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仁修眼中一定,这个刹那,想到了曾经。
似乎不是太过遥远的曾经,但是在记忆里面,却也好似有些遥远起来。
那是当日,老太爷过寿,寿宴结束,因为天色已经晚了,所以就留在唐家老宅里并没有离去。
只在当日,在他的别墅里,她对着他说了那样的话语。
记忆被拉扯开来,她所说的话语,还那么清晰,响起在耳畔。
经久之前,她说:唐仁修,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不要让我觉得,我和你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错,一场可笑的闹剧,让我后悔,我为什么要遇见你?
如今,她却是说了,她说她真后悔,后悔遇见他。
她怎么就会遇见他。
唐仁修凝眸瞧着她的脸庞,那份安宁不再,是狷狂的神情,眼中颠倒了一切,她痛苦地瞠目盯着他在看。
两人全都默然了,许久后,他才幽幽开口,应了一声,“所以,我才让你好好挑选喜帖,免得以后又后悔。”
顾敏心中一怔,她的手狠狠地捏紧了手中被撕扯开的册子碎片,那么用力的捏紧!
她的手指,那关节都开始泛青!
最后,她松开了手,那手里的碎片,悄然簌簌落下,落在了地板上面。
她凝声重复道,“我已经选了,就是刚才那个!”
唐仁修默然了下,他终于退步点了头,“那就这样吧。”他应声后,又是回头望向了那女助理,对方早已经愣在一旁,不知道该走该留,更是恐慌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仁修朝她微笑,“喜帖就刚才那个款式。”
“是!就这么定了!”女助理急忙应声回道,“那唐先生,顾小姐,我先走了!不打扰了!”
女助理收拾了册子,慌忙起身而出,像是逃离一场战斗,一个战场一样。
顾敏见那女助理走了,她冷声道,“喜帖已经选好了,现在你也可以走了。”
她急于请他离开,恨不得此生都不再见到他,唐仁修漠然道,“你不问我,什么时候让你见到宸宸了?”
顾敏眼眸一凝,“你要是想让我见宸宸,你就会带他来。你要是不想,我问也没有用!”
她斩钉截铁的口吻和语气,说的那么夺定,她对他的了解,是那样的透彻!
唐仁修动了动唇道,“他这几天过的很好,张姐在照顾他,你也可以放心……”
他絮叨的说着向宸的近况,顾敏沉默聆听,他说的太过详细,却是连一天里所做的大小琐事多一一诉说,繁琐到了连他喝了几杯水,都没有遗漏。
顾敏耐心地听着,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没有话再可以说了,这才说道,“就这些了吧。”
“现在,请你离开!”在他话音落下之后,顾敏直接指向了那扇公寓的门!
唐仁修瞧着她,他却是又道,“我是要走,不过,你也得跟我一起走一趟。”
走一趟?要去哪里?顾敏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她不闻不问,只是抓起钥匙,她就自行开门走了出去,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公寓里。
唐仁修瞧着她离去的身影,他才随即也是起身。
谢武开车,谢文沉默坐在前方,顾敏上了车后一言不发,唐仁修就坐在她的身边。
沉默的气氛,窒闷到了极点。
路途有些遥远,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顾敏索性闭上了眼睛,任那车子随意奔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顾敏才缓缓睁开了眼眸来。
她正对那车窗,从窗户里眺望而出,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教堂!
这座教堂,顾敏是有印象的,那正是当年岳华和孟涛结婚的时候,举办婚礼的教堂!
这里是港城城南,城南的那一座小教堂!
