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知我者苏大娘也!”婉言笑道:“肯定不是一般的梳妆台。”
芸娘催道:“什么样的梳妆台?”
连日在屋里抄书,笔墨都是全的。婉言又跑回房间里拿出一支描线笔,一边在纸上画一边解说:“我们就做个杉木的,这个便宜。打厚一点。然后呢,从台面上挖个洞,上面盖块板子,面脂等物就可以收到里面啦。”
“还不就是个梳妆台……。”嫤言忍不住鄙视一句。
“你听我说完嘛。”婉言又道:“盖板里面镶嵌一块镜子嘛。这样这个桌子上又可以写字,又可以梳妆,放在你们俩的房间里,红袖添香夜读书,岂不妙哉?”
“你还不如做个抽屉。”芸娘提醒。
“抽屉拉的过程中那些东西容易晃啊。胭脂盖都能晃的掉!何况抽屉怎么嵌镜子?一个桌子两边抽屉,一边放笔墨纸砚,一边上面便是可以往上掀起来的化妆台,下半部分做个浅浅的抽屉放首饰,多好啊!”
嫤言点头:“有点意思。”
大家想了一回,的确没见过。就是时间太赶,说不得只好偷工减料了。三层漆是上不了的,大约要用清漆,比有色漆看起来要像那么回事些。不然有色漆刷不均匀更难看。“咦?”芸娘也灵光一闪:“索性不用上漆,竟用桐油还好些。只是木工要好!”
说干就干!婉言抄起笔就开始画图纸。嫤言默默的点多了几盏灯,又点上一根线香,天气太热,蚊虫太多了。婉言拿着尺子,也不用专门的细毛笔,就用她们画花样子的描线笔画了一张立体图出来。又分别画了顶视图、侧视图、前视图,分别标好尺寸。希言待她画完,拿起来一看笑道:“真真一目了然!竟比日常见的图纸更精细些。”
婉言一笑:“我天才吧?”
“嗯,天才!”
“哈哈哈哈,本天才以后要开个家具店!”
“你会木工?”嫤言挑眉问道。
“谁当老板的要会木工啊?我们家还开书店呢,我们也不写酸文。”
嫤言扑哧一笑:“回头那些木匠把你的想法都学了去,还卖的比你更便宜,你又怎样?”
婉言语塞,姐恨山寨!泪奔。
次日一早,希言拿着图纸就出了门。婉言要的东西真的蛮简单的,最难的就是台面上挖个洞。工匠那里应该有半成品,这样加工更加快。果然不出所料,东京城原本就繁华,商业化到了极致。故差不多的东西都有,希言不过早上出门,到晚间回来便说:“东西做好了,上完一层桐油了。我看着还成,晾一晚上明日再上一层,再晾两天便好。”
“多少钱?”婉言急急问道。
“桌子六百文,你画的那种长方形的铜镜没有,我买了个菱形的转了过来,看起来也像。”
婉言有些失望,没有玻璃神马的最讨厌了。哦,不对,宋朝有玻璃,这时候技术还没失传。可惜都是彩色非透明玻璃,做玻璃镜神马的想都别想。哪怕她记得银镜反应都白搭啊!呃,可以银镜到水晶上去哦!我是猪!
婉言用头狠狠的扣了一下桌子,尼玛刚考了银镜反应她穿过来的啊啊啊!她她她当年是记得的啊啊,她上课实验还成功了啊啊啊!但是!但是!她没抄下来T,这会儿给忘了。宽面条泪,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银镜反应抄一万遍啊一万遍!
嫤言揉揉额头,这家伙又做奇怪的事了:“阿婉,你还不去洗澡,这都什么时候了?”
“知道了管家婆!”婉言没好气的说,她缅怀一下从锅里飞走的熟鸭子不行啊!
嫤言抽抽嘴角,算了,在家都没几天了,还是别吵了吧。
次日晚,店家果然把梳妆台送了来。并果然笑的灿若春花的说:“娘子,日后我可以做这样的卖么?”
婉言无力的道:“请随意。”她说不可以,你就不卖么?先礼后兵乃我国优良传统哇。既然如此,她还不如索性大方些。
店家的脸又变成了夏日骄阳,闪瞎狗眼啊!掀桌!
婚前前一日送嫁妆,苏二婶带队,拎着一串孩子去压场。秦家众人的确没见过这样的梳妆台。又有整整两抬书本,跟衣料一起塞的满满的字画箱子——字画肯定不会一张一张拆开来看,又不是名人字画,随便看几张就行,重点是女眷更喜欢看衣料。一些巧思加上书香味甚浓的嫁妆,的确让匆忙说亲对嫁妆不报指望的秦家人惊讶了一番。秦娘子脸上有些得意,虽说衣料都不甚好,家具也不多,但这么多书长脸啊!秦家嫲嫲被族里的晚辈奉承的很开怀,嫤言未进门,好印象已经留下了。也是大家期望值本来就低,忽见苏家居然凑出了十六抬嫁妆,实在来了个大惊喜。所以炫富神马的要不得,哭穷才是王道!
