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监察御史举发江南两省巡检王子腾结党乱政以权谋私事, 举朝哗然,承圣帝令将王子腾锁拿回京, 命刑部会同都察院严审此案。
王子腾之案, 从爆出至承圣帝下旨锁拿不过两三日的时间, 纵然王子腾事先听到些风声, 写信四处活动,又指望荣国府等几个相好的家族能救他助他,可奈何此事都察院筹谋日久,承圣帝又暗中支持,直接下旨锁拿,纵朝中有不少人想为王子腾说项,也是无济于事了。
承圣帝直接下旨,众人若再多言,那就真的是抗旨不尊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 也真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再者, 这个案子不仅仅只涉及到王子腾一人,而是王家满门。就连王子腾早死的哥哥留下的那个没有官职在身的儿子王仁都在被调查之列,还涉及到荣国府那位已经出嫁了的管家奶奶, 众臣一个个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他们很清楚, 承圣帝这是要对整个王家动手了。
而王家并无四王八公一样拥有开国功勋,不过是依附着荣国府的家族,承圣帝要动手, 王家罪证查有实据,王家此番实打实的是凶多吉少了。
贾琏一开始只知要办案,也知道林涧入都察院做佥都御史是要干大事的。上次荣国府里办螃蟹宴,林涧私下同他说的那番话,让他心里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接下来的变故。
贾琏甚至想到了府里如果真的被承圣帝问责或者出了什么事他应该如何应对。可令贾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府里谁都没有出事,出事的反而是王家,还有他的结发妻子。
饶是贾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卷宗的那一刻,他所受到的冲击和震撼都是极大的。
他没想到会是王家事发,但转念想想,林涧去扬州时,王子腾就雇凶杀人,林涧对此皆是了然于心的样子,想必在那个时候,承圣帝的这张网就借由林涧的手对着王家给布下了。
“贾都事,这虽是王家的案子,但牵扯到你的妻子,你原是该避嫌的。可你刚刚入职都察院,我很看好你,希望你能好好办理此案。我一力向都御史保证你绝不会徇私枉法,不会让私人感情干扰你的判断。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都察院立案后,林涧才将王家的卷宗给贾琏看过。贾琏是经历司的都事,其实是可以避开审案的。但林涧就是要用他,立案之后,特意将贾琏提到他跟前做了个主事,协助案情审理另做一些书吏的工作。
林涧将贾琏看到卷宗后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再次提醒贾琏要保持他自己选定的立场。
贾琏也是直到此时方明白林涧那夜在螃蟹宴上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原来那些话是提醒他的,也是应在这里的。
贾琏垂眸去看卷宗。
他知道王熙凤手段狠毒,知道王熙凤素爱显弄才干,知道王熙凤拈酸吃醋,他与王熙凤数年夫妻,以为自己尽知了王熙凤所有的事情,他甚至知道王熙凤手上还折损了几条人命,可这些事情同卷宗上所记载的相比,还真算不得什么。
贾琏不由苦笑,同床共枕数载,他竟然不知道王熙凤背着他在外头做了这样多的事情。
放银钱高利贷、撺掇挑唆人摆布都察院御史、甚至假借王子腾的名义写信给一些官员索取好处报酬……她一个内宅妇人当家管事的女眷,真是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全都做了!
