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笙婉的计谋很成功。
苏白月明显感觉到就连身边静雯看她的视线都带上了几分欲言又止的迟疑。
陆犴完完全全被塑造成了一个头顶一片青天的痴情俊男形象。而不管宫内宫外,全都在指责她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妹妹贤良淑德,陛下若是娶了,可是大有裨益。”魏飒坐在陆犴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案几。
案几上摆置着疆域图。
这是天下。
陆犴垂眸,神色沉静,似乎没听到魏飒的话。
魏飒略有些烦躁,他坐正身体,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姿态,但言语间颇露焦急。“陆犴,你如今能得帝位,也该知道是谁的功劳。当初你于水中救我一命,我于山林内救你一命。咱们本该两不相欠,如今我魏安王府助你成大事,我妹妹她倾心于你,我腆着脸来当说客,你却一言不发,难不成是要过河拆桥?我妹妹她到底哪点让你看不上了?”
魏飒说的一阵气喘吁吁,陆犴的手指抚过面前的疆域图,指骨分明的手掌轻轻下压,将整张疆域图压在掌下,眸色睥睨,霸气外露。
他声音沉哑道:“我宁负天下,也不负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如今臭名昭著的伶韵翁主,也就是苏白月。
魏飒一噎,气愤道:“可如今是她负了你,你难道不知道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吗?”
“她负我,无碍。我不负她,便好。”陆犴说话时,原本冷峻神色渐缓,似是想起了什么暖心之物。男人缓慢勾起唇角,抬眸,漆黑暗眸定定的看向魏飒,一字一句道:“她要天下,我给她天下。”
若一人阻他,他便杀一人。若天下人阻他,他便杀尽天下人。
如今,天下都是他的敌人。为了她,他愿与天下为敌。
“天下?呵。”魏飒发出一阵嗤笑,“你知道这天下有多难争吗?诸侯混乱,异族侵扰,单凭你一人之力,连那兴元王都收拾不了。”
陆犴敛眉,“唰”的一声从宽袖暗袋内抽出一柄尖锐匕首,戳在疆域图上,也将魏飒的宽袖连着那疆域图钉在了案上。
“谁阻我,便杀他。”
魏飒被陆犴的阴狠震慑到,他白着脸,下意识抽了抽自己被禁锢住的宽袖,没抽出来。
“刺啦”一声,陆犴连着那疆域图割开魏飒的宽袖,结实的案几竟被从中劈裂。
魏飒耳边残留着那尖锐的刀锋声,他猛地起身,拽着自己破败的宽袖瞪圆了一双眼,想放狠话,但在看到陆犴那副嗜血的面容时,却只觉喉咙哽咽的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殿内陷入沉寂,魏飒甩袖,转身而走,脸上除了明显的恼怒,还有几丝惊惶的颤意。
……
陆犴的天下坐的很不稳当,再加上如今魏安王府的袖手旁观,失去了魏安王助力的陆犴,更是举步维艰。
朝中上下,大臣抱团取暖,欺负陆犴是新帝,又是草莽出身,总是找他的茬。每到这时,陆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苏白月都害怕这只男主会在沉默中更加变态。
“翁主,奴婢听说今日朝中大臣联名上书,说要让陛下娶那魏笙婉为后,不然就要罢朝。”静雯将手中漆盘置到案上,用帕子包了取出一盅温奶放到苏白月面前,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罢朝?她听过罢学、罢工就是没听过罢朝,魏安王府为了将魏笙婉推上后位,真是煞费苦心呀。
“陛下如今一个人在书房,连饭也不吃……”静雯说完,偷偷觑了一眼苏白月。
其实苏白月最是个心软的,陆犴虽然是个变态,但对她的爱却浓烈的跟九月的桂花一样熏人,饶是苏白月再铁石心肠,也抵不过他那么肆意纠缠。烈女怕缠郎,说的就是他俩。
“我去瞧瞧。”苏白月提裙站起来,走了两步,想起静雯上次说的那双海棠木屐,便吩咐她去取了出来,穿在脚上,试探性的走了两步,觉得适应了以后才抬脚出了寝殿。
这是苏白月第一次主动去找陆犴。也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宫殿里头走动。
如今到处都是她的传说,但却鲜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幽长的房廊上,宫娥们垂眸侧身往旁边让行,看着手持拂尘,慢悠悠往御书房方向去的苏白月,聚在一处小声说话。
“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伶韵翁主?真是仙人一般。”
“仙人又如何?还不是那等心肠脏污的毒妇。就是瞧着咱们陛下性子憨厚,这才敢如此嚣张。我瞧着魏安王府的锦欣翁主不知要比这自恃清高的伶韵翁主好上多少倍。”
“陛下就是被这狐媚子污了眼,待锦欣翁主进宫,看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说话的宫娥往苏白月那处看一眼,女子一身白衣干净如雪,露出的侧容洁白如玉,“狐媚子”这三个字,真真是与之天壤之别。
故此,旁的宫女也接不住话,因为这伶韵翁主实在是生的太好,背地里说说酸话就罢了,如今当着人的面,真真是再说不出这些违心之言。
静雯拧紧了眉,面露担忧的看向苏白月。
苏白月端着身子慢吞吞的走,想着若是陆犴性子憨厚,这世界上就没老实人了,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啊,啧啧啧。
“翁主,陛下对您一心一意,您切莫多听这些长舌妇嚼舌头。”静雯忍不住道。
苏白月看了静雯一眼,突然道:“静雯,你觉得他很好?”
