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天气渐渐变暖,草长莺飞,城市也在慢慢复苏。
这天晚上,许时沅想起了久违的小馄饨,聂洲泽开车带她去了那家店,去发现这家店大门紧闭,门口贴着“招租”的纸张。还有其他许多她上学时候挺热闹的店面,现在人也稀稀拉拉的。
“怎么关门了啊。”许时沅遗憾道。
聂洲泽揉揉她脑袋,说:“疫情期间个体户生存挺艰难的,尤其这附近大学只有毕业生才返校,没有客源生意很难做。”
“也是,那我们走吧,可能下半年开学了,老板就回来了。”
“我带你去别家看看?”
“去吃别的吧,别家的我总感觉不正宗。”许时沅说完,接到了闻沁电话,“明天吗,可以啊。”
聂洲泽伸手,帮她系好安全带。
挂了电话时,许时沅眼里绽放着神采,“明天闻沁要去试婚纱,我也陪她去看看。”
第二天是周日,是聂洲泽的休息日,许时沅去了闻沁那儿,帮她准备六月份婚礼有关的事情。
他去了趟附近超市买了东西,回来后,着手收拾屋子的废弃物品,却留意到杂物间墙角处有一箱东西,他不记得这是什么。
打开一看,是一整箱书,应该是之前许时沅搬过来时带过来的。
只是,两人当时都没仔细留意,把它当成杂物放置了。聂洲泽把这箱书搬到书架旁,一本一本放进竖着放进书架。
当他看到那本《白夜行》时,动作一顿。这书他有印象,去年在许时沅那边时抽出来过,里边还掉出个东西,他没来得及细看。
翻开,扉页下,是他的名字,还有购买的日期。
他认得出来,这是他高中时候的字。
这本书,应该也是他的书。
但是,怎么会……
他凝眉,抽出夹在其中的信封,封面看着有些年头了,四周有褶皱,隐约能看出褪色前是粉色。
聂洲泽端详了片刻,翻过来,信封处写着几个小字——“TO:聂洲泽。”
很青涩的字,却一笔一划刻进了纸页中。
这是一封信。
是给他的,而且来自很久之前。
有个猜测忽然冒出来,心跳毫无征兆地开始加速,聂洲泽动作有些迟疑,他缓缓地,从信封中抽出了那张折叠成小方块的信纸。
薄薄的。但却仿佛千斤般沉重。
心底的猜测呼之欲出,袋他打开了这封信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TO:聂洲泽
聂洲泽师兄,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但我不敢面面和你说——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一的时候开始,我就开始默默关注你了!
看到这儿,你是不是很惊讶,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但是我绝对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我知道现在的我还不够好,长得也一般般,成绩也不怎么样,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但是我会改变的,我保证我会很努力,努力变得越来越优秀。
所以,你可不可以,先当我的男朋友啊?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就把这封信扔掉就好了,但是我还是会继续努力,考上A大去找你。
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你,但我的喜欢会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久。
——许时沅。
2011/7/29。
师兄,两年已经过了,你看吧,我没有食言。现在我的分数能够得着A大了,我也还是喜欢着你,上一次你不在家,我没来得及把信交给你,所以,这一次,我想重新跟你说一次——
聂洲泽,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许时沅。
2013/7/29”
窗帘随风轻轻摇摆,男人雕塑般纹丝不动,眼眸低垂,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纸张,眼底却慢慢红了。
他是曾有过这种猜测,她的喜欢远比他想象得早,但他不希望那是真的,他侥幸地想着,他不会成为她的遗憾——
眼前蓦地浮现几年前,许时沅笑眼弯弯,手里握着扫帚,在人来人往的校道朝他招手,“师兄,早啊。”
“好像每次都在这个地方看到这个小学妹啊,怎么这么巧的。”同桌说。
“不知道,缘分吧。”他当时随口,没有去想过会不会有其他可能性。
在她心中,存在他一直以来都未涉足的领域,这个秘密被她藏了很久。
她可以清楚说出他不曾记住的过往细节,模仿他高中签名模仿得一模一样,以及……那个无意中落在他口袋的耳坠,这些从来都不是偶然,也并非巧合。
他没有去想这样的巧合还有多少,年少的他,未曾留意过这些细枝末节,也未曾觉察到她的心意。
她的喜欢从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自多年前的盛夏为起点,最后又归于沉寂。
