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闻言心中一动, 也轻声问她:“去贾府做什么呢?”
他记得,贾宝玉同薛宝钗的婚事应该就是这两天举行, 可他想着, 林黛玉去贾府肯定不是为着那两人的婚事。
她久不踏足贾府, 如今骤然过去, 必是有什么事情。
瞧见林黛玉含/着红晕的脸颊,林涧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竟令林黛玉有这样的反应。
林黛玉轻声答道:“先父临去前,曾给外祖母写过书信,将我的终身大事托付给外祖母。”
林黛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林涧静静听着,跟着含笑点了点头。
这事莫说是他,其实家里人都是知道的。便是因着这封书信在贾母手中的缘故, 他将来要娶提亲, 还得往贾府走一趟。
林黛玉晓得林涧等着她的下文, 她轻轻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忍下心中几许羞意望向林涧,她直视着林涧的眼睛缓缓道:“三哥, 我去贾府找外祖母去了。我向她要来先父的书信看了。”
“先父在信上说,将我的终身大事托付给她。但因着我年岁渐长, 如今已是到了适龄的年纪,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愿意因着他的缘故而耽误了我的婚事。守孝之事全凭本心, 三年太久,大周风俗历来都是一年为期,所以先父的意思是,想让我先定亲,而后一年期满便可以成亲。先父说,也只有我成家了,他方能安心,否则总是不放心的。”
“我将书信抄了来,三哥你看看。”
林涧从林黛玉手中接过书信,借着外头火光细细去瞧,林黛玉一笔娟秀字迹,信看得很顺畅,林涧是一字一句认真读完的。
书信所写情真意切,饱含一个病重的父亲对尚未出阁的女儿恋恋不舍和殷殷情切。
林涧隐约猜测到林黛玉的意思,但他未曾点破,只是在看完书信后,将书信攥在手里,静静望着林黛玉微笑道:“玉儿,还有三个月,你便满一年孝期了。”
他面上沉静,眸光却在火光照亮下熠熠闪光,心中暗潮汹涌。
林黛玉给他看这封书信,是暗示他现在可以去提亲,并将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吗?
林涧心潮澎湃,随后又有些迟疑顾虑,颇有些事不逢时之感。他现在身陷囹圄,尚在计划进行之中,又怎么能去贾府提亲呢?这时机不对啊。
林黛玉点头说对,然后用清亮透彻满含情意的目光望着林涧道:“三哥,伯母私下同我说过,关于婚事,你有你的顾虑,加之目下有要做的事情,三哥不愿在事情尘埃落定前提亲,我知道三哥是不愿意让我沾染这些是非。”
“可是三哥,其实那些在我心里都是不重要的。你无需有此顾虑。我已经同伯母说过了,如今,我再同三哥说说。其实,我想能名正言顺的照顾你。”
林黛玉想名正言顺的同林涧在一起,想同他切切实实的定下来。
她一直都有这样的念头,在听到林涧入狱,在方才来瞧他,看见林涧穿着内衫站在牢房中的身姿时,这个念头都强烈到了极点。
林家都是心思敞亮性情磊落之人,关于她和林涧的婚事究竟如何,林涧顾惜她面薄不曾多说什么,但是乔氏私底下早就同林黛玉说透了,林涧同乔氏对她的事情从来都安排的妥帖周全,林黛玉心中感念,就随林涧安排。
可眼前这事儿一出,林黛玉心疼林涧,心里头也有些想要照顾呵护林涧的心思,尤其是这些日子同盛氏颜氏接触一番,心中想要同林涧好好在一处的心意便呼之欲出了。
感情渐浓,便觉得林涧顾虑的那些已都不重要了。
贾府如今风平浪静,确是可以提亲的时候了。
她去贾府找贾母要林如海的书信,也是提前同乔氏说过的,对于她的心意,乔氏感动又珍惜,若不是怕被人盯上节外生枝,乔氏便陪着林黛玉一起去了。
最后,还是乔氏派了人好好护着林黛玉去了贾府,然后将林如海的书信给抄录出来的。
说句实在话,就林涧和林黛玉的婚事而言,家里的人都被林黛玉的心意所打动,都是知晓这些事的,如今林黛玉来狱中探望林涧,不过最后告知罢了。
话至此处,再无需多说什么,何况这些话,也已算不上暗示,当是明示了。
林涧含/着笑意与林黛玉对视片刻,他本想将手中书信收入自己怀中,但还没将书信塞入衣襟中便想起自己尚在狱中,便将书信又递还给林黛玉,嘱咐她收好,而后笑着轻声问她:“玉儿,如今外头对于我入狱之事,可有议论?”