看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名,贾琏心里积压的对王熙凤的不满与怨愤全都爆发了出来,他眼中眸光几经变化,最终变为一片冷寂。
“大人请放心。下官知道该如何做,下官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林涧观贾琏眉宇间的冷峻,知道贾琏已有决断,他便不再多说什么,只伸手拍了拍贾琏的肩膀,淡声道:“那我就看你往后的表现了。”
王子腾及王仁等人都在锁拿回都中的路上,王家其余涉案人等自有官差缉拿,林涧见贾琏垂眼继续整理卷宗,他便挥了挥手招来钱英。
林涧冷声道:“王熙凤涉案,你带人去燕来楼将人带去刑部审问吧。”
林涧说这话时并未避着贾琏,贾琏整理卷宗的手一顿,刚刚蘸满了墨汁的笔端就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了一大块墨迹,但贾琏什么都没说,自己默默换了一张,又继续埋头整理誊写卷宗去了。
今日正是王熙凤去见乔氏说项的日子。乔氏不愿意让王熙凤到林家西园来,便约见在燕来楼说话听戏。偏偏今日拿到卷宗,偏偏今日要刑拘王熙凤在刑部去审问,贾琏心里绝不认为这是巧合,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林涧安排好的事情,他无法置喙,只能做好自己本分之事。
实际上,贾琏这些日子在家里也不是没有旁敲侧击的劝说过贾赦,奈何贾赦对他颇为不屑一顾,在他做了都察院都事后对他更是不理不睬了,他的劝说也没了用处,反而是贾政,倒说他比往日大改了些,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可这荣国府上下又不是贾政当家,贾政一人自省根本无用,再说贾政根本管不住府里的人,纵然贾琏甚至大厦将要倾颓,他也是懵然无力。
林涧将贾琏反应看在眼里,他淡淡道:“我早就说过,我的婚事还轮不到旁人做主。”
一场秋雨一场凉。林涧白日在都察院处理公务不曾出门,只透过窗格看见外头下了一场雨,等到天色暗下来他预备回府的时候才发现,这场秋雨过后,沁凉的空气中竟然已经开始弥漫初冬的气息了。
林涧答应了乔氏回府用晚饭。他回西园时,乔氏与林鸿已经等了他将近一刻钟了。
乔氏见林涧同钱英风尘仆仆的回来,她心疼林涧忙了一日,便打发他先去沐浴洗漱:“饭食还要热一热才能用。你和钱英先去洗漱一下。回来再一块用饭吧。”
倒是钱英实在不惯与乔氏和林鸿一道用饭,洗漱过后就自行去护卫处解决饭食去了,只林涧一人往饭厅与乔氏林鸿用饭。
林涧饿极了,埋头吃了一会儿才望向乔氏:“今日钱英带着都察院的人去燕来楼拿人,娘没被吓着吧?”
乔氏好笑:“娘是什么人哪?跟着你爹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岂会被这些许阵仗吓着?”
“何况,你早提前同我打过招呼了,我心里有数,今日钱英一来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并没将这个放在心上。”
乔氏回想起当时情景,倒颇有些感慨,“只不过,这都察院突然冲进来拿人,倒将在场听戏的人给吓着了。那王氏毫无准备,带了枷锁颇有些狼狈,她先还不肯就范,钱英同她说了几句,她就泄/了气,乖乖跟着钱英走了。我看她眉宇之间灰败得很,想来也知道自己这是事发了。”
林鸿入秋便会腿疼,旧日伤口隐隐作痛,乔氏从外头回来就一直给他按摩身上,林鸿倒是一直没顾得上问她外头那些事情,此时听见母子俩说起这事,林鸿便问乔氏:“王氏邀你相见,果真就只是为了答谢咱们家看顾林姑娘的情意吗?”
乔氏笑道:“自然不是的。这不过是个见面的由头罢了。”
“这王氏倒也是个爽利的人,她说话倒不似旁人那样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她开口就笑着承认说答谢情意是一样,但想要为小涧说项一门亲事是她另一所求。”
乔氏与林鸿夫妻俩说话,林涧并未插口,他安安静静的听到这里,不由挑了挑眉头。
贾家想要左右他的婚事,想把他们府里的姑娘塞给他这个心思,林涧压根没放在心上,所以他就没同乔氏和林鸿提起过。
林鸿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他刚听乔氏将王熙凤的提议说完,啪的一声就把手里的筷子给放下了。
“他们这是要说亲吗?我看他们就是想要借助这联姻之事让小涧没法子对他们动手罢了!”
林鸿气哼哼地瞪着眼睛道,“莫说是荣国府的姑娘,便是郡王府的姑娘,咱们家也不能要!”
“这门亲事,我坚决不同意!”
乔氏怕林鸿气坏了身子,连忙给他顺气:“我当然知道这些,当时我就拒绝了,没有承应这话。”
“虽说咱们家的出身也是平常,但如今咱们家牵扯众多,小涧的媳妇就不能随便挑了。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都好,但就是不能同四王八公那些人有所牵扯。可话又说回来,小涧如今是正四品官身,又是皖南侯又是带兵的将军,他深得圣上信重,他若要成婚,这女孩儿家的出身也不能与咱们相差太大了。”
林鸿气顺过来,闻言刚要点头,却见林涧在对面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碗筷,笑吟吟的问他们:“爹,娘,你们觉得,我得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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