聂洲泽把信翻了个面,才发现后面还有文字,但这儿的字杂乱无章,看起来很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样……算了,我早就该想到的,我本来就不是优秀漂亮的女生,你和别人好不是很正常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切,这有什么大不了。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能是我,不去了,我不去A大行了吧,我离你远远的……为什么,你就不能等一等我吗,我喜欢了你这么久,算了,我喜欢你这件事,好像从来就和你无关。……对不起,我好像真的不能再喜欢你了,唉”
指尖捏到发白,他不会看不出来,写下这堆字时,她的状态很混乱而痛苦。
因为他。
因为他,但他猜不出来,他没来由地想起了过年那次,他问许源她最伤心时是什么时候。
许源带他进了附近公园,坐在最里边,被树影遮蔽的老旧长椅上,跟他讲了许时沅高中毕业时的往事。
“就是这儿,她那天就坐在这儿,从中午一直哭到晚上,问我,她是不是很差劲,至今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但我就猜啊,可能是失恋了,还是单方面的那种。”
“人男孩不喜欢她,她就觉得自己很不好,本来之前还嚷嚷着要去A市读大学的,那天把眼睛都哭肿之后,再也不提要去A市的事情,把志愿改到了沁州市。”
“当然这事儿也过去好几年了,我也不是想跟你说她什么囧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这看上去挺开朗一人吧,也并不就是那么没心没肺,小心思都藏在里边儿呢,你帮我多留意留意她。”
——他默默记住了这些话,却不打算去追问,揭人伤口是二次伤害,所以他没问。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和他有关。
***
许时沅去看看了闻沁试婚纱,回来的路上,都还在想那一袭白色婚纱,回来时夕阳刚落下,客厅窗纱染了淡淡霞光。
许时沅在厨房找到人,她笑起来,慢悠悠走近他,“你在煮什么啊?”
“今晚没做饭,煮了云吞。”
“云吞?”许时沅眼睛亮了,“是鲜虾小云吞吗?”
他打开电磁炉的玻璃盖,热气立即滚滚上升,“是啊,第一次做,可能味道和你喜欢的不太一样,不像店里那么好吃。”
滚烫的热水里,白色云吞上下翻滚,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许时沅光看着就已经食指大动,“没事啊,我这人嘴又不挑,而且你做的肯定更好吃。”
聂洲泽目光深邃,望着她欣喜的侧颜,也笑了。
晚饭过后,夕阳已落在了天际线之下,许时沅在阳台吹了会风,出来却发现,聂洲泽手里拿着本书,封面看着有些熟悉。
“你这书,是不是我放在箱子里的那堆?”许时沅嗓子发紧。
“是啊,我今天收拾才发现那儿有箱书放在角落,忘了拿出来,我今天下午全都放上客厅书架了。”
“噢,你不说我也忘了,所以你手上那本是什么书?”
他举起书,是那本白夜行,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可能还夹着某件东西,想到这儿,她更慌,但没表露出来,“你怎么好好的,想起看这本书啊?”
“太久了,不记得这书剧情了,回顾一下。”聂洲泽看着她道,“一起看?”
“……好啊。”许时沅很快从他手里拿过书,“要不换一本吧?”
她话音刚落,人就被他揽进了怀中,三两下,她被他抱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被困在他怀中,后背贴他硬朗结实的胸膛。
行吧,那就看这本吧。
她小心点翻就是了。
“其实这是你的书,那时候我以为我把它给弄丢了,就买了一本新的还给你,后面它又出现了。”许时沅觉得有必要解释解释,翻到扉页,指了指他的名字。
“嗯,”聂洲泽笑了下,眸色缱绻温柔,“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有什么想问你的……”许时沅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问,“一时想不到。”
“想到了再问,看书。”
“等会,”等她先看看那封信还在不在里面,她暗暗祈祷它已经悄无声息消失了。
然而,她刚竖起书,里头的信封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许时沅呼吸随之一滞,迟缓地弯腰,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信封,“这是……”
“噢以前不懂事写给别人的情书,没什么好看的……”许时沅抱住他的手,拿走他手里的信封,放在身后,藏了跟没藏一样。
“追了你这么久,都不能让我看看?”
“别看了好不好,”许时沅侧转身子,圈住他脖颈,“写得很丢人,而且……我怕你吃醋你知道吧。”
年少时候字字斟酌,冥思苦想的情书,现在再看只会显得幼稚又矫情,那段狼狈酸涩的青春时光,她本能地不想示人。
耳廓处传来一片冰凉,她侧眼,赫然发现她那只消失不见的耳坠,躺在他手心里,他慢条斯理为她戴上,“偷亲时怎么没见你怕?”
“?!”
“我……”不知为何,许时沅鼻子陡然发酸,脑子里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迟疑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看过这封信了?”
“嗯,我看过了。”他说,空气静默了几秒,“你高考完那个暑假,在公园哭了一下午,是不是…因为我?”