“陛下自然是极好的。”静雯一点犹豫都没有。
苏白月抿唇笑了,她本就生的清冷,又极少笑,如今笑起来却灿如春华,皎若秋月,朦胧婉美,令人心神皆为之一荡。
静雯跟了苏白月这么久,还是能猜到些她的想法的,当即便跪下来道:“翁主,奴婢对您一心一意,绝无二心啊!”
苏白月停住步子,脚上的海棠木屐踩在青石板砖上,“啪嗒”一声站定,垂眸道:“我又没有说什么。”
静雯以额触地,声音哽咽,“翁主您就是奴婢的天,奴婢愿伺候翁主一生终老。”
苏白月不着痕迹的叹出一口气,她只是想试试静雯是否如原书中真的对陆犴存有不一样的心思罢了,没想到却将这个丫鬟吓成这样。
“成了,起吧。”
“翁主……”静雯仰头,哭的双眸红肿。
苏白月微微俯身,道:“并没有怪你。你一向是个衷心的。”
静雯抽噎着站起来,红着眼将苏白月引向御书房。
……
御书房内,男人穿着玄色常服,端坐在书案后,正在批阅奏折。
朝中大臣都未将陆犴放在眼里,而陆犴也未曾在这些大臣们面前表露过自己的王霸之气。反倒是日益沉闷的跟只雏鸟鹌鹑似得任由这些大臣们摆弄。
苏白月觉得男主这是在憋着一口气,扮猪吃老虎。
“翁主,此乃御书房,闲杂人等免入。”守在御书房外头的太监伸手拦住苏白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陆犴身边根本就没有信得过的人,就连这太监也是前皇帝用的,他挑都不挑就接着用了。也不知这贼眉鼠眼的太监收了多少好处,如今背地里又是哪派的人。
“连我也进不得?”苏白月的声音不大,但她知道,陆犴肯定能听到。
果然,原本坐在书案后头的男人猛地一下站起来,甩着大袖走到她面前,漆黑双眸中浸满惊喜神色,显然是没想到苏白月竟然会来寻他。
这时候的陆犴,闪着一对星星眼,乖巧柔顺的就像只家养犬。哪里还有那股子野狗的凶狠睥睨劲。
看到这副模样的陆犴,苏白月突然有点心虚。怎么感觉她好像是个抛弃糟糠夫的渣女?
那太监没看到陆犴,还在梗着脖子跟苏白月示威。
“翁主还是别为难奴才了,您什么身份,您自个儿合该知道。”
苏白月是陆犴明媒正娶的正妻,陆犴登基,她应当是皇后。但如今宫里头的人都称她一声“翁主”,陆犴也并没有颁布明确的旨意给苏白月一个名分。再加上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绯闻,宫里头的这些人没一个看得起她,都认为她这一生算是毁了。
“夫人安好。”陆犴陡然出声,将那太监唬了一跳。
宫里都在传陆犴性情憨厚,是个仁君,但这太监却觉得,这位新帝,是个大智若愚的主。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指不定背地里在捣鼓些什么呢。尤其是那偶时看人的眼神,凶狠如饕餮野狗,令人胆寒。
苏白月一抬眸,就见陆犴拱着手,端端正正的给自己行礼。
一个皇帝,给自己行礼?
苏白月忍不住弯了弯唇,眉眼也稍稍带上了几分笑意。
陆犴双眸一窒,突然伸手一把将苏白月拽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苏白月被迫靠在御书房的雕花木门上,后背被凸起的镂空雕饰咯的生疼。
男人埋首在苏白月颈间,肌肤相亲。
苏白月原本想将人推开,但触到男人的肩膀时才发现,男人居然在发抖?
“夫人只能对我笑。”掐着苏白月细瘦的腕子,陆犴慢吞吞的抬眸,双眸隐显猩红。
苏白月终于明白过来,男人这不是在害怕,而是兴奋的难以自持。
苏白月: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与作者格格不入。
“夫人。”苏白月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陆犴这么执着的要唤自己为“夫人”。“我想见你笑。”
苏白月想起来了,男人千辛万苦的得到这个皇位,不就是因为,想见她笑吗?
苏.褒姒.白月:她真是祸国殃民的罪人。
想着想着,苏白月便忍不住弯了唇。这笑与旁的笑都不同,是发自内心的。
陆犴痴痴盯着,直觉神魂颠倒。
苏白月还没反应过来,前头就压下大片阴影,将她拢在里头,结结实实的堵住了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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