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红楼]侯爷宠妻日常 > 第69章

这日又是大朝会。

        自林涧举推萧煜做皇太子,  而承圣帝既没有立萧胤为皇太子,也没有立萧煜为皇太子,  反而将诸皇子封王之后,  这朝中便是暗涌不断,  也是从那天开始,  朝中几股势力交错相争,而林涧的处境,也同那日一样,明哲保身者和站在睿王势力一边的人,都不搭理林涧。

        林涧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其职责便是带领辖下御史纠察百官监督风纪,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该和百官们走得太近的,像这样无人搭理亲近,  才是正常的。

        便是林涧自己也乐在其中,  从容自若,  并不觉得被朝中百官不待见是窘境。

        这日上朝来,他正往朝殿去,可巧正在路上遇上了应天逸。应天逸便与他结伴一道往大广场而去。

        天色未明,  天气又冷,应天逸转头看了看林涧,  借着微弱的天光仔细瞧了瞧林涧的官服,关切道:“林大人,我听闻你这些时日都歇在都察院值房中,  已有数天不曾回家了。林大人,纵你年轻,但也要保重身体啊。我看你可比前些时瘦多了,脸色也不大好。这公务固然要紧,但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啊。”

        应天逸于读书做学问上颇有天赋,但为参加科举考试,他也是从小苦读出来的。家中父辈虽然重视他的读书,但也没有一味的逼着他天天读书,这劳逸结合锻炼身体也是父辈一直强调的。

        这也是应天逸直至五旬还精神矍铄脊背挺拔头发乌黑浓密的原因。

        翰林院与都察院的衙门不在一处,应天逸平日也遇不到林涧,关于林涧宵衣旰食夜夜宿在都察院废寝忘食忙于公务的事情,各个衙门都有传言,应天逸听到了便有些担心林涧的身体吃不消。

        这年轻人身体底子好,但也禁不住这样折腾。他素知林涧从小身体好得要命,大冬天的在雪地里滚了一身的泥水第二天照旧生龙活虎一点事情都没有,就唯一的一回卧床休养,还是跟昭王打架,两个人两败俱伤,这才消停了几个月。

        应天逸在上书房教书七年,就没见过林涧生病。

        可每每上朝或在大朝会上,他都看见林涧脸色不好,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前几回应天逸都忍住了没说什么,这回看见林涧原本合身的官服穿在身上都空空荡荡的,应天逸就越发担心了。

        这小子也太拼命了,哪有这么作践自己身体的人呢?应天逸瞧着林涧领口露出的三层内衫,可见林涧穿得也不少,偏偏竟还是这样瘦。

        周围数步外还有一同往朝殿上去的大臣们,应天逸不能叫林涧小名,只能称他做林大人,但眼中关切却真情实意,是切切实实的为林涧的健康担心。

        林涧谢了应天逸的关心,浅浅勾唇含笑道:“先生放心,先生的话我记住了。”

        他说了会好好保重身体,可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让颇为熟悉他性情的应天逸不由持怀疑的态度。尤其是在听到林涧屈指成拳放在唇边掩饰自己的咳嗽声时,应天逸更是忍不住大叹了一声。

        他也读过几本医理书,虽不大通,但也能听出来,林涧这咳嗽似是已入肺腑了。

        萧煜不知何时与他们并肩而行,他转眸淡淡看了林涧,才轻声道:“先生不用担心。林御史年轻,他不会有事的。”

        应天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多心,他总觉得萧煜看向林涧的眼神别有深意,映衬着将明未明的天色,萧煜那深邃眸中缓缓淌过他看不懂也看不明白的幽暗眸光。

        林涧听见这话,垂眸淡淡笑了笑:“殿下说得对,我不会有事的。”

        彼时朝会的时辰快要到了,还在广场上的大臣们都加快了脚步往朝殿内去,不多时,林涧、应天逸、萧煜三人就落在了最后面。

        周围四下都已无人,萧煜忽而又转头看向林涧,对着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小涧,我从通州带回来送与你的那个小盒子,那里头的东西,应该不久之后就能派上用场了吧?”

