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贺,你现在就进城一趟,”宋绘月放下筷子,神色突然肃然起来,“去打探一下陈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看张旭樘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或者带走什么?”
贺江淮连忙站了起来:“是,我这就去。”
“李俊,你还走不走得动?”宋绘月看向李俊鼓起来的肚子。
李俊打了个饱嗝,感觉自己撑到了嗓子眼,左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还行,有事你就吩咐吧。”
“你去找习璋,让他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大意。”
李俊一愣:“你怀疑张旭樘要杀他?”
“嗯,”宋绘月皱眉,“张旭樘在京都被人看见出了丑,都要把人杀了灭口,更何况习璋从他手底下把我救了出来,还糊弄了他。”
“小田!”李俊连忙高声叫田吉光,“快帮我穿衣裳!我这就回军营去!”
田吉光一路小跑着进来,从屏风上取下来披风给他系上,又给他戴上帽子。
李俊往外走了两步,扭头对宋绘月道:“你和银霄先回营房去,我怕习璋会找银霄。”
宋绘月点头,也站了起来,田吉光正要给她取披风下来,银霄已经大步上前,取下披风抖开,披在宋绘月肩膀上,系了绳结。
宋绘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银霄转身取下帽子,一个箭步追上去给她戴上,自己从门边拿过长枪,紧跟着她的影子走进了旷野中。
田吉光的手还虚悬着,看着他们二人背影消失才慢慢将手放了下来,觉得刚才那一刻,自己非常多余。
贺江淮很快就打听到陈秋平的独子跟着张旭堂一起进了京,立刻让人将消息带给宋绘月和李俊,李俊又告知了习璋,让习璋务必要小心。
习璋并非没有头脑之人,当即让雷通跟着自己,如此小心过了几日,并未见有对其不利之举。
就在众人要放松心神之时,忽然从京都传来一道急召,犹如晴天霹雳打向众人。
今上得到捷报之后,大喜过望,认定自己真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在有生之年有望收复失地,在下旨犒劳三军之际,同时下了军令,让定州大军集结,趁此威势,以瀛洲为起点,尽快突破莫州,攻破瓦桥关,再借此大好时机拿下山后之地。
速战,方能速胜。
今上在圣旨之中连提三个快字,又令定州帅司、转运使等人督促战事。
然而定州上下根本无意趁此机会进攻。
能拿下瀛洲,已经是非常困难,更何况瀛洲一战之后,辽国已经派数万大军前来莫州,一是要收复瀛洲,二是要守住瓦桥关。
禁军与厢军诸帅都认为要攻克莫州,远比今上纸上谈兵要来的困难,如今的形势,应该是稳住瀛洲这个战果,稳打稳扎,再以小股作战的方式,消耗辽兵,再做大动。
况且只要稳住瀛洲,他们进可攻退可守,还可将瀛洲也建成城营,以其为收复十六州的根据地。
大军没有动作,而是由厢军和禁军联名上折,向今上陈其谋策以及难处,首当其冲的便是粮草不足,其二是倒春寒,士兵缺少御寒的棉衣,若是再继续往北深入,活活冻死也未可知,到时候就会前功尽弃。
然而今上见到折子后,大发雷霆,认为定州大军竟敢不听自己的号令,其心可诛。
他连发两道旨意,催促大军一鼓作气拿下莫州,不要错失良机,粮草已经在来的路上,勿以粮草为由,懒惰不动。
定州帅司、转运司也接二连三的催促,然而大军还是不动。
今上再次大骂定州大帅拥兵自重,不顾大义,不通大局,又发下三道金字牌,钦点习璋,命令他仍旧带领前军,迅速前往莫州平番,若有迟误,当斩不赦。
陈秋平的请功折子,无疑是让习璋去送死,金字牌就是催命符。
全军上下都很愤慨,习璋本人却是该吃吃该喝喝,同时将两名爱将带在身边,一会儿看看如同一座小山的雷通,一会儿看看木纳寡言的银霄,感觉自己是左拥右抱了两位美人,心里十分得意。
对于去送死一事,他不言语,其他人也不敢多嘴,上上下下全都是一片沉默,直到一位使臣送来了三道金字牌,让习璋带兵攻打莫州的事才不得不提了起来。
三月尾,大军都统制万俟熊的亲兵将习璋领去了营房。
此时城营之中全都在休整待命,凡是没有受伤的人都在辛勤操练,目不斜视,习璋领着爱将从其中穿过,心情也十分不错。
来到万俟熊营帐外时,游松正在外头等候,见了习璋便上前行礼,又低声道:“您去莫州一事已经定下,恐怕没有回旋余地,不过若是您有旧疾,如今旧疾突发,无法领兵,就得另议了。”
习璋低声道:“替我谢过你们王爷的好意,军令如山,上梁若是不正,又怎么能带兵。”
他直起身,狠狠拍了拍游松的肩膀,大声道:“你小子成天游手好闲的晃荡,还不滚回你那一军去!”
万俟熊在营帐里听到习璋的声音,便笑道:“兔崽子,你训谁呢,快给老子滚进来!”
游松笑着上前给习璋卷了帘子,习璋一弯腰钻了进去,银霄和雷通留在外面,帘子还未放下,就听到万俟熊道:“你那个小爱将呢,带进来我看看。”
“小楼,进来!”习璋毫不犹豫地招呼。
于是小楼也弯腰钻了进去。
银霄一进营帐,两只眼睛便如同鹰隼,锐利而快速的环顾一眼中军帐情形。
中军帐大过普通营帐两倍之多,能容纳二三十人议事,左侧有聚米画沙的地形图,上有十六州详细的山丘、河流、要塞,沙盘后方有一剑架,上架宝剑一把,后面挂着一副大羊皮地图,乃是辽、夏两国的国土,较为粗略,并不详尽。
中间是桌案交椅,桌案后方堆满书册,右边是一架黑漆屏风,上面搭着战袍,屏风后面有净架。
万俟熊已经六十一,头发花白,然而精神矍铄,目光炯炯,老而不朽,一眼就叨住了银霄。
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银霄,习璋正要开口介绍,他却忽然发问:“小楼啊,刚才在我这里看到几个人啊,除了我们三个之外。”
“五个。”银霄开口便答。
习璋疑惑的左右看了看,也只看到四个人,门边站着两个,万俟熊身边站着两个,还有一个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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