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的封赏令你看到了吗?”
杨遇安刚刚从杨元寿家中饮宴归来,就被魏三娘堵在路上。
数月转战漠北,朝夕相处,两人关系今非昔比,直接大郎三娘互相称呼。
“昨日便看到了。”杨遇安含笑道,“怎么,可汗的赏赐,三娘还满意吧?”
“当然不满意!”魏三娘语气急切道,“此番击退蠕蠕,全赖你谋划得当,你怎么将功劳全推给我了!”
杨遇安无所谓答道:“我毕竟吃过败仗,可汗不追究便算恩典,怎敢奢求赏赐?”
这当然不是他让功的主要原因。
眼下他已经不必考虑陆克这个原主的心意,要这些虚头巴脑的功劳干嘛呢?
还要因此入京面圣,实在麻烦,影响他获取逆鳞的计划,还不如统统让给魏三娘。
后者不知他的想法,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若算这个,我是大郎军副,早前一败我也该受罚!”
“好吧,我也不妨给三娘交个底。”杨遇安见不说些实话,对方不肯罢休,“我眼下在武川镇还有别的要事,不方便入宫面圣。”
“横竖我伯父此番护国有大功,必能加官进爵,入主中枢。”
“我有伯父关照,还怕将来没有升迁的机会?”
“话虽如此,但你将功劳全算我头上,我实在……”
“我和三娘之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杨遇安一手搭在对方肩膀,打断她的话,“袍泽之谊堪比亲兄弟,我跟三娘出生入死近两载,怎么也算得上亲兄妹了吧?你非要跟我如此生分吗?”
魏三年听他说到这份上,自然不好再反驳。
反而因为对方亲密的举动,脸色不自觉微微泛红,低头嘤声嘀咕:“谁跟你是亲兄妹……”
“对了,我有件事想请三娘帮个忙。”
杨遇安听不到她嘀咕,转而说起别的事。
“你会做女红吗?”
魏三娘微微一愣,而后点头:“当然,我从军前就是在家中随阿娘学习女红。就怕多年未碰针线,手艺生疏了。”
“无妨,我也不求你手艺多好,只是刚刚跟杨司马约定半个月好再度正式登门拜访,需要换一套干净的新衣罢了。”
“征战数月,我原本带来的衣服全都穿坏了。”
“原来如此。”
魏三娘点头应下,又问:“衣服形制可有要求?”
“就按你们汉人男子的形制做。”
“好。面料、颜色、图案有什么要求?”
“这你还真考到我了。”杨遇安挠了挠头,“汉人定亲一般穿什么衣服?”
“定……定亲?”魏三娘愕然抬头。
“对啊,我与杨司马约好将来娶他的一位孙女为妻,半个月后便要定亲。”杨遇安随口说道,仿佛事不关己,“说不定将来当新郎,还得再劳烦三娘帮忙呢。”
“原……原来是这样,恭喜你啊!哈哈,哈哈……”
魏三娘猛然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以掩饰某种情绪。
杨遇安感觉她似乎有心事,但毕竟是记忆副本中的虚拟人物,又分别在即,所以并未多在意。
反而拍了拍对方肩膀,留下一句三娘到时一定要来喝喜酒,便扬长而去。
……
半个月后,定亲仪式如期举行。
杨遇安也终于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子,果然是一个小萝莉。
可爱倒是挺可爱的,但想到对方应该算是自己原本身体的某位直系“祖先”,又感觉无比怪异。
好在这只是记忆副本,不必考虑将来的事,应付完场面功夫,便不再理会。
总之,有了这一层关系,第二日杨元寿再次来找他,正式提出带他去父母坟前拜祭。
“终于要来了。”
杨遇安心中暗喜,当下不动声色,跟随对方出城。
……
“对了,魏三昨夜喝得酩酊大醉,我留他在府上歇息了。”
路上,杨元寿忽然回头道。
“呵呵,三……郎应该是替我高兴,还望岳丈大人别见怪。”杨遇安只当对方是闲聊,便也随口应付。
哪知杨元寿冷不丁又提了一句:“我命仆妇替他更衣,结果你猜怎么着?”
“呃……看来岳丈是知道三娘的秘密了。”
杨遇安愣了愣,便摇头失笑。
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杨元寿不知为何非揪着不放:“看来你是知道魏三女儿身的。你一直留她在身边,该不会是打算将来收作妾室吧?”
杨遇安见对方神色渐渐严肃,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便也认真回道:“皇天后土为鉴,小婿一直视三娘为同生共死的袍泽,我与她亦师亦友,绝无其他非分之想。”
“呵呵,你不必急着否认。”杨元寿龇牙轻笑,“老夫也曾年轻过,男人嘛,找几朵野花自娱倒也正常。毕竟我家三娘年纪还小,你陆大郎总不能一直忍着不找女人吧?”
说句心里话,杨遇安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跟自己的老丈人探讨找女人这种奇怪的话题。
哪怕只是记忆副本中的临时岳丈,仍旧有些怪异。
不过他刚刚那番话并不是搪塞对方,是真心话,所以坚定答道:“我确实视三娘亦师亦友,也曾将她当作麾下得力干将,不愿以男女之事轻薄于她。”
“昔年曹孟德为汉相,曾向天下士人发出《求贤令》,当中直言不问出身与德行,唯才是举。我认为此言大善,并且应该再加上一条,不分男女。”
“三娘是统兵将才,我便以上将之礼相待,管她是男还是女?”
闻得杨遇安此言,杨元寿凝视着他久久无言。
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位未来女婿。
末了,他回过神来,忍不住嗤声骂道:“女人管好内庭事务便可,当什么将军宰相……”
不知为何,杨遇安总感觉对方此骂有些底气不足。
心中暗道这位杨氏老祖宗怕不也是个惧内的主。
就像他后来那位当了皇帝的五世孙。
……
杨元寿父母的坟茔相当简陋。
若非墓碑上刻有“故燕北平太守”的字样,就跟寻常人家别无二致。
“跪下,拜。”
杨元寿宿立在旁,对杨遇安直接下令。
杨遇安不疑有他,直接照办。
毕竟不管以陆克还是杨谬儿的身份,眼前都算得上自己的长辈。
如是九拜之后,杨遇安再度抬头,却发现杨元寿不见了。
举目四望,周遭除了眼前这座清冷的坟茔,空无一人。
正当他疑惑之际,墓碑上的字样猛然大亮,而后化作一道金光射入他眉心。
下一刻,陆克的记忆世界轰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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