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赵谨安这个男人，他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敌意。明明面上挂着笑，却连桃子都看得出来,这人不笑肉不笑,笑得非常难看。
“老赵……”
“桃子。”韩嘉远打断桃子的话,“你上次不是说抽空一起去看周奶奶么，我明天一整天都要值班，现在正好有空，要不要过去？”
桃子犹豫了一下,她本来还想和赵谨安讨论一下桃树虫害防治的。
“老赵，那明天在路上咱们再聊,我这会儿先去看看周家奶奶。”
赵谨安点点头，样子腼腆，看起来还有点乖。
周家住在村北，距离村委会还有一段路,韩嘉远跟在桃子身后,想着她说明天还要再聊,就不舒服,“喂，你和那个姓赵的,就有这么多话要说？”
桃子正盘算着亩产，被韩嘉远这么冷不丁的一喊,转过头有些诧异，“什么？”
韩嘉远被她问得顿了一下,双手抄在裤包,“就……你和那个赵谨安,你们在聊什么？”
“聊桃树的病虫害防治啊,桃子的亩产啊，桃树的种植啊……”桃子卷着自己的辫子梢，“反正可以聊得特别多呀，老赵可厉害了，十几岁就读大学了，什么都懂。”
韩嘉远：“……”
这莫名奇妙的崇拜感到底是哪里来的？他怎么就没有看出那个书呆子有那么好？
“他说的这些，我也可以聊啊。”
桃子眨眨眼，有点懵圈，也有点意外，“韩医生你也懂桃树种植？”
“……”
韩嘉远摸了摸摸鼻子，“那个，虽然桃树病了我不太懂，可人病了，我懂啊。”
桃子：“……”
看小姑娘无语的样子，韩嘉远越发不服气，“那我也十几岁就读大学了啊。”
“十几？”桃子转头，笑看着他问。
“十……十八。”
“老赵十八读博士了。”
“……”
“韩医生，你怎么了？”桃子走在他身边，又问。
韩嘉远抿了抿唇，“没事。”
*
周阿婆是仙桃村的独居老人，今年八十有六，无儿无女，日常都靠着村民们的接济，尤其是桃子一家，阮爸阮妈都是心善的人，平日里没少照顾。
老太太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纳凉，桃子带着韩嘉远进来，看到人便笑吟吟的快步走过去，蹲在周阿婆身边，“周奶奶，我来看您了，您的咳喘好些了吗？”
周阿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可眼睛亮，见是桃子，便抓着她的手，“是桃子啊，你来要针线啊？”
桃子：“……”
“周奶奶。”小姑娘提高了音量，又冲韩嘉远招手，“这是京市的名医，上次给你开过药，这次专门过来看看，您有没有好些。”
“小韩医生啊，我知道。”周阿婆点点头，就要起身去迎人。
韩嘉远连忙走上前，也蹲在老太太身边，“阿婆，您坐着，我就和桃子来看看您，您的咳嗽好些了吗？”
“你和桃子好上了呀？”
韩嘉远：？？？
“这是好事啊。”周阿婆慈爱的笑笑，“你们有好事，还记得告诉阿婆，阿婆高兴。”
说着，周阿婆一手抓着桃子的手，一手抓着韩嘉远的手，握在了一起。
“小韩医生呐，我们桃子是个好姑娘，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桃子、韩嘉远：“……”
两人对视一眼，桃子下意识想抽出手，却被覆在手背上的大手抓住了，“好的，阿婆，我会好好照顾桃子的。”
桃子：？？？
她狐疑的看着韩嘉远，便见男人冲她眨眨眼，又转头去问周阿婆，“阿婆，您吃了一段时间的药，觉得如何？”
这一回，韩嘉远音量大了几分，周阿婆便也不再打岔了，只是抓着两个年轻人的手一直没松开。于是，桃子便看着韩嘉远从容的拿出听诊器，单手挂上，一边听诊，一边询问。
夏夜的天黑的晚，赤色的晚霞映红连绵青山，身边的男人穿着白大褂，认真的样子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桃子发现，韩医生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着调，可每次工作的时候都特别认真，特别专注，上一次救赵二嫂也是，这一次也是。
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京市那个赫赫有名的外科医生韩嘉远，而不是在仙桃村问诊的小韩医生。
桃子发呆的时候，韩嘉远已经了解了周阿婆的最近的症状，情况算不上好转多少，只能说比之前好些，毕竟老人家年事已高。
“阿婆，您平时还是要做注意保暖，多吃些清淡润肺的食物。”
叮嘱完周阿婆，韩嘉远才发现身边的小姑娘一直怔怔看着他，像是入了神，他在桃子的手背上捏了一下，冲她眨眼笑。
桃子瞬间回神，连忙垂下眼，掩饰尴尬。难得在这小丫头身上看到这副似乎是害羞的样子，韩嘉远忽然觉得心情舒畅，连因为赵谨安带来的不悦，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回去的路上，桃子一直都不说话，只低着头，快步走着。韩嘉远看她这个样子，更觉得有趣了，迈着大步赶上，走在她身边。
“喂，小丫头，你怎么了？”
桃子蓦地刹住脚，抬眼，对上韩嘉远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还有点紧张。
她越是紧张，韩嘉远就没由来的越想逗她，“你刚才看得那么入神，是在看什么？嗯？”
“……”
