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千山暮雪 > 第25章 鸳鸯各自凉

为了避人耳目,千雪乔装只带了晴天出宫,央了孙贵妃宫里的牌子,对侍卫说是给贵妃娘娘办事儿。要的马车也是极为不起眼的,赶车的太监亦是宁安宫的心腹之人。一切俱经过仔细安排,这个时候她正是不讨喜的主儿,加上陶然居的事情实在不好为外人道,千雪只得低调再低调,盼能瞒过所有的耳目。

        好在终是办成了,就在她们的马车离开陶然居的那一刻,三只白鸽也振翅飞往三个不同的方向。千雪叹息:“希望它们中有一只能遇到南宫白。”上了马车,松懈下心情,一阵疲倦迅速袭来,还有……小腹传来的微微疼痛。晴天见她眉头轻皱,一手还按在腹间,仿佛在忍着疼痛,不禁急问:“娘娘,您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我不妨事,等回了宫休息一下就好。”话是这样说着,额角却已现冷汗,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

        晴天狐疑地看了一眼千雪双手轻按的地方,一个念头浮起,声音也颤抖起来:“娘娘……您是不是……是不是有身子了?奴婢记得您上个月……”

        千雪闻言一惊,顿时僵住所有的动作。孩子?确是有这个可能,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她无暇多想自己身体的变化。可现在这种情况下,千雪心中喜忧掺半,那股小小的不安之感如涟漪般默默扩大……

        “可是……可是我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啊?”会不会错了?

        晴天笑道:“等回了宫咱们召太医看看不就知道了。奴婢听宫里的嬷嬷说过,这害喜呀,也是有日子的,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接着,她又立刻寒下脸来:“您近日还这样东奔西跑,劳心伤神的,奴婢担心……不成!您先坐稳些,省得一会儿路上一个疙瘩磕着了。”

        千雪挡下她的手:“好晴天!这街道又平又整的,哪来疙瘩?”

        这句本是无心的话却让主仆二人都定住了!回宫的大道应是极其平整的,怎么此刻马车竟摇晃得如此厉害?千雪撩起车帘一看,四周俱是草木山石,怕是已经出城了。还有那个赶马的太监……早已换过,动作利索稳妥,悠游恣意,哪是宫里太监的身手?

        糟糕!太大意了,以前她出过那么多次都没事,这次这么低调却愣是摊上了。会是宫里的人吗?

        “娘娘!怎么办?奴婢先去制住那个赶车的,让他停下来。”晴天低声附在她耳边说完,便立刻伸手敏捷地扣住那赶车汉子的肩:“停下!”

        那人并未回头,只是轻轻甩了下肩膀。晴天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自他的身体传来,推着她往后一仰,重重地撞在车厢的一侧。

        千雪慌忙扶起她:“你一个人跳车出去,还有逃脱的希望。”

        “那您呢?奴婢怎么可以……?”

        千雪抓住她的手,认真地说:“这人一直没动手,说明不是来要命的。来人的目标肯定是我,你要是跟我一起落难,那谁来传消息?”说不准一会儿到了目的地晴天就没命了。

        “奴婢死也不干!”当初太子把太子妃托付给她们姐妹时,她们是盟过誓的,以死相护。

        “我命令你出去!”千雪不想再多废话,双手一推,晴天无奈,沉痛地闭下眼,只得藉力飞出了马车。

        几个翻滚之后,她刚刚稳下身子。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五名玄衣武士直奔而来,欲对她形成包抄之势。怪不得那个赶车人一点也不介意她跳车而逃,原来后有埋伏。马上的人全都戴着鬼脸面具,个个手持兵刃,那白光……泛得刺眼……晴天没再犹豫,扬起衣袖,两枚银针“唰”地射向其中一人。趁那人躲避之际,她踮脚飞起,跃上马夺了他手中的长剑,一掌将其拍飞出去。

        其余几个相互对看了一眼,显然没料到晴天身怀武艺,不然方才又如何轻易得手?他们亦是即刻反应,横了兵刃挡住晴天的去路。身下的马儿受伤长嘶,失去镇定,晴天只好弃马跃下。她苦苦撑着,且战且退,以她的功力只能对付一个这样的玄衣人,四人同时合攻,晴天明显招架不住。眼看敌人的刀就要从肩头划下,“哐”地一声,横来一剑硬是挡住了刀势。晴天看去过,那刚劲的眉眼分明是白云!再望向后头,柳一笑领着一队人马刚刚停下,四周尽是扬起的烟尘……

        “给我留活口!”柳一笑冷冷地吩咐道。可与此同时,那四个已被制伏的玄衣人动作一致地脖子一歪,当下血溅三尺,果断地回答了柳一笑的那句话。

        “晴天,娘娘呢?”白云问道。

        “我该死!没有护好娘娘!”

