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谁都不能碰我的季老师 > 第七十四章


飞机升空的时候,姜谣透过窗户朝下看了一眼。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就注定赶不上年级大戏了。


也不知道冯连找的人能不能演好,也不知道老杨知道了会不会发飙。


虽然回来之后还有无数桩让人头疼的事,但姜谣并不后悔。


她没有选择恐惧症,也不爱瞻前顾后,做了就是做了。


反正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多个角度可以解释,还不如做自己觉得值得的。


季渃丞把手机放下,递给姜谣一个眼罩:“时间还长,不然睡一会儿吧。”


他其实很平静,从听到消息到现在,已经有足够多的时间给他消化。


他也早就到了可以承受这样结局的年纪了。


姜谣把目光收回来,嘟着嘴道:“你说你奶奶会喜欢我么,演员这样的。”


都说三年一个代沟,那个年代,演员的口碑可不怎么好。


季渃丞家是彻彻底底的书香门第,奶奶不仅出国留过学,还是一代核雕大师,身体还利索的时候,也经常被一些博物馆请去做鉴赏。


季渃丞揽过她,让她枕在自己肩头:“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姜谣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的松弛下来,把重量压在季渃丞身上。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担心,只是想让季渃丞说点好话。


连她自己都隐隐察觉,她越来越没有随时会失去季渃丞的危机感了。


换言之,这段时间的恋爱,让她无比确信季渃丞是真的爱她,不会丢了她。


这是季渃丞的努力,也是她的幸运。


飞机平稳飞行后,阳光变得格外耀眼,太阳圆润明亮的立在层云之上,像一颗盛在棉花团上的鸭蛋黄。


看了一会儿,姜谣的眼睛有点发花。


紫外线太强烈了,哪怕的确很漂亮。


她戴上了眼罩,安心靠在季渃丞身边,眼前一片黑暗。


这两天她和季渃丞都忙,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等到了国外大概还有的忙,只能趁着在飞机上的时间多享受一会儿。


伴着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姜谣睡了过去。


难得的,她做了个特别小清新的梦。


或许是映衬着国外的文化,她脑子里全都是电影《魔戒》的场景。


梦里有金灿灿的阳光,初融的宽阔的河流,湿淋淋泛着光的绿草,娇艳欲滴的番红果实,还有矮矮的,充满着童话气息的霍比特人。


以前拉片子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的是叙事节奏,无实物表演技巧那些理论性的东西。


但那时候她很浪,精力都专注在剧情里,根本没听老师说什么。


只觉得这片景色美的不真实,仿佛乌托邦。


后来才知道,是新西兰取的景。


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一次。


在飞机上整整待满了十三个小时,睡了醒,醒了看剧,总算落了地,姜谣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下飞机之后,季渃丞先找了个宾馆梳洗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姜谣直奔医院。


姜谣的精神还不错,路上的时候,她还拉了季渃丞一把:“得给奶奶带点东西吧,要不我去买点牛奶......”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们去看的不是普通病人,要是还能吃吃喝喝,那就好了。


姜谣垂下眼,心底有点悲凉。


她身边从来没有人离开过,父母和祖父母都健健康康的,这是她头一次意识到某个和她有联系的人,就要不久人世了。


身为演员,共情能力都很强,她反倒看着比季渃丞还难受。


季渃丞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走吧,需要的东西我父母肯定都买了。”


姜谣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着季渃丞。


医院里带着浓浓的消毒水味儿,但墙壁是淡淡的天蓝色,莫名消除了些紧张严肃的气氛。


朱涵看到姜谣,露出一丝柔和的笑:“谣谣来啦,麻烦你了。”


姜谣动了动嘴唇,她还一直没有跟朱涵道谢,关于她新剧上星的事情。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阿姨,叔叔呢?”


朱涵轻轻抚了抚手臂,朝楼梯口看了一眼:“他去买饭了,我一个人顾不过来,就没去机场接你们。”


季渃丞和朱涵对视了一眼,从朱涵眼里看出了些疲惫。


他心中不忍。


父母瞒着自己,肯定把所有的责任独自承担了。


虽然有护工,但是对于形单影只的老人,显然亲人在身边会走的更安详。


而朱涵和季校长的工作都很忙,也不知道是怎么挤出的时间。


但季渃丞家里冷静和自持是基调,一向不善于表达感情。


他收回眼神,轻声道:“奶奶醒着么,我进去看看。”


朱涵摇摇头:“还没醒,现在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你先去看吧。”


季渃丞点点头,轻轻旋开房门,带着姜谣走了进去。


姜谣把脚步放的很轻,房间里异常干净明亮,窗户拉开一个小缝,微微吹动着窗帘。


这是个特别不像病房的病房,到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连药水的气味儿都淡的几乎闻不到。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脸上带着深深浅浅的皱纹,蹙着眉,睡得并不舒坦,好像还经受着某种折磨。


她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但仍然梳的很整齐,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姜谣的眼圈有点湿,或许是这种气氛,也或许是她太多愁善感了,明明这是她第一次见季渃丞的奶奶。


季渃丞在床边单膝跪下,手臂轻轻搭在床上,静静的望着老人的脸。


和记忆里的样子比,她老太多了,猝不及防的。


季渃丞突然有点后悔,如果每年能抽出时间多看看她,是不是就能记住她变化的轨迹了。


他垂了垂眸,手轻轻伸到被子里,握住了奶奶的手背。


老人的手有点粗糙,有点僵硬。


或许是多年雕刻的原因,手上还带着厚重的茧子。


季渃丞轻轻叫了一声:“奶奶?”