        林涧眯着眼睛笑道:“殿下说的是。再过不久,就可以拿出来用一用了。”

        应天逸就在旁边同林涧和萧煜一道走着,他碍于身份,稍稍往后落后一点点,以示对萧煜的尊重。

        但林涧和萧煜说话也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此时他们周围没有人,应天逸很清楚的听到了林涧和萧煜的对话,可是,他们究竟说的是什么事情,应天逸也听不懂。

        他只是本能的觉得,林涧和昭王暗中有什么谋划,而且这谋划似乎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

        但仅仅凭借这简短的几句话,应天逸难窥全貌。他只是下意识的有些担心,正当他准备问个究竟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进了朝殿,大家各自站好,而这会儿人多,应天逸也就没法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了。

        林涧去自己的位置上站着之前,特地转眸对着应天逸笑了一下,应天逸看见林涧眸中明澈的笑意,忽然就想起前不久那次大朝会上林涧对他说的话来了。

        罢了。应天逸心想,林涧不愿他牵扯局中,他和昭王殿下既然不愿明说,他又何必去问呢?想到这里,应天逸干脆打消了念头,规规矩矩的站到他的位置上去了。

        今日朝会上所议之事甚多,但都察院并没有什么需要上奏的事情,林涧不曾开口,承圣帝也不曾点名让林涧说些什么,待一个多时辰后,所议之事俱都完结,承圣帝叫了散,却又在众臣准备离开之前叫住了林涧。

        “林卿,朕方才就注意到你一直咳嗽,朕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宿在都察院中连家也不曾回过。朕看你的气色也不好,你年纪轻轻的,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承圣帝叫住林涧说话,他不曾离座,众臣也不能就走,只能一个个都站在原处听着承圣帝同林涧说话。

        说起来,这位都察院佥都御史的勤勉公务日渐消瘦他们也是在数次朝会上看在眼里的,但这朝中勤勉公务的大臣大有人在,也有比林涧更用心的,可偏偏这林涧就能得了承圣帝的亲口关怀与问候,要说这位林家小侯爷纵然被罚过,但仍旧是圣宠不衰的。

        殿上咳嗽算是御前失仪。若换了旁人,若招致承圣帝不喜,还会被申饬几句。

        偏林涧简在帝心,又是为衙门公事劳碌至此,且众臣也是看见了的,林涧咳嗽时拼命压抑声音,并不想被众人听见,也就是离得近的几个御史听见了林涧压低了声音的咳嗽,若非承圣帝特别关注,其实完全是可以被忽略掉的。

        林涧谢了圣恩垂询,承圣帝见他如此,干脆召了太医上殿来为他诊治。

        “朕听说你身子一直不舒服,但都不愿意请医治疗,说是怕耽误了公事。朕知道,你无非是仗着自个儿年轻,想着扛一扛就过去了。朕晓得你在皖南出海打仗时也是这样,朕喜欢你的性情,可这案牍劳神不是小事,你年纪轻轻的还未成家,可别熬干了自己,将来落下病根,朕都替你惋惜。”

        说话间,太医已至殿上,承圣帝挥了挥手,命太医为林涧诊治。

        林涧将左手衣袖挽起来,请太医给他诊脉,便是太医给他诊脉的时候,林涧仍旧时不时的咳嗽。

        太医诊断过后,同承圣帝汇报:“圣上,林大人这是劳神过度,夜不安寝,思虑过重引起的病症。近日天气渐冷,林大人血气亏虚,以至于伤了心肺,这才有了咳症。这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待微臣开一副方子,林大人按时服用即可。但服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林大人还是要好好注意休息的。如不好好保养身子,咳症加重,往后再生出什么病症来,那就难说了。”

        承圣帝神色凛然,忙让太医开了药方,又令林涧将药方收好,回去暗示服药,并对林涧说这是圣旨,不许他再怠慢自己的身子了。

        林涧领了药方跪谢恩典,殿上群臣为了他这难得的恩宠和他的病症悄然议论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林涧的眸中闪过点点寒霜冷意。

        一时散了朝,林涧出了宫门就瞧见钱英站在宫门外等着他。

        林涧送了应天逸和萧煜,这才回身去钱英处,他令钱英牵马,自己则在一旁漫步,他也不骑马,就默默望着宫门外散去的这些朝臣,时不时掩唇咳嗽两声。

        “少爷,咱们是回都察院吗?”

        林涧昨夜没回西园,就如先前应天逸承圣帝所说的那样,他这些时日一直都宿在都察院中并未回过西园,今晨大朝会,他就是直接从都察院的值房中过来的。

        林涧轻轻摇了摇头:“今日就不去都察院了。夫人同林姑娘见面了吗?她们这会儿在何处?”