        “她此刻哪里去了?”柳一笑亦是着急询问。

        晴天指了指方才马车消失的方向。柳一笑立刻扬起马鞭:“追!”

        然而,就那么一下的功夫,他们再也没找到千雪乘坐那辆马车,整整五十个武士在方圆几十里内搜寻了一天一夜,毫无所获。

        柳一笑颓丧地拍了一下脑门,这下可好,怎么跟远在济洲的公子交待!原来,千雪的安全,是景飞离去之前全心托给柳一笑的。所以千雪一出现在陶然居,柳一笑就不敢放松,暗中派了两人在其后跟着保护。待到那两人发现马车方向不对,欲上前截止的时候却被突然冒出的玄衣武士拖住。待其中一人拼死杀出重围送回消息,他立刻领人驱马前往。谁知刚到城外,又遇上了埋伏,等一切料理干净……已是迟了!

        “柳总管,现在怎么办?绑走娘娘的人究竟是谁?”晴天问道,她好担心娘娘的身子,对于千雪可能怀有身孕一事却不敢提起一字。这伙人全是轻若尘一手训练提拔的,对主人的恩义俱是铭感五内,现下他们居然把夫人弄丢了……个个人心头都是十二万分的沉重,她哪能再雪上加霜?

        柳一笑叹了口气,心下为难着。公子正在济洲办差,一时半会儿肯定脱不开身,再说那边也不是轻松的事,消息必须先瞒着。可是宫里丢了太子妃,都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呢?

        “你也别回宫里去了,娘娘失踪,他们肯定首先拿你开刀。留下来跟我们一起找。只要我们盯紧一个人……就有一定能找到娘娘。”

        此刻的皇宫里,太子妃离奇失踪一事闹得人仰马翻。上官鸿一面要压下消息,一面又要派人出去寻找,行动起来缚手缚脚的。不过,他一手抓住了自己最在意的:“给我把皇宫和京城看紧了!这个消息一个字儿也不许飞出去。派人通知太子身边的大内侍卫,过滤一切从京里送去的信件。”他很清楚千雪在景飞心里的位置,而此刻景飞正在执行的任务……稍有闪失便是赔上性命的事。

        而齐芳宫已经被上官鸿派人围住,千雪拿了贵妃的腰牌出宫,她难辞其咎。

        “父皇!千雪不见了,您应该让我们出去找啊,为什么把我们圈在这里?”旭飞替母亲出头,不顾上官鸿严峻的脸色,直直喊出来。

        上官鸿冷眼一扫这对母子,哼道:“你们去找?怕是永远也找不回的。”

        孙贵妃望着他:“皇上!您……怀疑是我们?”虽然她过去使过很多计谋害太子,可是……对云千雪她并未有半分的加害。

        “我怎么可能去害千雪!”旭飞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总之,你们给我老实呆在这儿,一日不找到人,你们也别想出去!”

        ……

        上官鸿走后,旭飞望向母亲:“母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孙贵妃神色凝重:“她是从我这儿要的腰牌。可当时她说要出去找南宫姑娘的哥哥,顶多一个时辰就会回来的。谁晓得居然是好几天?”

        旭飞摇了摇头:“不对,肯定是出事了。千雪知道自己身份的轻重,不可能一个人离宫那么久的。”

        “你说她不是在找人,而是……回不来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忌讳过云千雪,可是一想到千雪在云家、皇上、和太子,甚至旭飞心里的地位,硬是隐忍不发。

        “等外边的人没那么紧了,我要混出去一趟,再说……绚儿的病情……”他想去云家和松月居看看情况。

        “那得万事小心了。”

        “母妃,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帮我看着绚儿,绝对……绝对不许她死。”

        “这个自然,只要我一口气还在,她就死不了。”孙贵妃许下重重的承诺。她多年的宫廷生活经验嗅到了浓重的阴谋味道,以前她是制造者,一切俱在掌握之中,可这次……旭飞要置身其外是不可能了,她感觉所有的人都卷了进去,包括远在济洲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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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边济洲城