顾敏尚未回神,唐仁修已经下了车来,绕过车身,他来为她开车门。顾敏回过神来,她弯腰而出。
两人信步而行,此刻正是下午时光,阳光很是灿烂,四月春光大好,周围的花园种植了各异的花朵,全都盛开绽放了,香气怡人。就在花香里,唐仁修走在前方,顾敏就跟随在后方,两人来到了那教堂。
教堂的看守等在门口,见他们到来,他就为他们将门推开了。
这座小教堂,典雅而清新,年轻的恋人都爱来这里举办婚礼,今日大概也有人来庆婚,所以还可以看见一些花瓣来。只见其中,白色的蜡烛灼灼燃着,长排整齐的长椅,红色的地毯,一路往前,延伸到了神父所在神台。
那座神台,那是新人即将会站在前方,聆听神父的训诫和询问,为对方许下那诺言的地方。
突然,心中突然横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来。
脑海里突然又浮现起从今,岳华和孟涛结婚时候的场面,男女宾客,好不热闹。是岳华幸福微笑的脸庞,是孟涛宠溺的俊脸,是他们携手相伴,愿意共度余生的誓言。
只在一瞬间,思绪收回,顾敏的眼前那朦胧的光影也散开了。
此刻的教堂,里面空无一人,好似就是为了等待他们。
来到教堂前方,两人都停下了步伐,那么宁静,那么的神圣而庄严。
唐仁修低声道,“婚礼会在这里举行。”
顾敏眼中光芒涣散,当年就是在这里,她接到了岳华的新娘捧花。当年的捧花,被岳华抛出,落到了她的手中。岳华笑着说恭喜,对她说下一个结婚的人就是她了。
细数这些年来,身边的朋友,所认识的人,已然结婚的竟是一个也没有。
还真是应验了当年岳华的话语了。
可这迟来的婚礼,却不料是今时今日。
“到了那天,你该不会紧张的出错吧。”他突然笑问。
“我才不会!”她开口反驳,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可不信。”他笑着侧头,对着她说,“不如这样,来预习一遍吧。”
顾敏瞠目,预习?要怎么预习?
唐仁修又是道,“你站在这里往教堂里面走,我就在神台那里等着你。”
却是不容顾敏拒绝,唐仁修直接问道,“这里有捧花么?”
那看守想了想道,“花园里有白玫瑰,摘几朵就可以了。”
“好。”唐仁修应了,那人急忙就去摘。
“不用预习了,我不会出错!”顾敏并不想去走一回红毯,这太没有意义!
她转身就要走,唐仁修一把伸手将她拉住了,“走一趟!”
“不用了!”
“走一趟!”
“我说不用了!”
“我、说、走、一、趟!”他一字一字,几乎是咬牙切齿来。
顾敏被他抓的手都疼痛了,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是那样的固执,如此的震心,让她一下失声!
“你别忘记了,宸宸还在我手上!”他又补了一句!
就在此时,对方很快就摘了白玫瑰回来,更是精巧的用白色的丝绸带束着。
那看守道,“小姐,这束花请拿着。”
唐仁修接过了捧花,往顾敏的手中一塞。他已然迈开步伐,沉稳的步伐走向了神台。
不过是眨眼之间,方才还在身边的他,已经到了神台那头。
而她还站在教堂的门口。
他步伐一定,侧身回头转了过来,他凝眸望着她,沉默着,没有再出声。只是一双眼眸,在那片光影里,那么的剔透明亮,一种灼灼的光芒。
顾敏看着他,一身西服笔挺,是他平日里就会有的穿着。但是不知为何,此刻竟是变得异常英俊来。她强将这不该有的念头甩开,心中想着不过是走一趟,那就走这一遭!
顾敏也迈开了步伐,她捧着白玫瑰的捧花,往前方的他一步一步而去。
可是这每一步,都突然变得沉重,沉重到了举步为艰的地步。
这样一条通往婚纱的道路,那不是幸福之路,那犹如地狱之路,却是没有奈何没有黄泉,更没有孟婆汤,让她喝下一碗,就可以忘却所有。
他们两个,一个没有礼服,一个没有婚纱。
教堂里没有宾客,没有乐声,没有家人亲朋的祝福注目,什么也没有。
而他突然温柔微笑,定入她的眼中,让她的思绪一片空白。
唯有他,唯有她,他就在前方等着她,她正往有他的方向而去。
教堂的顶端,那琉璃七彩的玻璃瓦,在阳光下晒下了斑驳而绚烂的光影来,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异样的光芒来。
她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伸手将她轻轻挽起,放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两人面向了那神台,没有神父在前,就这么注目着前方。
一片寂静中,唐仁修缓缓开口,“我也很想知道,你怎么就遇见了我。”
顾敏心中一怔,又听见了他下一句话,“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她的眼眸,那痛恨的情感交织而起,更是冷凝一片!
是他的眼眸,深沉的光芒,酝酿着黯然的神采,覆着一层淡淡薄霜!
顾敏捧着那捧花,她不自觉的一用力,玫瑰的花枝上还有着未修剪的枝刺,从那指尖一下刺去,疼到了心尖上去!
是他说,“顾敏,你不该遇见我,我也不该遇见你。”
这十年来的一切,前因后果,前尘往事,缘起缘灭,就在这一句话里烟消云散,像是梦境一场,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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