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夏风吹拂,经久不息,滚滚大江东去,奔腾不止,多少千古风流人物,俱泯灭在时间的长河里。
在下游段,大江忽而折向东北,大江的东面故取名江东,又因古人习惯称东为左,又名江左。
自晋室南迁,史称“衣冠南渡”,琅琊王司马睿立足江左,以东吴故地建邺(建康)为都,续晋命,江左之地日趋繁华,几十载后,已至空前繁盛。
建康之大,东西南北各四十余里,西至石头城,东至倪塘城,南至石子岗,北过蒋山,是南方经济、政治、文化中心,是自先秦、两汉以来,华夏第一座破百万人口的超级都市,乃当世名副其实第一城。
在建康城西侧,有一山名石头山,濒临江水,奇石险峻,为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有石城虎踞之称。
三国东吴大帝,在此山的基础上,新建一座城名石头城,乃是历代保卫都城建康之首要军事要塞。
大诗人李白,三百多年后来此地,曾吟诗道:“石头巉岩如虎踞,凌波欲过沧江去。”
在石头山南部,长江于此开了一个岔道,有河从建康城南部横穿而过,此河名为秦淮河。
沿长江,顺流秦淮河入建康城,到皇城西侧运续河,不过短短的十余里航道,竟足足设有二十来个码头,供入城货物卸载,素有“秦淮二十四浮航,何似高高虹作梁”之称,可见建康之繁华。
六月,夏季,秦淮河上,空前繁华忙碌,海上丝绸之路的开启,使得四海流通,万国交会,舟舶继路,商使交属。
更有来自豫章,荆襄,三吴的行商大船,依次接受市令的检查,从二十四航第一航开始,一直排队延伸至西侧长江口,一眼望去,惟见白帆不见船,白云悠悠挂人间。
而十里秦淮的商业繁华程度,简直超乎人的想象,官办大市,牛马专市,普通小市,寥寥草市,林林总总不下几十个,错落有致,分列于秦淮两岸。
四、五丈宽的青石板街道,人满为患,沿街的店铺鳞次栉比,酒肆茶楼,丝织绫罗,数不胜数,各类货物应有尽有,更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窑姐,站在二楼挥舞着手里的绢布,争相呼喊四方来客。
建康城呈东西对称的布局,中轴线则是一条笔直而又宽阔的御道,以皇宫南宣阳门前的大司马官署为起点,一直到城南朱雀门与秦淮河交汇处——秦淮二十四航最大的朱雀航。
统一尺寸的巨条石铺设的御道,一目之下竟有十几丈宽,十几里长,两侧种满了柳树和隗树,目不及头,郁郁葱葱一直到延伸到远处天际的云海山石。
御道两旁,皆是各类官署衙门的办公场所,太庙,太学,盐市,大市等。
为适应庞大的人员行走需求,在御道东侧又建有一条规格更高的南驰道,北起津阳门,南至秦淮河骠骑航码头。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北驰道,南起广莫门,从鸡笼山和覆舟山中间穿过,直通北侧玄武湖,再由皇宫东侧的清溪沟通燕雀湖。
清溪与运渎分列皇宫东西,既承担防护作用,又担任城内物资运输重责,两者被皇宫北侧的潮沟相连,在南部分别并入秦淮河通长江。
勾通建康城南北的御道上,人头攒动,人来人往,车辆在车辙内行事,川流不息,络绎不绝,将十几丈宽的御道,挤得满满当当。
“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斜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萧钦之、徐邈、赵芸菲等三人,从朱雀航上岸,站在朱雀桥上,顺着御道遥望向皇宫方向,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轮廓,再转头看向西侧的十里秦淮河,一片繁忙,目之所及,皆是人影,心中不禁大为震撼。
原想吴郡已经够繁华了,但相较于建康,简直小巫见大巫,三个衣冠楚楚的少年人,操着一口吴音,像个土包子似的,站在朱雀桥上,凭空指指点点,兴致颇浓。
“三位小郎君,第一次来建康,可有留宿之地?”一个穿着麻衣,束发的青年人,一副流里流气的打扮,热切的询问着,乃是专职守在朱雀航,凭眼力混饭吃的混混,在他眼里,这三个吴地少年郎,可是大肥羊,吴人富裕,人尽皆知。
“不用了。”萧钦之用洛音回复道。
混混见萧钦之一直看着西侧秦淮河,以为是去寻花问柳的,毕竟秦淮艳名,天下皆知,又道:“三位小郎君,若是想去秦淮八楼,不妨使唤小人带路,可省去询问索事。”
“呵呵,真不用。”徐邈拒绝道。
混混见此,也不再强求,但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人愿意让肥羊从眼前溜走,却也不敢得罪这三位少年郎,从其穿着打扮来看,定非寻常之家,可不是他们这些市井之流能得罪的起的。
赵芸菲见萧钦之看的入迷,笑道:“钦之兄,面对此情此景,可有大作出?”
