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一度怀疑艾拉有了身孕。
因为这对于去过天国的人类女性来说，太正常了。
龙族的基因侵略性太强，完全打破了生殖隔离的限制。
哪怕是龙类的血液，都足以改变某一个物种，人类在他们面前，显得太过脆弱。
而不正常的只是艾拉似乎没有遭受到太多的伤害，这显得十分罕见。
艾拉的一再沉默，让小柒误以为艾拉陷入了心理风暴，于是不再说话，沉默的领路。
只有自己亲眼见过，才会明白这过程的残酷。
空气中躁动着令人不适的恶意。
甬道的尽头，是一方平坦的石台。
石台的四周立起了圆形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晦涩的龙文，这些石柱上的龙文组成了一个小型的炼金阵。
这个炼金阵和最终圣所的炼金阵有些相似，都完全清空了这个地方的元素流。
只不过这个炼金阵比起囚禁路鸣泽的那个炼金阵，无论是规模还是效果都差了一些。
石台的外边，竟是一处断崖，石台就像是突兀的横生在断崖前，悬在深渊之上。
在石台的台阶下，站着六人，他们无一不是神情凝重的看着平台的石台中央。
那里，铺着草席编制的毯子上躺着一名神情憔悴的孕妇。
她隆起的肚子不时蠕动，时大时小，仿佛一颗跳动的大型心脏。
好像她怀的并不是孩子，而是某种可怕的怪物。
随着她的肚子不停隆起蠕动，她憔悴的脸时而变得狰狞扭曲，时而被迫张开嘴无声的嘶吼。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无力，挣扎的朝着在场的人看去。
所有人都爱莫能助，接生婆只是一味的推压着她不时隆起的肚子，试图让她顺利生产，同时安抚着她的情绪。
“来我旁边。”听到身后的动静，为首的老人回头看了一眼，对着路明非和艾拉说道。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老了，可路明非却能够感受到他苍老的躯体内，那澎湃汹涌的力量。
那沸腾于血液中的龙族血统，让他苍老的身体，足以迸发出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那种力量，甚至比昂热和风间琉璃还要可怕。
这是路明非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带着原始莽荒气息的混血种。
明明听起来是寻常不过的话语，却给人一种蕴含力量的魔力。
路明非并不怀疑，这一刻还是慈祥人类模样的他，下一刻可能就会露出狰狞尖锐的獠牙。
路明非以为这个时代的混血种，多少会显得野蛮和血腥一些，可老人看起来比昂热那个老家伙还要慈祥太多。
“这是首领。”小柒低声提醒，表情严肃，她对首领很尊敬。
所有的首领都值得尊敬，因为他们带领着人们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挣扎求存。
他们要面对最大的困难，所以他们也往往身处最危险的境地。
“你好！”出于担任卡塞尔校长时长期练习的反应，路明非整理了一下衣物，朝着老人走去的同时，也伸出了手，脸上露出会客的笑容。
在会见重要客户的时候，他总会礼貌一点。
毕竟卡塞尔也需要客户们的支持。
曾经为了培养他礼仪，昂热可花费了不小的功夫。
“嗯？”老人明显被路明非的一套动作弄得愣神了一下，奇怪的看了一下路明非，才缓缓的伸出手和路明非握了一下，问道，“这是天国带出来的习惯？”
路明非闻言，才回过神来，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要是放在他刚刚接触卡塞尔的时候，肯定先舔着脸夸，“哇，您就是远近闻名，老而弥坚，风靡万千少女，武功盖世的人族大王吧，我一直很想要您的签名呢！”
只是再回神时，他多少也沾了点昂热的坏毛病，或者说是校长这个位置的坏毛病。
昂热那老东西，开口要么是我亲爱的老朋友，我亲爱的丽莎，还不要脸的亲吻一下美丽的女孩，说是礼节，要么就是让人滚。
想到昂热，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算是吧。”路明非借坡下驴。
老人点了点头，示意路明非和艾拉看向平台上的孕妇。
“我叫苍图，是这片聚落的首领。”老人说道。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阻断了双方的对话，一直陪在孕妇身边的接生婆被吓得惊恐后退，“首领大人，出.孩子出生了！”
路明非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哪怕他经历过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事情，可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仿佛心脏被重重的揪了一下。
只见一只细小的血淋淋的小手，直接刺破了孕妇的肚子伸了出来，鲜红的鲜血在孕妇的身上快速的侵染着，很快在其身下化作一片血泊。
与其说那是一只手，不如说更像是一只爪子。
野兽的爪子。
上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
那只爪子就像是刺破气球一样，刺破了孕妇的肚子，然后另一只爪子也伸了出来，把伤口撕裂出更大的间隙，下一刻，一颗略显尖锐的婴儿脑袋便从撕开的伤口探了出来。
只不过那颗婴儿脑袋的脸上，覆盖着一条条犹如毒蛇一样的鳞片纹路。
那颗小脑袋一转，一双亮澄澄的黄金瞳冰冷的好奇的注视着四周，如同新生的婴儿好奇的注视着这个世界。
只不过，和人类婴儿纯净懵懂的眼眸不同，这双黄金瞳不带丝毫的情绪，冷冰冰的如同冬天里下的雪。
