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刹那,顾敏心中忽然寂静一片。
他问她:顾敏,你恨我是不是。
恨吗。
应该恨的吧。
他的所作所为,每每回想起来,也应该总有一个恨他的理由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奢求来的。是她在当时不顾一切,以为那是一个美好的梦境,是她在当时冲过去喊住他,还问他那句话算不算数。如果没有了当时,那么之后一切,也全都没有了。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顾敏突然发现,现在恨不恨已经不重要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
顾敏微笑着,轻声说道,“不,我不恨你。”
她安然的笑着回答,唐仁修心中安静而无声,只听到咯噔一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在心头作祟肆虐。
不,顾敏,你在说谎。
“恨一个人太累了,我可不想这么累。”她又是淡淡笑道,好似将那些过往全都释怀,那么的平静淡然。
可是顾敏,你怎么能这样一笑而过?
之所以不恨,只是因为恨一个人太累?
这样的结果,竟然比不恨,更让他难以接受!
唐仁修尚不能回神,而这边唐紫陌接过电话后折返而回。只是一进来,就看见唐仁修和顾敏两人单独在化妆间里。当下,她一下止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有些不自然的,却是冷声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顾敏扭头望向窗外,阳光那么明媚的照耀着,她笑着道,“恩,是啊,天气真的挺不错。”
唐仁修却是并不出声,只是沉默地望着顾敏。
一下子,三人又都没了话,气氛一下子僵持到不行。
紧接着,岳华等人也折回来了。
孟涛笑着抱着她,坐回到新娘椅里。
岳华一脸幸福的微笑,只是回来后,发现这里的气氛真是不大对劲,很窒闷很压抑,她不免心里担忧,立刻喊道,“学弟,你这么突然回来了,那边的事情没问题吧?”
其实这句话简直就是多余了,唐仁修又怎么可能会搞不定?
“学姐,你说呢?”唐仁修温温笑着,反问了一句。
岳华挑眉,“好好好,算我多问了!”
“倒是你,这么突然就要结婚。”唐仁修的目光终于望向了岳华和孟涛,只是这太过突然的婚事,也是让他有所狐疑,“之前也没有听说,你有结婚的意思。”
“没办法啊,我都快三十岁了,再不嫁人,就怕没人要了。女人可比不上你们男人,男人四十还一枝花呢,女人到了三十就已经巅峰时期过去了。趁着现在还有人要,所以快点嫁了吧!”私底下的岳华也是爱开玩笑的,这不正拿自己调侃起来了。
唐仁修望着孟涛,那眸光忽然一阵犀利,打量着他,声音温沉,“岳华她是我的学姐,今后也请你好好照顾她。”
看似平淡的话语,却是充满了压迫感,那显然是在警告,如果他敢对岳华不好,那么就等着瞧。
孟涛倒是很绅士好脾气,笑着回道,“当然,她是我的妻子。”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话说了就算数的,不过没关系,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验证你这句话有没有兑现。”唐仁修又是一句。
他的口才向来极好,这下子是让孟涛没了声,只能笑着点头。
岳华心里很暖,她朝唐仁修微笑,更是喊道,“学弟,你这口吻还真是跟我爸一样!”
唐仁修沉默了。
岳华还在打趣,视线一转望向了唐紫陌,继续调侃,“紫陌,你瞧瞧你这个哥哥,到了我这里,还跟我爸一样。等什么时候你出嫁了,他指不定要说多少的话了,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你未来的老公不知道会不会被吓跑!”
“哈哈!”这化妆间里的伴娘和化妆师都轰然大笑。
唐紫陌冷了丽容,有些尴尬。
顾敏也忍不住笑了,嘴角上扬起一抹弧度。
唐仁修则是蹙眉,余光却是瞥见顾敏,她正在一旁那么欢快的样子。
唐紫陌这边挨不住众人哄笑,冷声说道,“我没兴趣结婚,所以历史不会重演。”
“哎,你现在这么说,等再过几年,遇见一个合适的男孩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女人啊,这辈子总是要结婚,难道还孤家寡人过一生啊!又不是电视又不是小说,这太不现实了!”岳华笑着道,“所以我跟你们说,差不多了,找到一个就不要挑了,赶紧结婚,赶紧的!”
“紫陌,知道了吗?”岳华询问一声。
唐紫陌冷冷淡淡的,所以点了个头敷衍过去了。
岳华又是望向了顾敏,唤了一声,“顾敏,你也知道了吗?”
顾敏却是觉得岳华的这番话语特别有道理,确实,人生不是电视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的等待和非谁不可。
顾敏微笑开来,她轻轻应道,“恩!”
而她这一声肯定的应声,却让唐仁修心里不是滋味。
“好了,两位先生,你们也请出去吧!我们新娘还要补个妆,然后仪式差不多就要开始了!”