姜谣默默站在他身后,期盼床上的人能睁眼看看季渃丞。


或许是感受到了季渃丞的存在,或许是听到了那声呼唤。


老人微微动了一下。


朱涵立刻快步走到床边,生怕她有什么危险。


好在,她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姜谣从未想到,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眼神会那么清澈安宁。


她瞧见季渃丞,懵了一会儿,似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朱涵在她耳边轻声道:“妈,渃丞来看你了。”


季渃丞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奶奶,我来晚了。”


老人终于翘了翘唇角,勉强的笑了笑。


朱涵扶着她慢慢坐起来,指着姜谣道:“这是谣谣,渃丞的女朋友。”


姜谣蹲下身,甜甜道:“奶奶好。”


她懂得讨老人欢心,轻轻的抓住了季渃丞的手。


果然,季奶奶看到他们紧握的手,舒心的弯了弯眼睛。


“你们真好,真般配。”她的声音很虚,带着重重的气音,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


季渃丞赶紧道:“奶奶你少说点话,好好配合治疗,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谣谣演的电影。”


季奶奶轻轻点点头。


但谁都知道,她不会变好了。


只是大家都有默契,这个明知道的谎言,谁都不忍心戳破。


季奶奶今天的精神格外的好,也没像以前一样困倦了。


她不知道对着季渃丞感叹了多少声:“你都这么大了。”好像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但大家都默默听着,季渃丞也只是紧紧握着奶奶的手。


他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但是老人的手还是发凉的。


到这一刻,他也尚在理智的情绪里,有遗憾,但也做好了心理预期。


他得从容的,微笑着告别自己的亲人,不能拉扯起悲伤的情绪。


因为这屋子里都是女人,他不能让她们更伤心了。


谁也没料到,季奶奶强撑着打了个哈欠之后,竟然说想跟姜谣单独说几句话。


姜谣有些局促的看了看季渃丞。


朱涵笑了笑:“奶奶也困了,你跟她说两句,我就带你们吃饭去。”


季渃丞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跪的膝盖有些麻麻的疼。


他攥了攥姜谣的手,慢慢退出了房间。


姜谣朝床头凑近了些:“奶奶你小声说,我能听得到。”


她看得出来,季奶奶每说一句话都很艰难。


她以为,留下自己,大概是希望自己能好好照顾季老师,能和季老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踏踏实实过日子。


季奶奶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努力的指了一下床头柜子:“第一层,那个小盒子。”


姜谣立刻会意,以为她要拿什么东西,赶紧转身拉开柜子,从最深处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递到季奶奶身前。


“打开,送你的。”


“我?”


姜谣迟愣半晌,然后在奶奶期盼的眼神下,慢慢的打开盒子。


她默默咬住了嘴唇。


盒子里面是一个漂亮精致的核雕。


仿佛玲珑球一般,薄薄的一层外壳内,是错综复杂的构造。


透过镂空的花纹,从各个角度看进去,球体内都是一个个形态不一的小人,在小隔间里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惟妙惟肖,栩栩动人。


但整个雕刻作品,才不足手掌大小。


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甚至无法估量这一个艺术品的价值。


这份礼物太厚重了,这是个有价无市的孤品。


她本能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送你什么,我做的小玩意,希望你喜欢。”季奶奶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姜谣的手背。


她当然喜欢,她太喜欢了,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不用送我东西,您好好养身体,将来还要参加我和季老师的婚礼呢。”


姜谣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她意识到,这也是个奢望了。


但季奶奶却并没有那么遗憾,她努力转过头来,朝门外看了一眼。


“他爸妈性格冷,要求严,我管不了,他性格也变冷了。”


“小时候我逗他开心,他也很少开心。”


“好多年没见他了,我看他更深沉了,像有心事。”


“他不太好玩,辛苦你了。”


季奶奶拍了拍姜谣的手,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姜谣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至始至终,季奶奶没说一句希望她照顾季渃丞,担待季渃丞的话。


“我看见你啊,我就后悔,当初没能教的他更热情一点,你肯定吃了不少苦。”


“辛苦你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的几乎快听不到了。


姜谣眼前模糊的看不见人,她朝着床头的方向,喃喃道:“我特别...特别喜欢他,我不辛苦,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谣谣......”


季奶奶有点太累了,她握着姜谣的手,缓缓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没再醒过来。


当天晚上十一点,心跳彻底停了。


朱涵和季校长在一边守着,有种虚脱的疲惫。


但挣扎了两个月,老人总算是解脱了。


季渃丞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已经被换了新的床单,整理好了所有再也用不到的东西。


他心里也空荡荡的,说不出什么感觉。


难过,遗憾,失落,还是释然,好像都不是,就是一片空白,也没有想哭的冲动。


姜谣是唯一一个目送着季奶奶的被车推走的人。


她站在空旷的走廊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人消失在楼道口。


她手里还捏着那颗异常珍贵的核雕,捏的有些紧了,镂空的花纹印在她的掌心,有些微微的疼。


那一瞬间,她清楚的意识到,心里的乌托邦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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