“哇！”
下一刻，刺耳的哭喊着从他张开的嘴巴里传出。
他扒拉着从母亲的子宫里出来，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道声响。
面无血色的母亲听到孩子的哭喊，哪怕她的视线已经因为失血而模糊，她的双手还是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方向摸索着，“孩子，我的孩子，阿妈这在里。”
她已经很虚弱了，虚弱得连伸手的力气都几乎没有，可她还是本能的想要把她的孩子抱在怀里。
面对母亲的呵护，那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怪物，张开嘴，露出一排尖锐的獠牙，朝着母亲的脖子咬了过去。
却在中途被苍图一只手从后面捏住了他的脖子。
他挣扎的回过头来，用尖锐的獠牙嘶哑着苍图满手老茧的手，同时用两只小爪子不停的挠着苍图的手臂，挠出一条条的血痕来。
他那双金色的黄金瞳，是那样的疯狂且凶戾，充满了野性。
看着手里人不人，龙不龙的怪物，苍图眼里涌现了一抹悲哀。
这就是人类的现状。
苍图静静的看着不停嘶哑着的怪物，手掌慢慢收紧。
强烈的压迫感让得怪物变得更加疯狂，可随着咯吱的碎骨声，所有的挣扎都停了下来。
怪物那双亮澄澄的黄金瞳也因此而渐渐失去了光泽，最终暗淡了下去。
“孩子.我的孩子”母亲仍然在虚弱的呼唤着。
苍图轻轻的握住了女人的手，安慰道，“孩子已经顺利出生了，是个男孩，他会成为部落里最强者的男人。”
“我的孩子.是个男孩”女人残存的意识呢喃着，带着一丝的喜悦，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我的孩子.是正常的不是怪物”
说完这句话，女人的瞳孔彻底失去了焦距与光泽，紧握着苍图的手也安心的松开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路明非觉得空气有些窒息。
他想起了他自己。
他的妈妈乔薇妮，也曾这样怀着他。
那时候的乔薇妮，是否也和这个女人一般恐惧着，恐惧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怪物，恐惧着自己是否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老人低头看着已经死去的女人，沉默了许久，把她的孩子轻轻的放在了女人的身边，轻声说道，“一起葬了吧。”
这种事情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她叫菜花，因为她妈妈生她的时候是在一片茂盛的野菜地里，她妈妈希望她一辈子都像她出生时那样有着丰富的食物，不会饿肚子，一辈子有吃不完的野菜，所以给她起名叫菜花。”
“后来她妈妈在一次大迁徙中没熬过冬天，死在了外出找食物的雪地里，她很喜欢她妈妈给她起的名字，每年春花盛开的时候，她都会采摘一大捧野菜花去看望她的妈妈，哪怕有时候那一捧野菜花足够她饱腹一天。”
“直到有一天，她外出的时候遇到了某条龙类，被对方抓了回去。“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被带到天国去，去过天国的人几乎都无法活着回来，不幸的是她逃回来的时候有了身孕。”
“龙类与人类的结合，生出来的都是怪物。”老人的眼神很平静，可是在这平静之下，必然藏着强烈的恨意，“这些怪物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把母亲的生命力当做养分不停的吸取，直到母体营养供不上时，它们就会强行从母体内钻出来，寻找更多的养分。”
“一些怪物出生的时候，会天生携带着强大的言灵效果，这里的炼金阵，就是为了隔绝怪物造成伤害而纹刻的。”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发生了很多遍。”
“我们人类，根本无法承受龙族那强大的龙血侵袭。”
这个时候的人类，还无法理解基因的关系，他们只能归咎于龙族的血脉侵袭。
“龙族好淫逸，人类的很多女性，即便是在龙族的折磨下活了下来，可最终都会死在生育这件事上。”
“这种事情，在经过一代代龙血稀释的演变下，直到龙族血脉越来越弱，不知道第几代龙族之后，人类能正常的产下了一名流淌着龙族血统的正常婴儿后，第一代混血种就诞生了。”
“因为混血种体内流淌着龙族的血统，所以混血种也会掌握某种属于龙族的力量，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无尽的痛苦之下才换来的。”
“并且这种力量，还会随着时间不停的反噬着人类，直到最后吞没人的理智，让人变成怪物。”
苍图指了指脚下的深渊，对着路明非说道，“所有变成怪物的人类，都会被杀死，丢进这暗无天日的深渊，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被杀死，丢进下面的深渊。”
哪怕是说到杀死自己，苍图也是一脸的平静。
“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路明非问道。
“因为你们，是如今仅有的，能从天国回来的人类。”苍图深深的看了路明非一眼，特别是看向艾拉的时候，他停顿的时间更长。
苍图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艾拉有了孩子，将来也需要在这里，等待孩子的出生。
“我没有怀孕。”艾拉说道。
这个从天国下来的女人，让他有点看不透。
从艾拉的身上，苍图看不到一点人类女性该有的性格。