这边,新郎孟涛和唐仁修纷纷退了出去。
转身之际,顾敏微笑的脸庞在他的眼中慢慢隐去。
真要算起来,这还是顾敏第一次参加朋友的婚礼。在这样的教堂里,这样的唯美安宁。
这边来人催促,“快,时间到了,新娘子准备起来!”
顾敏站在一边,就瞧见岳华的父亲来了,那是一位微笑的父亲,他走进来携着岳华而出。
那么漂亮的洁白的婚纱,长长的曳地裙摆,像是一尾美人鱼。
岳华在众人的瞩目中,走出了化妆间。
“两位小姐,你们跟我们来吧,去教堂里边。”有人叮咛了一声,顾敏和唐紫陌便也而出。
她们赶紧奔回了教堂礼堂里,唐紫陌瞧见了唐仁修,她便走过去和他并排。
顾敏则是走向了另一侧,找了没人的空位站定。
伴随着结婚安静祥和的进行曲,众人集体起立,而后在一片鼓掌声中,在阳光灿烂的照耀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岳华由父亲携着走向了红地毯。白色的头纱如此唯美,白色的婚纱那么浪漫,恐怕走在红毯上,那是每个女人都会希望的梦想了。
那是走向幸福的道路。
掌声雷动,终于,岳华由父亲带领着走到了红毯的尽头。
而在这一头,新郎孟涛一直在等候着,他上前将新娘带向了自己。而后两人一起,走到了神父的面前。
顾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动到心酸,竟然有了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而她没有注意到,就在红毯另一侧的座椅之间,唐仁修眼角的余光一直都注视着她。只是看见她一双眼睛,带着无比的热忱和希期,闪动的光芒,那抹笑容,真挚无比,让他心头一紧。
顾敏的眼中有一丝模糊,她只看见孟涛和岳华并肩而站。神父开始宣读誓词,询问他们是否愿意。随后又听见孟涛说了一句“我愿意”,在这之后岳华也微笑说了一句“我愿意”,他们在神父的祝福下互赠戒指,又在神父的陪同下一样的宣读誓词。
“我,孟涛(岳华),请你岳华(孟涛),做我的妻子(丈夫),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我会信任你,尊敬你,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我会忠诚的爱着你,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于你……”
终于,在神父的微笑中,仪式完成,“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孟涛转身,面向了岳华,他将她的白色头纱掀起,他微微一个俯身,那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岳华轻闭着双眼,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
这一幕落在顾敏的眼中,她随着众人欢笑鼓掌。
岳华姐,你当时的选择没有错,你当时的分开是明智之举。没有什么比爱过一场更炙热,没有什么比放下更自在,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好的结局。
祝你幸福,真的祝你幸福。
所以,顾敏,放下吧,一切都放下了。
这边婚礼仪式结束了,众人都被邀请到外边来拍照。只是却很凑巧的,顾敏和唐仁修两人总是错开,好不容易被喊到了一起,却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中间还隔了许多的距离。
拍照之后,最关键的是抛花球的小插曲。
前来观礼的女伴们尚未结婚的都纷纷上前去抢花球,岳华回过头来,她喊道,“顾敏!紫陌!你们也来啊!”
顾敏被这么一喊,也不好意思不上前,她便走上前去。
唐紫陌也随即迈开脚步,她冷冷地走到后边,和顾敏一样也不走上前去抢。
岳华这下是满意了,她又回过头去,伸长了手臂,忽然一下,那花球就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只听见一声声尖叫声,前方的女孩子都奔跑上前,更甚至是跳起来要去接花球!
可是谁知道,那花球却是在众人的头顶掠过,往后边直直飞去!
一下子,竟是好巧不巧砸中了一个人!
“谁抢到了?是谁?”岳华在询问。
众人纷纷回头望过去,只见是后边站着的两个女孩子。
唐紫陌凝眸,侧目瞧向了顾敏,视线一落,她的怀里正是那个花球。
顾敏也是一怔,对于怀里忽然飞扑而来的花球,这让她感到措手不及,更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岳华提着裙摆跑过来一瞧,她乐了,“顾敏!原来是你枪到了花球?哎呀,那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了!恭喜恭喜啊!”
顾敏有些尴尬,结婚这种事情,离她太过遥远了,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还能多说什么,只能微笑。
唐仁修站在远处,他静静瞧着那边围拢的一群女孩子。视线定格在顾敏的身上,更是定格在她所拿到的那一束捧花上。
突然,那束捧花就变得刺目无比!