        承圣帝不仅请了太医为他诊治,在太医为他诊治开了药方后,承圣帝还允他一日假期,说纵今日不是休沐日,也给林涧放假一日,让林涧回去见见家人,休息休息。

        钱英闻言道:“夫人同林姑娘约在新盘下的店面那里相见。林姑娘辰时三刻就出门了,想来这回应该已经到了。夫人和林姑娘今日要在那里面见几位请来的医馆坐堂大夫,想来这一上午应都在那里。”

        林涧点头:“那我们就去那里。”

        药堂医馆的新店面是孙姨娘使人盘下来的,那店面是个小二层,后头还有个很小的一进小院子,充作库房和掌柜伙计们的卧房。那店面位置林涧知道,就在五条街开外,林涧也懒得骑马,便让钱英牵着马,两个人一道走过去就是了。

        不过,林涧身上穿着官服,就这么大喇喇的上街肯定是不妥当的。都察院的值房里备着他的衣裳,他便回了一趟都察院,换下官服后方才同钱英往新店面那边去。

        这一路上经过两三个衙门,众人都在办公,但也有不少官员来往形色匆匆,与林涧打照面的时候,给林涧匆匆行了礼,这目光总会在林涧身上多停留几分。

        见众人这等反应,等离了衙门这边,林涧才淡声道:“想必这会儿,圣上为我在大朝会上延请太医的事情已经传遍都中了吧?”

        钱英低声道:“属下一直守在宫门外。圣上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时,消息就已经传出来了。这个时候,想必整个都中都已经知道少爷身子不好,已经积劳成疾了。”

        林涧淡淡勾唇:“那不是很好么?这个消息,对于某些人来说,可是等了很久的。”

        “既然我都已经积劳成疾了,圣上当众嘱我回家休息,那从今日开始,除了定好的办公时辰之外,这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府吧,也不必再在值房过夜了。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折腾了,不是么?”

        钱英道:“若回府,那少爷的安排?”

        林涧笑道:“无妨。这回府了,不还照样可以把公文带回府中阅看么?再说了,那些律例卷宗我都不曾看完,有些公示过的案件卷宗,可以带回府里的,你便搬几摞回来便是了。只要旁人瞧见,我纵在家也放心不下院中公务,这就可以了。这积劳成疾啊,总有一日是要发作出来的。我自不会令他们失望。”

        钱英道:“少爷心思缜密,事情自然不会有变。”

        “但,属下只是有些担心,少爷日渐清减,如今外头都知道少爷生了病,夫人那里恐还觉得不如何,但林姑娘那里,只怕是会更担心少爷的。若往后再……属下想,这恐怕有违少爷的初衷了。”

        林涧闻言,垂眸默默片刻,他伸手摁了摁胸口贴着放着药包的位置,想着钱英这些时日带回来的那几个绣工极为精致的药包,他的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半晌才轻叹道:“先前但凡有机会便要她瞧见我身体不好操劳过度,就为了让她担心我记挂我,如今知道她担心,今日这消息再传到她耳朵里,只怕她越发担心我了。我这心里,倒真有些舍不得了。”

        钱英道:“那少爷的意思是,要与林姑娘说明么?”

        “说明?”

        林涧挑眉,反问钱英,“说明什么?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这些事能一股脑都告诉她吗?”

        林涧睨了他一眼,轻飘飘丢出一句话,给钱英下了封口令,“这事儿,你一个字都不许说,我也不说。”

        林涧是云淡风轻自有打算,钱英却替他担心:“少爷,这事儿一直瞒着,回头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要是林姑娘知道了,生了气可怎么办呢?”

        林涧低眉浅笑:“她不会生气的。”

        钱英愣了愣,很是不明白林涧为何这般笃定。

        林涧并未给钱英多做解释,眼瞧着走上了人多的街上,钱英也就不再同林涧说起这件事了。

        纵有太阳,但已过立冬,这冬日的风是冷的,呼吸间也是冬日晨间特有的寒冽凉气。

        林涧肺腑之间本就因咳了一早上而有些抽抽生疼,况他还没来得及照着方子煎药喝药,这凛冽寒气吸入肺腑之间,越发让他觉得呼吸都是疼的,纵一路上沉默不语,也仍是免不了摁着胸口咳嗽两声。

        林涧每每皱眉咳嗽,钱英都会无比担忧的眼神望向林涧,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深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林涧到药堂新店面的时候,孙姨娘正在楼下张罗,见林涧来了,忙给林涧行礼,并告诉林涧说,乔氏和林黛玉都在二层歇脚饮茶。

        林涧到了二层见到乔氏和林黛玉,乔氏一见了他就皱眉:“今日虽有太阳,但也还冷,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也不披个披风呢?”

