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锥心知肚明，对姜堰的策略不以为意。
他道：“若是楚皇帝有诚意，贸易之事我们还可以再探讨一二，若是君上不愿交易，臣觉得此事没必要商议了。”
“你待如何？”
姜堰听出了霍东锥此话的威胁之意，冷笑着说道。
霍东锥缓缓摇头，不急不缓地道：“若是楚皇帝执意如此，那臣也只能回朝回禀陛下，楚皇不愿与我大秦做交易了。”
“哈！你这是在威胁朕吗？”姜堰眯起眼睛，身体向前倾斜，话语间，已然有了杀意。
霍东锥不为所动，看着姜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君上，臣就是在威胁您。”
大秦如今的兵马调动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楚皇帝这是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局势啊，不知道秦天都已经做好发动战争的准备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话挑明了说好了。
大秦就是在威胁楚国，你要不敢卖我战马，那我这边立即开战！
反正霍东锥已经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与其让半死不活的楚国朝廷继续苟延残喘，连带着楚国的百姓一起受苦。
还不如让大秦的兵马践踏这方土地，重新建立一个更加完善的秩序。
这样一来，至少能让楚国的百姓好过一点，总比在世家的欺压下生不如死要好。
霍东锥豁出去了，懒得再跟楚皇帝虚以为蛇，图穷匕见。
看那气势，就好像霍东锥才是那个掌握了主动的一方一样，丝毫不把楚皇帝的威胁放在眼里。
姜堰气急败坏，哪知道霍东锥真敢顶撞自己。
这可是楚国出去的人啊，他的祖父可还是楚国的司空，他怎么敢如此的傲慢？！
就在气氛越发地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霍东锥扭身朝后看了一眼，见是鲁敬走了过来，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师恩难忘，看来霍东锥是真心崇敬这位国子监祭酒。
鲁敬笑脸相迎，点头见礼，示意霍东锥坐回原位。
两人各自落座，谈判继续。
鲁敬从僵持的气氛中看出事情不对，忙问：“这是谈到哪里了，为何……？”
姜堰怒视过来的视线打断了鲁敬想要说的话，随后他转而看向霍东锥，怒问：“你还是我楚国的子民吗？”
“臣乃秦臣，臣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霍东锥从容有度，不卑不亢地回答。
“好好好！我楚国出了一个好子民啊。”姜堰指着霍东锥，气得手指抖动不停，喘着大气咬牙切齿地道：“你竟然数典忘祖，合着外人欺辱起旧国来了，你！真是霍陨的好孙子！”
“君上何出此言，臣只是在做分内只是罢了，撑不起陛下盛赞。”霍东锥照单全收，压根就没把姜堰的话听进心里去。
想让他爱国，那得国家值得他去爱才行，这个国家都已经无可救药了，还扯什么家国情怀。
如果楚国还有救，他又何必投入秦国的怀抱，成为秦臣？
楚国的权力已经被世家大族全部瓜分，也就楚皇帝对此毫不自知，敝帚自珍觉得楚国还有救。
没看百姓们已经没有可耕种的土地，只能依附在世家大族身上，艰难度日吗？
没看到长安城内的百姓衣不蔽体，都有人冻死在街头吗？
楚皇还在这边关心国家大事，觉得把战马卖给大秦会加速楚国的灭亡？
有这个心思，他为什么就不能把精力多投入到民生上面，改一改楚国的现状呢？
霍东锥冷笑不止，姜堰说得再难听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都是一句笑话。
一国之君做到这个份上，在霍东锥眼里他已经没有任何威严可言了。
作为一个皇帝，少了这份威望，他还能是个什么？
当百姓敬重他的时候，他才是一国之君。
当没有人再仰望这位帝王的时候，那他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
少了身上的那一层光环，姜堰他什么也不是。
在霍东锥眼里，这位威势不凡的皇帝，也只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可怜人罢了。
见楚皇没有继续谈论交易的意思，霍东锥干脆从坐榻上起来，朝鲁敬打了个招呼，准备从殿堂中离开。
看到他这幅无所畏惧的态度，姜堰慌了。
“你要做什么？！”
霍东锥眼神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回国，复命！”
姜堰这下明白了，霍东锥是认真的，他根本就没打算继续谈下去。
先前和鲁敬谈论出来的计策，全都成了一个笑话。
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使者就连楚国的国门都出不去，更不要提到燕国求援了。
所谓的拖延，那只是姜堰的一厢情愿罢了，大秦压根就没打算给他这个时间。
该怎么办？
姜堰心神不属，转头朝鲁敬望过去。
鲁敬神情肃穆，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眼看霍东锥要走，鲁敬连忙出声留人。
“先等等，再给陛下一点时间。”
看是鲁敬发话了，霍东锥轻叹了口气，道：“既是先生开口，那弟子便再留一日，还请楚皇帝思虑清楚，尽快给予明确的回复。”
说完，霍东锥离开了宫殿，留给两人商量的空间。
鲁敬是为数不多的，想要拯救这个国家的先驱者。
他用自己的方式招收国子监贡生，给那些真正希望改变国家的寒门子弟一个获取知识的途径，并全心全意地去培养他们。
只可惜，解读知识的话语权也把握在世家手里。
在这个就连九品中正制都没有的国家，读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世家牢牢把控住了阶层的上升渠道，再好的人才也不可能在楚国得到重用。
或者说，世家就连让他们发挥作用的机会都不给，就算是从国子监走出来的学生，一样找不到当官的门路。
霍东锥正是看清了现实，看明白了这是怎样一个国家，才会对它彻底失望。
不然的话，他作为楚国世家豪族的公子，又何必不远万里前往大秦呢？
越是了解楚国就越对这个国家感到绝望，这是真正的绝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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