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敌人,但是老子欣赏丁建阳的胆略,放眼满堂公卿,敢堂堂正正的与老子正面叫板的也只有他一人。政见不同也是常有之事,老子还不至于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如今朝野上下,每一个人都在暗地里戳着老子的脊梁骨骂,骂我是祸国奸臣,然而究竟是与不是,也只有留待后世来评!”董卓从吕布身旁绕过,直直的站在穆山面前,质问道:“我且问你,若是想要把持朝政,是拥立一个不敢反抗的懦弱傀儡容易,还是拥立一个胆大机智的皇帝容易!”
“这……”穆山一时语塞,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容不得他来细细回味董卓另行废立的用意,如今被他一问,却是有些难以启齿,若是回答拥立皇子刘协才是最佳的选择,那么自己岂不成了无理取闹之徒,若是回答应该支持刘辩,却是违心之说。
“不用这的那的,老子来替你回答!”董卓大手一挥,道:“若是太平盛世,自然应该遵循长幼有序的祖训,拥立太子刘辩。然而如今外有天灾连连,百姓流离失所,内有群雄在侧窥视,世家居心叵测,非聪慧、仁智之主,难以守住社稷神器。眼下大汉江山,风雨飘摇,正该打破陈规,才能重整乾坤。你说,老子的见解对也不对!”
“可你把持着皇子,不等于把持着朝政?”穆山犹自不信的盯着董卓,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你……”董卓面色微红,戟指穆山,脸上的须髯微微有些颤抖,俨然穆山这句话,有些伤到他的自尊心了:“你将老子当成那群明里一套、背地一套的伪君子吗?!”
“也罢,老子就让你看看,看看老子曾经为这个天下干过的事情!”董卓缓缓的除去衣带,露出健硕壮大的躯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的看清楚!”
董卓指着胸口的伤痕,道:“这道疤,是在西凉力战马腾马超父子时留下的,当时你也在场,若非有巨阙护着老子,老子早已命丧黄泉!你们皆以为老子是反贼,然而平心而论,若是西凉没有老子在,此刻到底是谁说了算,是大汉朝廷,还是他们西凉马家!”
“这几道疤,是西凉羌人留下的,当时正逢饥荒,羌人饿的狠了,四处烧杀抢掠,连妇孺孩童都不肯放过,若非老子挺身而出,天水早就被屠城了!还有这道疤,是边章那个狗杂碎砍的,还有这里……”
阳光徐徐的铺洒在董卓**粗糙的肌肤上,金红的光芒,在他身上那密密麻麻,仿佛蜈蚣爬行一般的伤疤上蠕动着,恍惚间,穆山仿佛看到了一座座鲜血染成的沟壑,在眼前横陈开来,那是一个男人的荣耀和勇气,那是一个臣子的赤诚和忠厚!
看着看着,穆山心底不觉为之一震,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不由的对眼前这个面相凶恶,实则也还讲道理的西凉骁将刮目相看。
穆山的语气软化了许多,迟疑道:“……可你也不该私自带兵进京!”
“带兵进京……”董卓深深的凝视着穆山,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难道你不知道何进跟那群宦官的关系吗?他们是儿女亲家,何太后想要跟董太后抗衡,就不得不借助十常侍的力量,而若是不给何太后施加足够的压力,她又怎肯下定决心诛杀阉宦!”
“十常侍叛乱刚定,洛阳禁军几乎全部掌控在袁家手里,若不是有老子的西凉兵在,眼下的洛阳,早就成了袁家的天下!”
董卓慢慢的系好衣带,一脸庄严肃穆的看着穆山和吕布,道:“天下大乱,民心未附,正是多事之秋,老子虽是有周公、伊尹之志,然而却也知道自己才疏学浅,需要靠有才能的人来扶持。你跟奉先都是万里无一的人才,若是你们还看得起老子,那就留下来,咱们共同辅佐新帝,再造大汉的辉煌江山!”
“我此来,是想给丁大人讨回公道的,并不是来求荣华富贵的。我就暂时相信他不是你杀的,然而要我屈身在你麾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穆山,咱们走,回并州!”
“站住!”
穆山也觉得董卓并不是能成周公的人物,正与吕布大步流星的往外离去,听到背后董卓的一声大喝,顿时止住了脚步,谨慎的回身道:“你还想干什么?”
“若是你们想替丁建阳报仇,那就留下来。那晚李儒既然能以丁建阳的亲眷说退你们,那么他肯定知道一些凶手的蛛丝马迹。而且……”
董卓大步上前,一脸严肃的说道:“丁建阳甘愿从一州刺史转任并无任何实权的执金吾,可见他是真正忠于朝廷、忠于圣上的臣子。执金吾的职责,就是维护洛阳和皇宫的安全,如今洛阳表面虽是平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那些皮笑肉不笑的世家,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伎俩来,若是你们就此撒手离去,你们让丁建阳的在天之灵,该做何感想!”
“……董卓,我虽然不讨厌你,可我也并不相信你!”穆山思忖片刻,道:“我的年龄虽然不大,然而这些年的闯荡,见识过过的人物,经历过的事情也算不少,很多的人和事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或者是难以一贯而终……”
“砰!”不知何时出现在董卓手中的神剑巨阙,阔大的剑刃,重重的顿在地面上,剑尖深深的刺入地底下:“看到没有。这把神剑,名叫巨阙,唯有天下豪勇兼备之人,方能御使,若是有遭一日,老子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偷换了自己的心肠,他将不再庇护老子,到时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好,是条汉子,我且信你一回!”吕布大步上前,拔出腰间携带的那把匕首,横亘在董卓面前,道:“丁大人待我有如亲子,我也发誓会替他报仇,若是让我查出是你派人暗杀他的,又或者是你做不到今天许下的承诺,我都会亲自用这把匕首,割下你的头颅!”
“哈哈……”董卓非但不惧,反而眉飞色舞的拍着比他高出一头的吕布的肩膀,道:“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啪啪……”就在吕布与董卓相视而笑的时候,一只信鸽从厅外飞入,径自落在穆山的肩膀上。
“何事?”
“是我们悍天剑宗用于传递消息的信鸽。”穆山解下鸽子脚上的丝绸,快速的展开查看,眉头微微蹙起,道:“内容语焉不详,不像是师傅常用的口气。这封信虽是师傅的笔迹,然而可能不是他心甘情愿写下的,……剑宗内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奉先,我先回山一趟!”
你若是不早点抽身而退,等待你的,将是众叛亲离,身败名裂,凄然丧命的结果!
不知为何,左慈所说过的话,此刻却像是一个诅咒,不停的在穆山的脑海之中盘旋着,狞笑着,使他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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