教堂这边的仪式结束后,一行人就要坐车婚车前往婚宴的酒店。
顾敏是一个人而来的,她瞧着坐后边的轿车就可以。
可是谁知道,这边唐仁修却是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她,忽而一句,“你坐我的车。”
顾敏瞧了他一眼,轻声拒绝,“不用了,我坐婚车就好了。”
顾敏说完,直接上了后边的其中一辆。
唐仁修微微皱眉,却也是没辙了。
而唐仁修和唐紫陌都是开车来的,唐仁修一辆宾利,唐紫陌一辆保时捷,真是显赫到不行!
这边婚车队伍出发,后边宾客和保时捷也跟随在最后护航保驾一般。
婚礼宴请的酒店为了方便起见,所以也是定在城南。
虽然不是豪华的五星级顶级酒店,但是也是很有格调气氛的中型酒店。
大堂里早就已经被布置一新,这之后一系列的婚礼游戏环节多到不行,这边中场,岳华去楼上的房间换礼服。
顾敏也就陪着上楼了,岳华这次是换了一身红色喜庆的旗袍,她不禁问道,“顾敏,你没事吧?”
方才实在是太忙,而且人又多,根本不好说话,现在这边没人了,岳华才开口询问。她实在是担心,这边唐仁修突然回来了,她始料不及,就怕这两人再发生什么事情来。
顾敏笑道,“没事,岳华姐,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了,开开心心的当你的新娘。”
“那一会儿你要是想走,你就先回去吧,等以后我们再聚。”岳华也是理解她。
顾敏点了个头。
顾敏所坐的那一桌,都是一些单身女孩子,倒也是不错。而唐仁修和唐紫陌则是坐在另一桌。隔的也确实是有些远,所以这样一来,也自在了许多。顾敏想着等新郎新娘过来敬完酒后,她也差不多该走了。
这边一桌又一桌,却一直都没有等到孟涛和岳华过来,另一桌都是男人,纷纷起身敬酒,那些爱闹的硬是不肯就这么让孟涛走了,于是便又一杯接着一杯,气氛欢快到不行。
顾敏静静吃着东西,但是忽然感到有些不舒服。她便是起身,走往洗手间。
而那一桌上,唐仁修的视线瞬间瞥见起身离席的顾敏,他喝了一杯酒后,亦是放下酒杯就要起身。
唐紫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瞧着他而去了。
洗手间里——
顾敏一进去,就奔向洗浴台,她有些难受,趴着就干呕了一阵。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她开了按钮,用水洗了洗自己的脸,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禁咬唇,心头更是烦乱起来。
时间过的太快,这样下去,这个月都要过去了。
而她又该要怎么办?
顾敏在里边逗留了许久,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却是依旧感到有些不舒服,想着还是去对岳华说一声再走。
如此一想,她作势推门就要而出。
可是门一推开,却发现回廊外边站了一道颀长身影。
他指尖一支烟静静抽着,似乎是已经等待良久,一瞧见门打开,双眼便深邃一片,立刻对上了她。
顾敏委实一怔,只是却也没有感到太过诧异。这一次,她没有躲闪,没有退让,只是站在原地,更是主动开口,“唐仁修,我们谈谈吧。”
谈谈,很好,是该谈谈,可是又该从何谈起?
唐仁修抽了口烟,注视着她微湿泛红的脸庞,他不禁问道,“你喝酒了?”
“恩。”顾敏也知道自己的脸庞有些发烫,大概是刚才不舒服的缘故,所以她随意应道。
“你一向酒量就不好,身体也不好,以后还是不要喝了。”他温声劝说,却是透出关怀来。
顾敏也不拒绝,平静应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这样的谈话,不再是争锋相对,仿佛是狂风暴雨过后的平静,可是唐仁修却愈发感到不宁。
“唐仁修,所有的事情都到此结束吧,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轻声说着,此时天地都安静。
唐仁修眼眸一紧,心头更是一紧,随之只听见她说,“我和你之间,就算没有走到最后,也应该可以和平结束,没有必要非要跟仇人一样。做不成朋友,陌生人总可以吧。”
顾敏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竟然可以这样心平气和的说出这番话来,也许是曾经那样深深的爱着他,也许是因为他也曾经给予过她那样的温柔,所以那些残忍绝情,全都可以释然,到了此刻,一切都应该放下。
人这一辈子,如果要怀揣着一份恨意,那实在是太过疲惫。
不如,就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从此以后,各自生活,从此以后,他只是他,而她也只是她。他有他的梦想,他有他的未婚妻,而她也会有属于自己全新的生活。就让他们,在这里迈向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我们好聚好散吧。”她轻轻柔柔地说着,这让唐仁修当下脑子空无一片。
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顾敏,你对我说好聚好散。
顾敏说完这句话,她微笑着就要离去,唐仁修恍惚中瞧见她走远,却是仿佛这一生,永远也不会再拥有她一般!
这一刻,他猛地伸出手来,一下抓住了她,皱眉瞠目,眼底满是怒意。
“顾敏!谁要跟你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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