        景飞以钦差身份率领三十名大内侍卫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济洲城。济洲是翰日国中部的一个海港,也是全国海上生意做得最火的地方。这里正是国内最大的河流尉江入海的交界处,水路几乎说是四通八达,不仅可以深入腹地,南北通航,更大的贸易还是跟东海各国的往来。可惜最近几年,翰日国附近的东海水域盗贼横生,烧杀抢掠,洗劫过后不留一个活口,以致人心惶惶,官府找不到活口证人,对海盗毫无了解,几次派兵围剿俱是枉然,致使这个海盗团伙变得更加神秘莫测,民间甚至传言这群盗贼实为海魔。

        此刻,济洲府台尚振霄的怡清别苑内正是歌舞升平,明亮的大堂内,中间纤影红袖,娇颜欲醉。两旁一路排着坐下的是尚振霄,济洲水师统帅宋楚江,以及地方上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而厅中的正位上……钦差上官景飞赫然在座。跟所有的官吏们一样,景飞亦是杯握美酒,噙着笑意观赏池上歌舞,可眼中那抹藏在朦胧后的犀利与不屑却无人看到,除了站在他身边的白天。

        白天低首在心里叹着气:太子又不知在耍什么计策了。他们到了济洲已经整整十日,这十日里,尚振霄和宋楚江对这名钦差极尽巴结之能事。把济洲城最好的宅子送给太子住下,还日日费心安排节目讨好,美女、黄金……他记不清太子收了多少。所幸这帮人不晓得钦差其实是太子,不然……可能情况更为夸张。

        终于撑到深夜,景飞敲门叫醒了白天。他见白天反应迅速,而且毫无被吵醒的倦意,不禁微微一笑:“你早准备好了?”

        “属下不敢有丝毫松懈。”有上次西燎的经历,他还能糊涂?

        “有进步。”

        “敢问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水师副帅蒋龙府上。”

        白天顿时大悟,这个蒋龙自从接风宴上露了相就再也没出现,底下那么多巴结奉承的官吏,摆了那么多酒宴,就蒋龙一直是缺席的。说明此人并未与他们同流合污,是股清流。有骨气作得清流,必有一定的本事。

        “休息多日,该行动了。”

        看着景飞一脸轻松,成竹在胸,白天怀疑,这几日是在休息吗?

        对于景飞和白天的到访,蒋龙奇之又奇。这个年轻的钦差……不是正在享受官吏们献上的大礼么?之前朝廷派来的两个钦差都是如此。这两人深夜出现在他府上,也不知是吉是凶?

        三人在书房坐定,景飞从袖中掏出令牌。蒋龙一见令牌上的龙纹,愕然睁大双目:“太……太子殿下!”

        景飞倏地收回令牌:“礼都收起来。我是找你商量如何擒盗的。”

        “臣惶恐。可……”太子不是应该去找主帅宋将军吗?

        “我已经跟你亮了身份,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蒋龙略一思索,坚定地应道:“臣愿效犬马之劳。”

        “那我们言归正传。蒋将军,你说剿匪最难之处是什么?”

        “海盗行踪不定,若是能寻得这些匪寇的巢穴……”可惜东海附近的大小岛屹他都搜遍了,基本都是荒岛,一点人影儿都没有。

        “好!我正是要跟你说这个巢穴。再问一句,那帮海盗什么时候来得最凶?”

        “夏秋之季。”

        “如果我说那海盗是来自东陵国,你可相信?”

        “这不可能!东陵离此航程少说也要六日,我们每次从决定行动到出海遇袭都不会超过五日的时间,就算飞鸽传书也不可能如此迅速。”

        “不知将军是否知晓东陵的风俗,他们有驯鹰的绝技,传信不用鸽子而是用鹰,叫做……鹰书。据悉,那鹰的速度可比鸽子快多了,足以飘洋过海。”

        “可是,时间还是不对。”

        “这就是我方才提过的节气问题。夏秋两季,海上长吹东风,那水流会如何?顺水行船,船速又如何?”