桃子咽了下口水，“韩医生，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也不等韩嘉远回答，直接就跑开了。韩嘉远看着跑远的背影，牵起笑。
他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这个小丫头，还挺好玩的。
*
桃子一口气跑回了家，顾不上阮妈的招呼，直接跑上了楼。
楼下，阮妈、阮爸、阮小宝面面相觑，这姑娘……是怎么了？
楼上，桃子一进屋就把门锁上，几步走到床边坐下，心口还在咚咚咚的跳着，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概是跑得太急了。
“你刚才看得那么入神，是在看什么？”
韩嘉远的话又跳入脑中，回荡在耳边，桃子深呼吸了几次，慌忙的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本子。
本子是她上中学时候的，里面贴了很多男明星的卡片。看着一张又一张颜神，咚咚咚一直狂跳的心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桃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合上被子。
免疫力这种东西，果然是可以不断提高的。
这一晚，桃子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可招待所里，韩嘉远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小姑娘怔怔看着他的样子，再一睁眼，又是垂眼含羞的样子。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朦朦胧胧间，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一只细白柔嫩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一点点下探，在不可描述处流连。那触感，像极了他在周阿婆那里，覆着的桃子的手背。
韩嘉远被自己惊醒了，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同一个女人，有这样的反应了。
梦一醒，韩嘉远更睡不着了，只要一闭眼，眼前便全是小姑娘的样子，一嗔一笑，生动极了。
艹了。
最终，韩嘉远终于放弃抵抗，挺尸在床上。
“韩哥，你睡不着啊？”临床的小钱迷迷糊糊醒来，便见韩嘉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韩嘉远转头去看小钱，这孩子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却是一个很及时的倾诉对象。
思虑了片刻，韩嘉远轻咳了一声，才终于开口，“小钱，你做过奇怪的梦吗？”
小钱：……？
奇怪？有多奇怪？
小钱认真想了一下，点点头，“有啊。”
韩嘉远顿时来了兴致，“那你给我说说，你都梦到过什么，为什么会梦到？”
小钱又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才娓娓道来，“梦到过很多啊。”
“很多？”韩嘉远挑眉。
“嗯，很多。”小钱点点头，“比如我妈变成了绿巨人，一晚上追着我打；院长变成了大猫咪，被我rua秃了毛，我室友变……”
“打住。”韩嘉远赶紧叫停，“不是这种奇怪，是……那种奇怪。”
小钱皱着眉，看着韩嘉远的眼神暗示，一番思索，终于恍然大悟。
“哦哦哦，韩哥，我懂我懂。”
韩嘉远：？
可我觉得，你不是很懂的亚子。
“是那方面对不对？”小钱嘿嘿笑了两声，“都是男人，正常。”
说到这里，小钱又提起一茬，“韩哥，你今年也27了吧，该交个女朋友了，你都不知道，咱们院里有多少小姑娘惦记你。”
“停。”韩嘉远再度叫停，他现在严重怀疑，小钱被他爷爷附身了。
“闭嘴，睡觉。”
小钱：……？
*
因为严重缺乏睡眠，韩嘉远第二天不得不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出现在办公室，有同事见他这样，拍拍他的肩膀，“韩医生，你也别太拼了，注意休息。”
韩嘉远：“……”
他正想应一句，便看到赵谨安正在村委会的门口，他今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洗了，鞋子也擦了，往哪儿一站，人模狗样。
“赵老师。”
赵谨安闻言，转过头，看到来人，笑着应了一声，“韩医生。”
“有事？”
“嗯，等桃子。”
“……”
远远的，韩嘉远便见桃子开着昨天那辆跨斗摩托过来了，看到赵谨安，冲他招手，“老赵，上车！”
“好。”
韩嘉远看着赵谨安坐上了桃子的摩托，坐进了昨天桃子亲自为自己铺得专座，听桃子嘱咐赵谨安，“老赵，抓稳了。”
“桃……”
他刚一开口，摩托已经开了出去，尾气再度糊了他一脸。
韩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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