秦二九冲着希言兄妹拱了拱手,希言回了一个笑容。嫁妆要摊开来给众人细细围观,秦家族里也有许多人来凑热闹。
几个读书人笑着赞叹苏家家教好——书多嘛。更多的是年轻的小娘子翻看着那个梳妆台。果然不管那个时代,女孩子与梳妆的家伙都有执念。她以前就无数次想把电视里的东西扒拉出来,所以小女孩喜欢这个实在是意料之中。
秦二九见姐妹们围观的十分开心,忍不住跑过来问:“这梳妆台谁想的呢?”
希言指指婉言:“她咯。”
“想不到二娘还有这等本事!”秦二九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是店家的新产品。
“看不起人是不?”
“不敢不敢,小生是只知道二姐聪明,没想到二姐聪明到这个份上!”
希言抽抽嘴角,这才几天没见,这秦二九的嘴就这么甜了。
“是了!”婉言一拍脑袋:“姐夫你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呢。”
“……。”三书六礼里就有问名好伐!秦二九囧囧有神的说:“我叫秦达和。”
“噗!大河?”婉言很不给面子的捂着嘴笑:“你弟弟叫大江?还有谁叫大湖不?”
“……。”秦二九决定无视她。
希言觉得丢脸死了,拉过婉言的手写了一回才罢。
忽有个小娘子窜了过来,拉着秦二九问道:“二九哥,嫂嫂好多书啊,莫不是个才女不成?”
从秦家姻亲里特特请的媒人插言道:“那当然,苏娘子可是京华女学的学生呢。”
哇声一片,京华女学的确坑爹的不好考。
媒人又指着第一抬用来铺床的被子道:“看看这绣工,这么大年纪的小娘子也难得了。”
众人纷纷点头:“很是,二九有福了!”
希言悄悄松了口气,他原本是很紧张的。衣料实在是……与别人的差的有点远。这种东西,但凡好一点,价格就翻倍。实在是无可奈何。东西也不多,松松垮垮的十六抬,连好点的碗筷都没有。秦家本身又有点家底,秦二九再是庶子,未分家时别人总是只看父亲的。他真的生怕别人看不起嫤言,本来庶出就吃了大亏,嫁妆价值还低于平均水平,真是太拉分数了。此时见秦家人居然有些得瑟,也大大的惊喜了一番。看来低期望的确比较容易开心。
闹了大半天,亲族才渐渐散去。苏二婶指挥着人把嫁妆抬到屋子里,又看着铺好床才算完事。走出秦家,二婶便带着儿女与希言兄妹分道扬镳。而亢奋过后的兄妹俩都有些支撑不住。家里再一次陷入经济危机,希言不大舍得叫车。却见婉言真是累的不行,不免有些心软。咬咬牙还是叫了一辆车,把婉言扶了上去。
马车上铺了一层毡子,看起来还算干净。但没有凳子,大约是直接坐在车板上的。婉言顾不得那么多,待帘子一放下就倒下睡着了。不曾想马车一个拐弯,碰的一下磕到了头。一下子就把她惊醒了,痛的眼泪直飚。
也许真是最近太忙,她揉了揉头又倒下了。偏马车又压到块石头,幸亏希言眼明手快,不然非要撞出一个大包不可。希言是无奈了,只好靠着车厢板伸直了腿,把婉言扶到自己腿上枕着。轻轻的弹了一下睡熟的婉言的额头:“真不知道日后谁能消受的了你!”
婉言枕着软软的大腿,舒服的翻了一个身。希言笑了笑,伸手拽住她的衣服,以免马车又压到石头。车子晃晃悠悠中,希言也撑不住靠在角落里一觉睡到家门口。
见婉言还沉沉睡着,也不叫她醒来。轻轻背到身上就下了车。
芸娘迎出来一看:“这是累坏了吧?”
希言点头:“路上好几次碰到小石头都没晃醒来。”
嫤言也跟着出来了:“放到屋里去吧,今晚我跟娘娘睡,爹爹跟你睡。正好让阿婉一个人好好歇一晚。”
芸娘看的一脸心痛,嫤言更愧疚了。赶紧奔回房间摊好铺,待婉言好好睡下之后,打了盆温水,细细的替她擦了手和脸,又拿着把蒲扇一下一下的在一旁扇着。因出了一身大汗,婉言脸上的妆已经掉了,擦了脸后更一点没剩,此时就能看出她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嫤言细细的抚摸着婉言额头上的碎发,喃喃道:“亲姐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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