        蒋龙闻言,一下跪在景飞身前:“臣愚昧,臣……疏忽了。”他刚开始第一反应是找内奸,可尽抓了些小喽啰,那最大的主儿仍尊坐高位,代表济洲迎接朝廷的钦差。到后来引起旁人忌讳反而对他的行动造成诸多肘制。

        景飞扶起蒋龙:“将军不必自责,你在此地势单力薄,自然孤掌难鸣。”师父玉机子行遍千山万水,对各地风俗民情都非常熟悉,随师学艺期间他自然听了不少。

        “若是我废了宋楚江,你可有把握统领济洲的水师?”

        蒋龙拍着胸口保证:“那些都是跟着臣水里浪里淘过的兄弟,绝对没问题。”

        景飞放下心来,转头对着白天挑挑眉:“你都听清楚了。这些天他们送来的礼够享受几天牢狱之喜吧?”

        白天忍住笑意,朗声回道:“是!”

        “可……殿下,我国与东陵一向交好,总不能到东陵去搜人吧?”

        “我等他们过来,你可有办法?”

        “臣可以办到。”正是开始起东风的季节,只要发出有大商队往来的消息,还怕他们不来?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退路,你还有可能让他们回去吗?先截其后路,关门打狗,让他有来无回。对了……“他突然记起还有一件事,“准备的弓箭上统统系上浸过煤油的布条。”

        “殿下要用火箭?”

        “他们舍不得我们船上的货品,可我们……没有这个顾忌,何乐而不用之?”景飞展颜笑道,目光却仿佛望着遥远的天际,千雪,等我,很快……

        此时,外头传来一阵骚乱。屋内三人相看一眼,各自敛下神色。一名家丁撞门进来,慌张禀告:“老爷,那个女刺客又来了。”

        蒋龙抓起墙上的佩剑:“真是阴魂不散。”

        他们出了书房,见着一名蒙面女子与十几位士兵周旋,纵横之间,游刃有余。而蒋龙的加入并没有让局势好转,只消片刻功夫,那女子的软剑已经架在蒋龙项上。

        景飞心下一惊,好厉害的武功!方才见蒋龙的身手,已经接近白天白云,可居然那么快就被对方制住了。白天欲动身助阵,景飞伸手拦下他,自己却一脚踏上身前的朱栏,纵身飞出时顺手拉开了白天递来的剑。

        蒙面女子见状,马上推开蒋龙,举剑迎着景飞而去。半空中,两剑相撞,顿时火花四溅,底下的人霎时就觉着眼花了,只见两个幻影互相交错,分不清谁是谁。剑气扫过,罡风刮面,蒋龙和院子里的士兵不禁都退到了一旁。蒋龙原先还担忧太子的安危,可见景飞轻松自若,而白天也一脸平静地观战,心头大石重重放下。

        果然,只听得那女子一声娇呼,景飞的剑已经直取她的面门。剑锋行至半路,景飞突然收住,一个转身改剑为掌,伸手扯下那女子的面纱。且看此人是何方神圣?

        面纱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张美丽而冰冷的容颜,月光下的她肤色晶莹如雪,冷眉冷眼,唇色却红若丹朱。此刻她正抿唇不语,眼带凌厉,却依旧轻易地引来众人赞叹的目光。

        蒋龙首先发话:“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听将军的意思,早就认得此人?”景飞问道。

        “回钦差大人,她已经来找过我几次。说是要随军出海剿匪,以报杀父之仇。”蒋龙很精明地藏下景飞的真实身份。

        景飞扬眉:“如此功夫,倒真是女中豪杰。”

        女子抱拳而立:“小女子曾在关外拜师学艺,在大人面前献丑了。”

        “你要随军出海?”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父亲是谁?”

        “小女沈冰容,家父是江南镖局的沈随天。去年押镖出海遭遇海盗,客人的两千匹上等丝绸被盗匪劫走,船上二十二名镖师连同家父一起殉难,如此血海深仇……小女日夜寝食难安,只想手刃仇人,方能泄心头之恨,还望大人成全。”沈冰容动情地请求,单膝朝景飞跪下。

        “冰容……你叫冰容……”果然是冷若冰霜呵,可那个叫千雪的女子为何能明艳如火呢?景飞甩甩头,唇边泛出温柔的笑意。白天知道,太子定又是想起太子妃了。这样的感情……真叫人不得不惊艳。太子惹怒皇上,怕是也因为坚守如此的独一无二。

        蒋龙见景飞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眼前的女子,便上前禀道:“大人,军里有军里的规矩,怎么能随便让一名女子混入呢?”

