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要抱有幻想,英雄总是陶醉在美人怀抱,游侠总是风光的畅饮美酒。
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跟你我没有什么不同,痛了也会喊,累了也会哭。
只不过你可以轻松的去阅读描写英雄风采的篇章,而他们却要背负很多沉重的期待。让他们为此付出超过一个人的极限的代价去争取,去满足,去成为人们口中传诵的英雄。
要记住,故事不是英雄写的,所以它不一定真实。它只是由你我千千万万个凡人中间的一个,在酒足饭饱之余所记录下的消遣的读物。
你没有试过在森林里枕戈待旦,任凭山地特有的雷雨洗刷着你肮脏到极点的身体。你更没有趴在战壕里,面对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也许刚才他还跟你聊天来着,你唯一的娱乐就是一边数炮弹的发数,一边祈祷下一个幸运儿不是自己。
当然这些很少出现在文字里面,所以你要记住:
胜利者得到鲜花和荣誉,失败则一无所有。
没有人会歌颂死人,特别是当他还没成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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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幸运,他在钱花完之前被人想了起来。一个老朋友打电话找到了他,说是有个将军提起他原来在东欧地区一系列出色表现。准备给他找件事做。所谓的老朋友也没说名字,只是叫他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某地报到。
他立刻答应,然后抱着电话哭了起来。
这是他在告别儿童时代之后第一次流下眼泪。
看起来却是那么的不值得。
他以为他很坚强,但是在无休止的痛苦和磨难后,在一次又一次无力的去面对生活的重拳之后,他竟然会跟一个软弱的娘们似的报头痛哭。
这是他过去怎么也想不到的。
生活其实很简单,就是一顿饭,一支烟,一张床。
可惜国家和社会在门口贴了个牌子:查无此物。继续关上民主权利的黑色大门,任凭他们随波逐流,任凭他们在一个街角流离到另外一个街角。
他呆在自己的角落里静静思考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幻觉,而且越来越真实。
他看见自己为了一袋面粉砸碎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的脑袋,再为了这件事情被送上绞架,当他尸体在蹦弹的一瞬间,人们脸上流露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那么愉快,那是一种脱去重负的轻松,他也可以乐得就此轻松。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为什么不试着去做,只是为了自己苟且偷生,而忘却民众发自内心的期待?
报纸的头版已经在等待着他。等待着他的照片,包含他的尸体。
他有时候说不清楚自己是幻觉中激情表演的演员,抑或是一个在旁边匆匆而过的冷漠看客。
地上出现一块铜板,他看到他象饿了一个星期的狼一般扑了过去,将它擦干净,揣进贴进心口的袋子里,一边这么做的时候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防止别人来抢。然后站起身来,去最近的小店给自己正在演奏命运交响曲的胃买点东西填。
仿佛那不是他,他仍然还穿着比较体面的衣服,站在面前这个长的象自己的流浪汉后面,仔细的观察着正在上演的人间喜剧,研究着社会是如何残忍而有效的放弃一个过时的人。
他无数次的思考着,设想着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举起手,试图抚摸前面那位的脸,那个孪生兄弟,那个“我”,从上到下,轻轻的滑过那些岁月和环境造成的刻纹。
“我”没有回头,麻木和空虚占据了一切。
仿佛想起了什么,他象被烫着一般抽回了手,不幸未来的幻影立刻消失了,只留下面前狭隘斑驳的墙壁。
从阁壁漏水的水龙头那传来令人心碎的声音。
他举起自己的手,仔细的查看被金属杠杆磨出来的黄色老茧。每一次脱皮,都意味着一场持续很长时间的战争,手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深沟,也代表着一次又一次辉煌的战绩。
不过,胜利是建立在别人死亡的基础上。
现在真的可能要轮到他了。就象他在幻觉中看到的一样。
那就是他自己。
只不过是可能的未来。
令人窒息和绝望的未来。
生活就是如此。
他可以无数次产生幻觉,又可以无数次从恶梦中猛醒过来。
他感到可笑,他也怀念过去的生活。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躺在脏呼呼地上的黑色影子,地板是他的家,也是他的床。
于是他跪倒在地板上,用头敲击着地板哭了,他捂紧自己的脸,不敢置信的笑了。刚刚才从惊喜中恢复过来的他可以不用产生幻觉了。
他太想离开这十块钱一天的鬼地方了,哪怕是去养猪,他也愿意。只要不在这没有希望,看不到未来的地方多待一天,用不着每天仔细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会被警察看上的地方。因为有专门为他们建造的地方,那里人很多,可供果腹的食物很少。那里的铁闸门无时无刻不张开血盆大口,欢迎他们。
他麻利的收拾好一切。其实很简单,没超过五分钟。
他在朋友们的欢呼声中移动,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小时之内握过这么多双干枯的手,享受过这么多热情的拥抱,脸上甚至还挂上了几个好多天没刷牙的兄弟亲吻留下的口水。他从没有许下这么多的诺言,直到答应把地球送给他们才得以脱身。
他就象胜利归来的跑步冠军,压抑住狂喜心情,快速穿过祝贺的人群。
他去拦一辆出租车。
车打了个弯,没有停。
他太激动了,以至于酷似一名被通缉的精神病杀人狂,爱好是穿旧军装劫杀司机。司机吓的一边猛揣油门,一边急打方向盘躲开这明显的危险。
不能不说是起程路上一个小小的遗憾。
不要紧,因为阳光穿过狭窄的楼宇,从缝隙中直射下来,刺眼而温暖。他几乎踩在了云中,一脚轻一脚重的象天堂奔去。
路上,一个男人象风那样奔跑。
(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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