月交州各地风调雨顺,没听说过南海有什么大事,他怎么就力有不逮了?士家为交州勠力劳心,还是让令郎休辞辛劳治理南海,我这边一定会全力支持,明天我就让人上表朝廷,奏请士徽为南海太守。”
“府君切莫如此,犬儿他还有待历练,郡守实在难为他了,请将军以南海百姓为重。”士燮如此年纪不但说得诚恳,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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