可她又无疑是一名人类。
可是，如此漂亮的人类女性，为什么会没有遭受到伤害，这让苍图一时无法理解。
苍图眼里露出一抹诧异之色，“为什么？”
都已经把艾拉抓进去天国了，如果说没有对艾拉施虐，是某些龙类的一时兴起，他可不会相信龙类能够有善心这一类说法，可艾拉连孩子都没有，岂不是证明艾拉根本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不然以龙族的血统，必定会对艾拉的身心和血肉都进行侵袭与重塑改造。
苍图想不明白，什么都不做，白白把两名人类抓紧天国养着？
“我住在祭祀神宫。”面对苍图的询问，艾拉只是平静的说道。
“祭祀神宫？！”苍图闻言，微微愕然，随后说道，“怪不得，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祭祀神宫，那可是大祭司的殿宇。
如果说整个龙族都是臭名昭著，邪恶的代名词，那么和至高王廷相比，祭祀神宫就相对另类一些。
或许是因为至高王廷的打压，或许是因为祭祀神宫是那位白色皇帝所执掌，迄今为止还未曾有过祭祀神宫抓走人类女性的消息，不只是女性，就连男性，以及各类开了灵智的生灵，都没有发生过。
龙族中流传，这是因为至高王廷的打压，让那位大祭司并不敢犯错。
但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神木的关系。
祭祀神宫立于神木之下，神木又是万灵的信仰，而大祭司不敬代表龙族，更代表所有生灵祈愿。
在这样一层层的滤镜之下，在无数的时间沉淀之下，那位深居祭祀神宫的大祭司，慢慢的便成为许多生灵的信仰。
有的时候，成为你的信徒，并不需要你行了多大的善，而是你行的恶无人得知或者比最遭人厌恶的人少，少到对比起来忽略不计。
相比于龙族的残暴，至高王廷的专政，祭祀神宫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水，它给了无数处于绝望与崩溃边缘的生灵一道看不见的光。
因为他们看不到祭祀神宫水底下的恶，所以期盼祭祀神宫与其他的龙族不一样。
他们寄希望于祭祀神宫，寄希望于神木，慢慢的就把这些希望从祭祀神宫和神木上，转嫁到了最具代表符号的大祭司身上。
哪怕那位大祭司比起至高王廷那位高居云端王座的尼德霍格还要神秘，哪怕他们知晓那位大祭司体内同样流淌着高贵的龙族血统，可他们还是不由地去想，大祭司，会不会不一样？
所以在历年的祭祀仪式上，无数的生灵都对那位神明翘首以盼，哪怕他们根本看不清那位神明的模样。
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是一团如月般温暖的光，那柔和的光朦朦胧胧的勾勒出神明的曲线，让他们自发的希望那位神明也是那样的温柔。
因为在黑暗里呆久了，就越发的希望出现一束能够温暖人心的光。
人心向阳，人们总是渴望那温柔的光出现。
哪怕他们无数次朝着那位神明投下热切的视线，那位神明都视之不见，从不回应，可他们还是在期待，这种期待毫无理由，却越来越多。
归其原因，还是人类太过脆弱了。
所以在听到艾拉是从祭祀神宫出来的之后，苍图才会那么诧异。
“难道你也是从祭祀神宫出来的？”苍图看向路明非问道。
“你猜得没错，我俩一起的。”路明非点点头。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柒，忍不住的睁大了眼睛，“难道你就是，那个被至高王廷赐给大祭司的人宠禁脔？！”
前段时间在天国的流言，已经飘到了大地上。
尼德霍格赐给大祭司一个人宠的事情，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对于祭祀神宫和大祭司来说，都无疑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路明非闻言，眉心直跳，偷偷瞄了一下艾拉，赶紧打断小柒，黑着脸道，“会不会说话，那能叫人宠吗？那是禁脔吗？”
他可是堂堂卡塞尔学院院长，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混？他还要不要脸呢？
“龙族那么好色，不是禁脔是什么。”小柒撇了撇嘴，“这种事情，是很正常的，你太弱了，反抗不了，被抓过去的人类都是禁脔，我被抓了我也是。”
“你不要说话了。”路明非真相那块破布堵住这野孩子的嘴巴，话都不会说。
苍图在一旁若有所思。
怪不得路明非和艾拉干干净净的，特别是艾拉，简直比任何一名人类女性都要完美，甚至比得上那些变成人类的龙类。
原来是至高王廷送给祭祀神宫的人宠。
这样的人被当成礼物，还是送给大祭司，谁敢施虐？谁有资格施虐？
要施虐也是大祭司动手。
很显然，大祭司对于这一份侮辱显然是不会接受的，但碍于至高王廷的施压，又不能直接拒绝于杀死，所以便把他们丢出了祭祀神宫，这也是他们两人能够完整出来的原因。
想通了这一点，苍图为两位族人感到高兴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一抹悲哀。
这就是人族，被人弃之如敝履。
“大祭司有没有睡你？”小柒直通通的问道，她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委婉。
艾拉面无表情看向路明非，路明非冷汗直冒，“没有。”
“大祭司不喜欢男人吗？还是你满足不了她？”小柒对那位大祭司十分的好奇。
“我她妈”路明非心里骂咧，这原始人聊天真的是一言难尽，直来直去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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