        景飞笑道:“将军自去办妥我们方才商量的事,至于她吗……沈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出海吧。”

        沈冰容低眉谢恩,垂下的眼帘迅速藏起那一闪而逝的精光,那模样比之方才打斗时的英姿,多了一份娇怜可人。蒋龙见状,眼中表现出明显的狐疑,太子莫不是看上这来历不明的姑娘了吧?白天仍是一脸平静,太子的表现只是让他觉得这沈冰容大有文章。

        第二天,景飞以行贿罪将府台尚振霄和水师主帅宋楚江下狱,翦除蒋龙行动中的障碍。这两人自是不服,大声嚷着自己是朝廷命官,就算是钦差也不能随便关押他们。景飞很大方地给了他们一个回答:“本钦差来之前圣上口谕,这次的行动,遇神杀神,遇魔除魔,何况你们二人……小小的四品官员。等奏明朝廷,追查下来,我怕你们不止行贿,还有通敌的罪名吧?”他相信蒋龙手里肯定搜集了不少证据,够这二人死上几次了。暗中给东陵那边通报消息,定期从海盗手中分得利润,这济洲的官比别处能发财!

        “你……你到底是谁?四皇子还是太子?”尚振霄惊骇地问,如果只是一名钦差,口气不可能如此嚣张。起先接到消息说这次的钦差是重要人物,十几天下来,见他纵情声色酒气,便渐渐懈下警惕,对此不以为意,没想到……

        “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在牢里仔细琢磨。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不能是二皇子呢?”景飞不想再跟他们废话,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疑问。

        而另一边,蒋龙已经准备妥当一切,假装随意派了几艘战船出海巡查,并暗自将五艘战船改成商船的样子,满载沙袋,悄悄停在港口待发。

        出海前一夜,怡清别苑内箫音清越,更显得宁静。景飞一身明蓝,自若倚坐在花阴旁的雕栏上,清风徐来,无月,星光摇曳,欲坠凡尘。沈冰容在箫音里一脸茫然,立在长廊的红柱背后。如此曲调,深远绵长,纯净如雪,灿若春花……糅合了这么矛盾的风格,却是如此完美,倒真世间少有,可这个人不是……?他怎么可能奏出这样的箫声来?

        景飞奏完一曲,把玉箫放在膝间把玩,目光里仿佛闪着有温柔的火焰。冰容正看得忘形,暗里横来一只手把她拉到长廊尽头,远远离了景飞。

        “你干什么?”冰容挣脱白天的手。

        白天望着她:“这该问你自己了?”这几日她在观察太子,他在观察她。起初还觉着这姑娘居心不良,可她眼里越来越多的迷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该提醒她一下。

        想起这点,白天心里一阵起伏,说话也失了平日的方寸。

        “姑娘确是姿容绝世,可我家公子家中已有娇妻,所以……”

        冰容眉间笼上严霜,心头却是火起,有愤怒也有一丝尴尬:“你是什么意思!”旋即想到……这不妨为一个掩饰的好法子。于是,她换上一脸浅笑:“哦……哼!若是本姑娘想要,恐怕那位娇妻也得下堂吧?”男人,不都是那样么?

        “姑娘,我该说你自信呢?还是无知?实话说了吧,我家夫人比你更有资格说这句话。”

        白天肯定的语气惹得沈冰容心里的骄傲更是高涨。没有女子对自己的容貌不在意,尤其是在面对挑战的时候。

        “北方有佳人,仙姿自蓬岛。红绡映明珰,容华羞玉梨。新妆试鸾镜,一笑绝音尘……这是公子所作。我言尽于此,姑娘好自为之。”

        “你——”沈冰容盯着白天的背影,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居然给他气成这样!好个白天!

