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极夜之下 > 第六十四章 慎言

一夜梦醒,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时,床上的青年便睁开了眼,并无醒觉时的茫然空荡,反而是极端凝聚的光芒,如鹰眼般锐利,以他目前的身体素质,即使三五天不睡也毫无问题。

      雪白娇躯如小猫般蜷缩在他身旁,微微弓腰,白软肌肤上是欢愉后的各种痕迹,她眉目微锁,清丽绝美的俏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个本性优柔的女孩,却在昨夜硬生生逼着自己成为了最主动大胆的索取者,借此不顾一切的取悦和偿还身边的男人,郝孟拉过一旁的薄被替她轻柔盖上,而后缓缓抽出手臂,轻灵起身。

      一夜疲惫的宁清不知要睡到几点,郝孟便先行穿好衣服走到客厅,他捋了捋思绪,先是下楼,远远站在路边遥望便利店,这个时候应该是换班时间,但是店里并没有人,郝孟等了一会,直到一个中年男子骑着电车到达门口,开始清扫卫生后,郝孟才缓步离开,只是连他都发现,在身后的小区的1号楼天台,一道纤细身影正默默注视着他。

      郝孟开着崭新的奔驰E300回了一趟住所,贾仁并不在,郝孟略作收拾,主要是将和乔殷有关的几样物品收拢,装进挎包后就下了楼,给贾仁打了个电话,后者的语调有气无力,怕是这段时间又夜夜笙歌,郝孟本想和他约个时间,这家伙倒不客气,好不容易逮着郝孟便让他来当回司机。

      半个时辰后,奔驰停在红浪漫会所门口,两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出,一上车郝孟就闻到了他们身上那股浓厚的香水以及一丝特殊味道,叹了口气,这两哥们……

      贾仁倒无所谓,闲人一个,老孙毕竟是有工作的人,毕竟消费的话,不用说,当然是视金钱如粪土的贾大爷出的,反正账都是记郝孟头上的,又不用贾大爷掏钱。

      郝孟随口问道:“老孙,今天不用上班吗?”

      孙大剩摇摇头,“今天请假了。”

      汉子一巴掌拍在孙大剩肩膀,笑眯眯道:“对嘛,就是应该开摆,多请两天,我都懒得说,就你那是什么叼活?天天忙个不停,一年四季也没几天假能放的,还挣不了几个钱。”

      老孙严肃道:“什么开摆,我这是大道至简,无欲则刚,跟摆烂截然不同。”

      汉子竖起大拇指,“大学生的说话水平就是不一样。”

      孙大剩斜眼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阴阳我?”

      “有吗?我这是夸奖啊!”

      ……

      郝孟知道贾大搜查官是个活宝,现在看来老孙也差不多,两个活宝凑在一起能搭台唱戏了,突然有一阵oppo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郝孟还以为是自己的,下意识去拿手机却没动静,后面的老孙已经接起了。

      “老孙!老孙!”

      并没有开扩音的手机话筒里传来一阵高分贝的噪音,好在老孙已经习以为常,稍稍把手机拿远了点,“在哪?在哪?起床了没!快来公司!忙不过来了!要死人了!”

      老孙挠挠脖子,宿醉还寻欢一夜的他提起勇气,弱弱道:“老板,我前天就请过假……”

      “啊?啊?啊?”

      随着话筒里带着疑惑且越来越响的反问三啊,老孙才硬了一点的脖子立马软下,“我马上来……”

      电话挂断。

      贾仁满脸鄙夷,“就这?就这?约了你一礼拜,就出来玩了一晚上,你这幅样子,待会还要去上班?”

      老孙没搭理他,身子微微前倾,“郝爷,能麻烦你绕个路送我去公司吗?”

      郝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说道:“没必要了吧,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上班吧,通宵一夜再工作,身体会吃不消的。”

      男人还想坚持,贾仁索性砸了一拳郝孟的二头肌,后者斜了他一眼,然后才对着身后的男人说道:“没事的,曲振兴那边我会去说一声的。”

      老孙想了想,默默缩了回去。

      十分钟后,车子在一排破旧的筒子楼前停下。

      “郝爷!贾老哥,那我先走了!”老孙开门下车。

      两人本想直接离去,贾仁突然喊住了郝孟,满脸兴奋,因为他看见刚想进楼的老孙被人喊住了,再仔细一看,一个女人提着早餐从一旁走过来,冲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训。

      “哟哟哟,那娘们估计就是老孙的女朋友,叫……叫啥来者?方霜霜?”

      贾仁幸灾乐祸。

      郝孟远远望了一眼,一个很标志的年轻女人,相貌尚可,和老实普通的孙大剩显得不太搭配,她还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童,粉雕玉琢。

      老孙一边傻笑挠头,一边抱起地上的女童,然后和喋喋不休的年轻女人一起走进了楼。

      眼见没了乐子,贾仁失望缩回头,但很快眼睛一扫就看到了外面的早餐摊,当即直起腰,“等会等会,先吃个早饭吧,饿死了!”

      郝孟只能把车停在路边,贾仁呼啦啦点了一大串,两人在小方桌前坐下,很快就满满当当的摆上了各种早点。

      贾仁大快朵颐,郝孟心不在焉,汉子扒拉了一口白粥,含糊不清道:“你不是说有事问我吗?”

