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遇安看信之时,杨昭一直闭目养神,而李三娘虽然也刻意移开视线,但一双美目总是忍不住瞥向少年的脸庞。
不过两人都保持静默,没有打扰少年看信。
直到杨遇安收起信,杨昭才再次开声,却也只是拉起家常, 天南地北一通尬聊。
杨遇安耐心旁听,既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疏远,只维持一种礼貌而克制的态度。
杨昭渐渐有所察觉,只得转移话题道:“遇安应该还未曾婚配吧?”
杨遇安对外自报的名号是种花派杨遇安,杨昭以为这是他的表字, 便以此相称。
主要是“谬儿”这个小名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也不好给身边的李三娘解释。
这时李三娘听到这个话题,视线立即落到少年身上。
“不曾。”杨遇安老实摇头。
“我像你这般年纪已经娶妻纳妾了。”杨昭微微笑道,露出一副过来人的笑容,“要不要我替你介绍几位两都名门淑女?”
“杨某一介白衣,哪里配得上什么名门淑女,还是不劳太子废心了。”杨遇安不知对方打得什么主意,直接拒绝。
“话可不能这么说。”杨昭并未放弃,“有道是英雄莫问出处,昔年汉高帝也不过一乡中游侠儿,最后不也当了开国之君?”
“以遇安之才,焉知他日不能封公拜相,自立一族?”
“杨某若是封公拜相,越国公怕是第一个不同意。”杨遇安似笑非笑道
“这……”
说到权势滔天的杨素,杨昭顿时失语。
哪怕他贵为太子,在这位面前也得恭恭敬敬。
不单单因为杨素是太子太师,更因对方作为柱国大能, 普天之下就没几个人不畏惧他的。
甚至就连皇帝父亲,私底下也经常找医者询问杨素身体状况,似乎盼着他早点过世……足见忌惮之深。
“太子本来就不该乱点鸳鸯谱!”李三娘鼓起两腮,不满嘟囔, “两都那些娇气娘子哪里配得上种花客?”
“是是是,能配得上种花客的女子,大概只有咱们巾帼不让须眉的三娘了!”杨昭顺坡下驴,打趣起李三娘。
后者脸蛋瞬间涨红,娇嗔一声便逃下了马车。
杨昭当场哈哈大笑。
笑毕,他压低声音对杨遇安道:“我正缺一名身手了得的亲随,有没有兴趣到京师当一名千牛备身?”
“至尊不喜欢大兴城,此番让越国公主持营建东都,便是打算将来长居于此地。”
“等至尊与诸公移驾东都,京师便由我来主持,足以护你周全。”
杨遇安静静看着杨昭那张说话一抖一抖的肥脸,心中仔细揣摩对方用意。
按照前世历史,这位谥号“元德”的太子以仁厚恭孝著称,很是得人心。
可惜身体太差当太子没几年就过世,没有见识到后来国破家亡的那一幕,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能感受对方确实有庇护自己的诚意,虽然动机仍旧可疑。
可话说回来, 京师龙气不下于东都,这杨昭眼看着也没几年可活了, 自己刚出龙潭,何必再入虎穴?
于是再次婉拒:“杨某离家两载,甚是想念师傅师娘。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这京师距离江都何止千里?还是不去了吧。”
杨昭哪里看不出他的故意疏远?
当下满脸失望,连连叹息。
片刻,才继续道:“遇安既然不愿当我的千牛备身,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殿下有什么就直说吧,只要价格公道,杨某自然不会拒绝。”
“我想请你去争一争某个宝物。”
“什么宝物?”
“与柱国境有关的宝物。”
随即杨昭说出一段关于柱国境的秘辛。
原来凡人修行,到了上大将级,便已经到了尽头。
想要进一步冲上柱国级,需要外力辅助,打破人力的上限。
这种打破方式,可能是一个特殊的仪式,也可能是来自血脉的传承。
譬如杨坚当初在北周加九锡,譬如本朝拜柱国仪制,都是这个作用。
“原来如此!”
难怪先前不论独孤伽罗还是杨广,都无法直接给出柱国境功法,原来是有这个限制。
“那《开皇紫气功》又该如何打破这个上限?”修行相关,杨遇安顿时来了兴趣。
“皇族功法,只有当朝天子才有资格举行冲击柱国的仪式。”
说到这里,杨昭语气一转,神秘兮兮:“但昨日祖母忽而托梦,说先皇临终前有意在皇族再扶植一个柱国,故而留下一分血脉传承之宝,名为‘逆鳞’……”
杨昭又给杨遇安仔细描述逆鳞的模样,杨遇安立即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自己在地狱梦境中找到的那块发光鳞片么?
他回到江都净土后,那东西就直接落到独孤伽罗手中,本以为只是遗书,没想到还有其他用途。
“逆鳞有先皇设下的禁制,想要得其承认,必须去杨氏祖地通过先皇考验。”
杨坚的考验?
杨遇安想起先前见闻,心道莫非这位先皇帝不去净土见妻子,反而跑回了祖地?
“详情我也不清楚,之能等到了地方,触发先皇布置手段才能知晓。我就问一句,你愿不愿去?”
关乎境界上限,杨遇安肯定愿意,但他仍有疑问:“如此重宝,殿下为何不自取,反而要让给我?”
“我是太子,将来继位之后还有机会。”杨昭道,“况且以我身体状况,怕是争不赢其他两位。”
“还有其他竞争者?”
“祖母说,她已经托梦父皇,在祖地举行一场祭典,由我、二弟以及四叔负责主持祭祀。”
“也就是你们三人瞒着皇帝,借着祭祖名义暗中竞争?”
“是的,所以我才需要遇安助我。”杨昭敛容道,“四叔早有不臣之心,二弟志大才疏,逆鳞落入他们手中,对于大隋江山和我本人,都是祸非福。”
“至于遇安,你的出身威胁不了皇位,反而能成为我的助力,我既然争不过,何妨在你身上下注?”
原来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对手得到,干脆拿出来收买人心。
杨遇安自觉终于摸清了杨昭的心思。
同时明白先前独孤伽罗巴不得他赶紧走,大概是怕他已经察觉逆鳞的不凡,跟她的龙子龙孙争宝呢。
“可惜她的太子皇孙还是找上了。”
心中冷笑一声,杨遇安又道:“殿下与我相识未久,焉知我不是势利小人,得了好处就翻脸不认账,直接跑路?
“你要跑便跑!”杨昭潇洒大笑,“就当是我替至尊偿还这些年欠你的债!”
杨遇安抿了抿嘴。
他发现自己好像又有些揣摩不清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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