        “你不信,我就做给你看看。”话是对白天说的,然而声音很低,却是低而不弱,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新妆试鸾镜,一笑绝音尘!她就不信天下有这样的女子。

        “沈姑娘要做什么?”这话让沈冰容吃了一惊,回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景飞已站在那里。

        她慌乱地整理好情绪,抬眼扬眉道:“没事。不过跟白天起了些争执,让您见笑了。”

        “那早点歇着吧,明日就要启程了。”不会太久了,只要这次胜出,不必君临天下,这万卷河山一样是他和千雪的。自由,就在眼前。

        他不知道,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千雪却不在宁安宫里。已经七天了,宫里的人仍在暗自寻找,不过上官鸿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他瞒不了云天筹,意气之下,这对君臣难得地有了明显对峙。云天筹干脆称病不朝,倾尽全力寻找女儿。傅婉盈一听到千雪失踪的消息,当下旧疾发作,晕死过去。云家跟着宫里乱成一团。

        深夜,上官鸿微服到了云府。

        浩然楼的大厅内,云天筹匆忙迎驾。

        “听说婉……夫人因太子妃失踪而卧病在床,朕特意过来看看。”

        “劳皇上挂心了。”

        上官鸿摈退左右,望着眼前的云天筹,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是朕对不起你了,没有看好千雪。不过,朕已经将可疑之人软禁起来,严加看管,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

        云天筹一怔之后,反问道:“皇上探到什么风吹草动了么?如果没有,那是不是说明您弄错了?”

        “弄错了?”上官鸿侧头沉思,目光却是清亮。不过,找不到千雪是事实。

        云天筹顿觉心里一阵寒气入侵,囚孙贵妃只是一招障眼法,眼前的君王……根本不想找到千雪。

        “皇上——”门口传来一声低唤,厅内两人同时望过去,是傅婉盈。她提裙缓步而入,一时间,三人俩俩相望,无限感慨,仿佛又是当年。云天筹担心她病中体弱,上前扶住她。婉盈感觉到他手中的冰寒,朝他微微一笑。而后,双膝落地,稳稳跪在上官鸿面前。

        “婉盈……你……”上官鸿也不知她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皇上,我知道您忧虑的是什么。当年的婚约造成今日这等局面……怕是您也没有料想到吧?”

        上官鸿望着她,她总是能那么轻易就洞悉他的心事。凝视这张纠缠他二十多年的容颜,他只觉眼前一时朦胧起来,那日宁安宫里千雪的质问又一次卷上心海,他还记得那双眼睛,明亮得让他嫉妒,干净得不容一粒尘埃。

        云天筹也听明白了,看来……皇宫已再无千雪的立足之地。

        上官鸿淡笑:“是啊,朕也有许多料不到的事情呢。”

        “既然如此,请皇上放了千雪吧。如果……我那苦命的女儿可以平安回来的话……”

        “不是朕不愿放她……再说,如何放?”

        云天筹也一下并排跪在婉盈身边:“臣斗胆恳求,无论这次千雪是吉是凶,她都永远不会出现在皇宫,也永远不会出现在太子面前。这样,皇上放心吗?”

        “我们只想一家团聚,其余的……再无他想,求您成全。”婉盈再次拜下,抬首时已是泪流满面。

        云天筹看了婉盈一眼,低头从怀中掏出兵符,双手呈上:“皇上,这是龙门关二十万大军的兵符,臣现在将它交还于您。十几年来,边关再无战事,臣早该身退了。”

        上官鸿茫然地接过兵符,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天筹和婉盈求他了。当年这两人是何等的骄傲,撇了君臣、兄弟、挚友的情分,在他心上狠狠划了一刀。记恨了二十多年,可此时他有百般难以尝认的滋味,却无一种是愉悦。

        云天筹和傅婉盈对看一眼,继续说道:“只要一找到千雪,臣就辞官归隐,宦海多年,臣的才智业已用尽,恐再难为皇上效力了。”

        “兵符我收回,辞官一事……日后再说吧。这段时间你专心找寻千雪吧,朕也不希望她真的有事。”

        “那皇上是答应我夫妻二人的请求了?”傅婉盈急急追问。

        上官鸿的目光扫过眼前跪着的两人,从未感觉他们是如此紧密地联系着,千雪身上流着他们交融的血液。所以……那么揪心,这是他对自己任何一个孩子都做不到的。

        “若是你们能保密,那么三个月后,朕会下旨诏告天下太子妃病逝的消息。”言下之意,只要瞒住景飞,他不再插手管千雪是去是留。

        “谢主隆恩!”

        在云家夫妇的谢恩声中,上官鸿起身步出厅外。那背影在婉盈看来竟有些僵直,孤寂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她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刺痛自心口散开。依在自己丈夫的肩上,她低声泣道:“相公,我们一定要把雪儿找回来。”

        云天筹揽紧了她,轻声安慰:“会的,我们现在只剩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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