        乔氏没想到林涧会来,也没戴着林涧的披风来,她见林涧的嘴唇都冻得发白,便将自己手上的手炉塞到林涧手中,又将她自己的披风拿来亲自给林涧系上。

        “你十来天不曾回府了,叫钱英带话回来说都察院公务忙,我再三嘱咐叫你好好照顾身体,你怎么偏是不听呢?这天气一日冷似一日,你还穿得这么少,这不是成心招我心疼么?”

        “对了,今儿不是大朝会么?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寻我和林姑娘了?”

        林涧接了手炉在手里暖着,却不肯要乔氏的披风,他一进来就看见了,这屋角燃着炭盆,比外头暖和多了,他再待一会儿身上就能暖和起来的。

        乔氏却不依,定要林涧将披风披着,林涧无法,见乔氏披风是深蓝色云锦暗纹缎面的,也就罢手了。

        林涧含笑望了林黛玉一眼,唤她一声林姑娘,才答乔氏道:“圣上开恩,允我一日假期回府休息,我想着娘和林姑娘在这里,便过来瞧一瞧。”

        乔氏道:“圣上允你休息,是瞧着你病了吧?”

        “你忙公务,这些时连休息也顾不上,你就算不让人同我说我也知道,瞧你这病恹恹的样子,还能有好么?别打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整个都中都传遍了,今儿大朝会上,圣上见你一直咳嗽,特意在散朝的时候请太医来给你诊治,太医说你是积劳成疾伤了肺腑才生了咳症,圣上担忧你,这才允了你休息。你的人什么都不同我说,要不是这消息都传遍了,你打算瞒我到何时呢?”

        林涧抱着手炉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听乔氏把话说完,才从袖中把太医给药方拿出来递到乔氏手边:“娘,我还没有喝药呢。宫里不方便给我煎药,我也不好往太医院去。这方子我带了出来,我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咱们这医馆里就有药炉子,也有药材,还请娘费心,替我熬药吧。我这咳的实在是太难受了。”

        乔氏见林涧装乖,又见他着实难受,连药方都拿出来了,也就顾不上再去数落林涧了。乔氏将药方拿在手里,转头默默瞧了林黛玉一眼,到底还是起身亲自到楼下取药材给林涧煎药去了。

        林黛玉要跟着一起去,乔氏让她坐着别动:“外头冷,你身子不好就别出去了。你陪着小涧坐一会儿,我盯着他们将药煎好了就送上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乔氏坚持不肯让林黛玉同去,林黛玉无法,只得又坐下。

        方才乔氏同林涧说话时,林黛玉并未插话,她也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在林涧唤她一声林姑娘时叫了林涧一声三哥,此后再未开口。

        林黛玉虽未开口,可目光却一直静静落在林涧的身上。

        她大半个月未曾看见林涧,林涧之近况她都是从钱英等人来潇湘馆探望她时才知道的。

        她知道林涧的身体依旧不太好,她心里也颇为记挂,但令林黛玉没有想到的是林涧的情形看起来会这样糟糕。

        他何等意气风发的人物,才半月未见,竟清减如许。人消瘦了许多,偏他身形还如从前一样挺拔,这般看来,越发显得整个人锋锐凌厉,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只一眼,便被那寒光冷意戳中心房。

        这人风骨依旧,只是瘦得让她心疼。

        方才同乔氏一起听见宫中传出的消息时,林黛玉心里就沉甸甸的,满心都为林涧担忧,此番见了牵肠挂肚的人,这一颗心未曾放下,反倒高高揪起,令她始终无法释怀。

        她承他维护体贴之情,她就总想为他做点什么。可偏偏她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林黛玉揣着一颗心的焦灼担忧,她想,仅仅只是为他绣几个药包,叮嘱几句保重身体的话,这远远不够。

        这又怎么足够呢?这根本无法缓解他的病痛,更无法缓解她内心的担忧。

        她最知病痛磨人,想着林涧如今深受病痛折磨,林黛玉心里就难受,她恨不得以身相替,惟愿林涧安好如初。

        思绪一时蔓延开来,林黛玉目光盈盈望着林涧,心里忽又有些怨他,怨他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怨他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怨他这么体贴细心的人,怎么不知好好照顾自己,偏要惹她为他担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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