许时沅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那些藏了许久的回忆,毫不费力就钻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时候的心酸与难过。
许时沅有些不想说,却在看到他诚挚的眼神时,开了口。
——她踌躇地站在房间门口,却无意中,听到他在和人打电话,那人说要把电话给他女朋友,“你才刚回去几天,你女朋友就不开心了。”
然后,她听见他说了句:“把手机给她。”她本来以为她都忘了,不在意了,但是现在讲起来,才发现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楚,包括指甲狠狠陷进手心的痛感。
偷听别人讲电话这很不好。
同样地,在他有女朋友的时候还差点擅作主张向他告白……之所以不想让他看见这封信,不只是因为文字幼稚矫情,还有这样不自量力,亦令人难以启齿的事。
“就是这样,我只能还了书就走了。”
“这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聂洲泽艰涩道,“我没有过任何女朋友,除你之外。”
“那我当时听见的是…什么?”
“你听到的那个‘女朋友’,是我的猫。贝贝从不搭理我舍友,我没谈恋爱,但他们戏称它是我女朋友。”
仿佛回到多年以前,孤零零坐在公园长椅上,女孩藏在伞下哭泣。直到太阳西沉,她把所有心酸失望都咽下,擦干眼泪,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修改了志愿。
再次重逢,她藏了许久的喜欢,也只敢小心翼翼海面露出一角冰山。
“好想把贝贝拖出来揍一顿,”许时沅还在开玩笑,只是她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流下,眼眶盛不住的那些心酸难过争相涌出,她大哭,就像当年一样。
聂洲泽声音渐渐沉,修长的眸低泛红,低声,“对不起。”
她扬唇,亲吻他湿润的眼角,“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现在在一起了,就够了,”
“我只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会不会,也觉得那时候的我,挺差劲的啊。”
“听着,沅沅,”话音刚落,聂洲泽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后颈,额头抵着她的,“喜欢人和不被喜欢都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聂洲泽说,“即使那时候我错过了你,没有及时回应你,别把原因归咎为你不够好,你不够优秀。许时沅从来都不差劲,你在你的世界闪闪发光,只是我恰好没有朝着你的方向,仅此而已。”
他语气坚定温柔,字字句句敲在她心上。
聂洲泽说,“我希望你喜欢自己,胜过喜欢我。”
其实这些年来,许时沅总是反复在想一个问题,要是她能够再漂亮点,优秀点,是不是就不会同他错过,是不是他喜欢的人,会有是她的可能性。
这让她对年少的自己更喜欢不起来,觉得那个她狼狈,不好看,自卑,敏感,甚至是差劲。
这些年她一直在改变自己,却让十七岁的她留在原地,留在了公园长椅上。
直到他说,“我希望你喜欢自己,能胜过喜欢我。”
许时沅回到那个下午,给了十七岁的她一个拥抱,对她道,“别怪自己,你做得已经够好了,你很棒。”
她走进她的身体,重合成现在的她,被聂洲泽拥入怀中的她。
时隔多年,许时沅拆开这封旧情书,打开信纸,在“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这行字下面,多了一行字,清清楚楚——
“我很荣幸能被你喜欢。”
许时沅眼眶通红,却笑着望向他,亲吻他的薄唇,下一秒,无名指上套上冰凉的物件,她低下头,是一枚钻戒,“沅沅,嫁给我。”
她点头,“我也愿意。”
——
后来,聂洲泽公司上市后,接受某家媒体采访时,许时沅也去了现场,记者便也趁机问了她几个私人小问题。
“能不能说说您最大的遗憾。”
许时沅弯唇:“我十五岁喜欢上一个男孩,但那时没和他在一起。”
“那说说您最幸运的事。”
她看向身侧的男人,他予以深情回视,“我嫁给了我十五岁时喜欢的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愿所有暗恋都能得偿所愿,若不能,就好好爱自己,在自己的世界发光发亮,你不会差。
完结——
(接下来可能有两三章番外吧,最后一章番外比较特别,你们绝对不能错过,是很久很久以后他们的故事。我知道没什么人了吧,能看到最后的baby我真的爱你,能收藏下作者专栏吗
下一本要写的,能提前收藏一下吗(害)
黎清颐找了份工作,上门照顾个男人。
那男人坐轮椅,五官妖冶俊美,性格却冰冷阴郁,还她上高中那会儿出了名“冰山美人”傅悬。
其实两人交集不多,除了——高二那次,黎清颐把人堵在巷子里,抓着他的校服衬衫,亵渎了这朵高岭之花。
时隔多年,怕他记仇,黎清颐对他道:
“放心,以前的事我早忘了。”
他勾唇冷笑,“忘了也得还。”
“……”
——
黎清颐一度以为这人无欲无念,直到后来发现,在他贴身怀表下藏着的,是她高中时候的证件照。
病态高岭之花vs纯又野
——(文案有改动,介意者取消收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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