徐邈懊悔道:“钦之兄想必腹中有稿,可惜有墨无案,真是憾事。”
“简单!且等着。”赵芸菲转头跑去了停在朱雀航的小舟上,取出来了一副笔墨,对着徐邈说:“仙民兄,你我合力将纸张撑开,供钦之兄挥毫。”
“如此正好!”徐邈大喜。
三个俊朗的少年郎,第一次来建康,要在朱雀桥上挥毫,乃雅事一桩,引起了许多路人的注意,纷纷驻足不前,近前凝望。
萧钦之提笔蘸墨,看着西侧繁华的秦淮河,心中有感,悬空书写,大气磅礴的颜楷,第一次在建康露面,就引起了一阵惊呼。
“此书苍遒有力,气势雄浑,非一朝一夕之可成,如此年轻,就有这般功力,此子姓甚名谁?”
“楷书者,非王、卫两家,但此少年面生,老夫眼拙,未曾见过。”
“他们说吴音,应是吴人。”有人提示道。
“莫非是吴郡陆氏陆俶?”
“传言陆俶娇媚之姿,此少年冠面如玉,身姿修拔,卓尔不凡,有娇媚之色,却无娇媚之气,定不是陆俶。”
“会是哪家的小郎君呢?”
.......
众人皆不认识第一回来建康的萧钦之,但随着书写,一行诗句跃入众人眼帘,有人吟诵道:
“《题建康朱雀航记》”
“山外青山楼外楼,”
“秦淮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建康当洛州。”
末尾落款处写道:升平二年萧钦之初至建康作。
“呼!!!”谜底揭开,众人皆长吁一口气。
“原来是他。”
“江左萧四郎!”
“莫欺少年穷。”
“我道哪家的小郎君,有此气质,如此便对了,闻名不如见面呐!”
“名不虚传。”
“此诗更是不凡。”
......
萧钦之在建康,此前虽未露过面,但其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诗作在建康广为流传,近日更是以“无耻”,骂的庾希吐血昏厥,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常客。
围观人群一传十,十传百,皆慕名而来,一赏“江左萧四郎”风仪,很快引起了道路大阻塞,只见桥上的三个少年郎,面红耳赤,被一众奔放的妇女团团围住,进出不得。
三个人哪里遇到过这个阵仗,一时不慎,吃了胭脂水粉一嘴,被挤得在青峦山峰里抱头鼠窜,呼吸不畅,萧钦之被逼急了,喊道:“跳水!”
对于自小生活在江南水乡里的少年而言,游水是必修课,何况现在是六月,天气炎热,全当下水游泳了。
萧钦之、徐邈、赵芸菲,翻身朱雀桥,跳入了秦淮河,狼狈不堪的往东侧的乌衣巷游去,那里是王、谢大家的居住地,寻常市井平民不得入,引得朱雀桥上一阵花枝招展,欢声笑语。
萧钦之初来建康,便被奔放妇女们,逼的跳进了秦淮河脱身,自此,得了个“落荒而逃”的美名,不出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建康,一时引为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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