林黛玉收好书信后答道:“正如三哥先前所料,三哥入狱未久,但外头议论不少,皆说三哥此次犯下大错,且查有实证,按律当重罚。只等大理寺与刑部的调查结果下来,便是圣上裁决了。”
常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林涧入狱不足半日,这消息就已经传遍了都中街头巷尾了。
就算林家的人不去理会外头的议论,但外头的人却不会轻易放过林家。更何况林涧入狱,家里的人知道这是林涧的筹划,可也不能逢人便说,为了不破坏林涧的计划,自然还得装出一副着急忧心的状态来,外头心系林涧的朝臣,也有不少登门拜访林鸿,甚至暗中同萧煜一样在想办法的。
林涧入狱是清静了,可外头却为此闹成了一片‘兵荒马乱’。
这些事林涧早已预料到了,林涧觉得并不重要,也不是他要知道的重点,便只静静听着林黛玉说着,他不曾多说什么。
待林黛玉说起钱英打听回来街头巷尾的传言议论时,林涧才眸光微亮,打起精神来细听。
钱英打听回来的消息。说林涧眼前这桩事情一出,将他先前在都察院完整卷宗公示后攒起来的好名声都给毁掉了。
坊间本就有些议论,再加上有心人在背后的引领,说林涧攻讦同僚大臣,这西宁郡王沈戍因为收服岭南,世子沈峤又在岭南戍守多年,沈家在百姓中也有几分人望,林涧这般攻讦陷害,自然会招致一部分的不满。
这舆论慢慢传起来,据林黛玉估算,不出数日,林涧的名声必然受损。
事出突然,但林涧是早有预谋准备,他嘱咐过钱英,都中再有传言,不必推波助澜,也不必追查源头,只要查出是背后有人为之即可,他不需要知道所谓的有心人是谁。
只要有人蓄意让他的名声受损,就说明有鱼儿上了他的钩。
林涧抛开这些算计,望着林黛玉笑了笑,微微凑近了她些许,才轻声道:“玉儿,你如今在外名声极好,林公与你,在文官清流中都极受推崇。朝中泰半文官家里的女眷们都十分喜欢你。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时候去贾府,将林公书信抄录出来给我看,才不仅仅只是你说出来的这些心思,对么?”
林涧悄声直白说出他体会出的林黛玉的心意,“你是想着,我要是同你定了亲,也算是与文官清流沾了边,这名声也不至于受损的太厉害,是吧?你是想用你自己的法子帮我一把。”
林涧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这等心思细腻察言观色揣摩旁人心思一流的人,林黛玉也晓得自己瞒不了他太久。
这一见面才说几句话就戳穿了她的心意,林黛玉也只是微微红了脸颊,她轻轻抿了抿唇,幽幽凝望着林涧,问他:“三哥,我便这样想,那你肯遂我心意么?”
林涧最受不住林黛玉这样望着他,他心头越发柔软,他手上戴着镣铐,其实并不方便握着林黛玉的手,且现下虽值春日,可镣铐乃是铁器,挨着肌肤便是冰凉寒意,他怕冰到林黛玉,一直都是用另一只手抓着手上的镣铐,固定放在自己怀中的。
听见林黛玉柔声细语的问他,林涧轻轻松开握着林黛玉的那只手,将手腕上的镣铐往后撸了撸,然后将那条与女子手腕粗细差不多的镣铐固定握在左手上拿开,这才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托住林黛玉的后颈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他凑过去在她额上轻柔印下一吻。
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既然肯叫你来,你们必是都商量好了的,你这般问我,我哪里舍得拒绝?定亲之事,也要父母双亲出面。爹娘做主就是,我没意见。”
林黛玉额上被林涧吻过的地方还在微微发热,她微微垂着眼,两颊飞红,低声同林涧咬耳朵:“三哥,咱两个定亲之事在你出去之前不会叫旁人知道的。家里会叮嘱贾府那边,以孝期未满为由不叫他们说出去。我知你还有大事要办,咱们定亲的事情先悄悄定了,不会影响你的大事。”
林黛玉想得也周全,她把同乔氏商议过的话同林涧说了,现下得了林涧的应允,她心满意足,旁的事情自有长辈们操办,她的终身定下来,她的心也就跟着安定了,至于其余的事情,她都听林涧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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