      回过神的郝孟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想知道有关考核的事情,每一个进化后的异人不是都需要进行评级考核,然后才能成为真正的异人,纪录入档的吗?”

      汉子疑惑道:“是啊,这些信息你直接问青卷和李昊不就行了么,这专程跑来找我……”

      贾仁声音一顿,郝孟摊了摊手,淡淡道:“我现在还在考虑要不要去参加,贸然问他们不太好。

      汉子不再多疑,咽下嘴里东西,清了清嗓子,“评级考核对你来说没有丝毫压力,只有那些才进化,实力不稳的异人才会有失败率,你这已经是丁级中等的身体素质了,更别说你还是同阶霸主的精神异人,闭着眼也能过考核。”

      “考试地点一般是在中三区的模拟战场,那是专供新人磨练技巧和考验战斗力的异兽圈养地,丙级以下的评级考核都是在那进行的,至于丙级以上,那就需要去上三区通过和邪魔、妖异的战斗来综合评判了。”

      郝孟若有所思。

      异兽圈养地。

      普天之下,除了人类外,最多的就是异兽了,这些由地球原生动物变异的怪兽,一个个凶残无比,实力强大,且数量极多,占据了地球九成的土地,好在智商低下,没有太大威胁。

      丁级异人的主要对手就是异兽!

      妖异邪魔这些异物,是只有丙级以上的异人才能应付的,它们才是人类最大的梦魇。

      贾仁继续说道:“通过评级考核后,你的相关信息就能录入极夜组织的档案里,可以享受异人的资源与待遇,同时也肩负了属于你的责任,我不知道杨鸣有没有和你说过,觉醒后的异人,只有战功在身或执行任务才能回归下三区,你这趟出去,很有可能是不能再轻易回来了,当然,如果杨鸣他们有其他安排就另说,这种规则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束缚。”

      汉子话有所指,“有些规则违了违了,没有大后果,但有些红线一旦碰了,那就是天翻地覆的局面了。”

      郝孟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不作回复。

      贾仁大口嚼着油条,两人无言整整一分钟左右,汉子突然冷不丁的说道:“我下个礼拜三走。”

      郝孟抬起头,沉声道:“礼拜二晚上,我请你喝一顿,以后在外面碰见,就是你请我了。”

      汉子点点头。

      贾仁不由望向不远处的那栋破旧筒子楼,突然笑道:“郝孟,刚才那小孩真不是大剩的,那娘们是他的初中同学,我们的孙大剩同学一直在追求她,可是她无动于衷,后来进入社会后谈了个家庭不错的男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惜没多久,她的亲姐遇见了个渣男,后来拉拉扯扯,断断续续,产下了一个女儿便因故离世了,她答应自己姐会抚养这个孩子,因为这原因,她自己的男朋友跑了,后来拖着一个孩子也很难再找对象。”

      “然后这时候,锲而不舍的大剩同学终于逐渐闯入她生活,抱得美人归,但也多了个便宜女儿。”

      郝孟想起了那天团建时候的老孙话语,原来那是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

      贾仁吃完东西,给自己点上根烟,缓缓道:“孙胜,孙大剩,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曾有凌云志,当许人间第一流,哪晓岁月蹉跎过,依然名利再无收。”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幸福美满,多少人为了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年少一贯快马扬帆,人到三十却幡然悔悟,道阻且长。”

      “方霜霜真的爱他吗?不,她只是找了个爱自己的人。”

      “大剩的生活真的就只能这样一地鸡毛吗?不,只要他愿意,跟着曲振兴这么多年的他,可以过成许多人眼中甚至会羡慕的日子。”

      “我之前每次看见孙大剩,我都会在想,这个唯唯诺诺,卑微求全的男人,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拼命。”

      “后来我又在想,下三区里,除了商令、马山那一些高高在上的外,还有多少像孙大剩这样的平凡人。”

      “观天地,观众生,观本心,观自我,观自在。”

      汉子抬起幽深眸子,直视着怔怔无言的青年,语气平缓的像是沉寂了千万年的未有波澜的深潭,“郝孟啊,下三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里的人生百态,和外面的混乱残酷,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些站在顶点的人,观看这两处截然不同的天地时,会想什么?”

      “下三区,究竟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贾仁,从外面回归,来到这个曾经的人类缩影社会,我感觉的是不真实,是迷茫,继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甚至于想沉沦在此,了无烦恼。”

      “郝孟,我很想知道,那你,在下三区生活长大的人,有朝一日走出后,面对外面那个疯狂残忍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感受?”

      “据我所知,从下三区觉醒的异人,出去后有五成以上,都选择了逃避,放弃一切逃回了这里。”

      “也许,这就是下三区存在的意义吧。”

      青年和汉子遥遥对望。

      片刻后。

      青年轻声说道:“那这下三区还不如不存在。”

      久远天空,常年阴霾,今日却炸起惊雷,银蛇四走,豆大玉珠转眼就亲倾盆而下。

      马路边上的人们纷纷逃到下檐避雨,小摊们快速收着东西,唯有一桌两人丝毫不动,像是一副雨幕油画。

      片刻后。

      汉子缓缓起身,嘴唇微动,声音在风雨中消散,但郝孟听得很清楚。

      他在说。

      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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