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阖家欢乐之景,再也无法重现,只剩下满目疮痍。
“月姐儿……王爷他……清辉在王府一定会照顾的很好,你放心,你和王爷本就是一家……”
饶是谢舟伶牙俐齿,此时也说不出动听的话来。
又见宋绘月万念俱灰,想到她还是个小姑娘,心中酸楚,便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宋绘月倒是淡淡一笑:“我现在顾不上清辉,麻烦王爷多看顾,我忙完了,再去将清辉接回来。”
谢舟听她说的很生分,不由替晋王默哀:“那中秋你和王爷一起过好吗?”
宋绘月摇头:“没什么意思。”
谢舟立刻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好好的提什么中秋。
家破人亡的人,哪里有心思过中秋。
他讪笑道:“那我先走了,再来看你。”
宋绘月送他出门,忽然对一直沉默的游松道:“你也回王府吧,我这里不用守着了。”
“大娘子,”游松忧心忡忡,“张旭樘还盯着您,我不在……”
宋绘月打断他:“他要杀我,今天就杀了,你不要再跟着我。”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阴郁:“也让王爷不要打搅我,否则我一生都不见他。”
说完,她转身回家,毫无感情地关上了宋家的门。
林姨娘和谭然还手足无措地望着她,她强笑着让他们两人去睡觉,自己进了宋清辉的屋子,捡起一本话本,随手翻了两页,丢在地上。
她自己也颓然的往地上坐,心里累极了,累的连说话都力气都没有。
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唯一能让她坚持下去的,就是让张旭樘也和她一样痛苦。
想到张旭樘,她的眼睛里骤然发出烈焰般的火光。
到了翌日四更,小卫果然到了宋家门外,将宋绘月接到张家去。
晋王的马车就停在街口。
晋王一动不动地站在马车旁边,黄庭手中的灯光照亮了他,他见宋绘月从黑暗中走出来,打扮的干净利落,只是不复往昔那个和气快乐的模样,眉眼皆是沉郁之色,便动了动手,想上前去拉着她,却又将手收了回来。
他怕。
怕宋绘月一生都不见他。
哪怕宋绘月已经走到了他眼前,他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宋绘月在他面前停住脚步,低声道:“王爷,您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啦。”
晋王用力攥住自己的手,发出了晦涩的声音:“你不要我了?”
宋绘月摇头:“我还当您是在潭州时的王爷。”
晋王一贯镇静的脸上有了惊慌的神色,在潭州时,她对自己避之不及——
宋绘月伸手给晋王理了理披风上的系带,轻声道:“您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您干大业,我过小日子,再见。”
随后她毫不留恋的跟上了小卫的脚步,无情的像是寒风,就这么刮走了。
晋王站在原地,等到宋绘月的脚步声消失才转身回到马车上,一坐下,他便开始发抖,心如刀绞。
他爱宋绘月,却又亲手把她弄丢了。
宋绘月进张家的时候,张家众人惊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管家更是匆匆跑去和张瑞禀告。
张瑞对此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老二不是老大那样蠢直的人,一个小娘子,还没这个能力动的了手。
因此宋绘月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长驱直入,进了张旭堂屋里。
张旭樘正在喝热粥,喝的意兴阑珊,见到宋绘月,他将汤匙丢进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
“吃过了吗?”
“没有。”
“吃什么?”
“热汤面。”
宋绘月不讲客气,仆人送来热汤面和小菜,她连吃带喝,吃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张旭樘看了片刻,让仆人给他也上了一小碗。
两个人对着吃喝,张旭樘吃过之后,热汗淌到了脖子里,同时搬着椅子离宋绘月远一点。
宋绘月一言不合就会动手,他看着她那碗里滚热的鸡舌汤,担心她会泼到自己脸上。
这距离还不够,他干脆站起来,走到越窑白瓷博山炉旁,揭开仙山,夹一块“百花蒸香”香片,搁在隔片上。
嗅着花香,他慢慢走到宋绘月身侧,看她吃的专心致志,穿着件银白色的褙子,袖子上箍着一圈生麻,两根银条纱带子束发,衬得一张脸越发素净,偶尔抬起眼来,大黑眼珠子在幽暗的烛火下仿佛发光的黑色宝石。
宋绘月任由他看,吃饱了擦净嘴,张旭樘以为她会伺机而动,没想到她却坐在椅子里昏昏欲睡,好像彻夜未眠。
他忍不住道:“我要去燕王府,你随我一起去。”
宋绘月便恍惚着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
进入八月,早晚已经非常的凉,张旭樘本应该穿了又穿,没想到一时得意忘形,忘了添衣裳,身边也无人敢提醒,以至于他还没上马车,就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他大发雷霆,认为小卫没有半点机灵劲,小卫连忙跪下请罪,他一脚踹在小卫肩膀上,把小卫踹了个背部朝天。
在小卫取披风回来之际,张旭樘又打了两个喷嚏,还咳嗽了一声。
他最怕咳嗽,一旦咳嗽,在水里留下的旧伤就要复发,牵扯的胸膛之内十分疼痛,于是他踢猫打狗之余,对着宋绘月也没了好脸色,让宋绘月这个小娘子给他赶马车。
宋绘月能够纵马打猎,认为赶马车也不在话下,当即从车夫手中接过了马鞭。
燕王下朝之后,立刻回到王府,要和张旭樘以及自己的幕僚等人商议张贵妃复宠一事,哪知左等右等都不见张旭樘前来,就很是不快,命人前去催促。
青衣小内侍风一样的刮出去了,片刻之后,小内侍风一样的卷了回来,并没有卷着张旭樘一同前来:“王爷,张二爷掉沟里了!”
“什么!”燕王张着嘴,两只眼睛瞪着,一时无法消化内侍的话。
内侍又详细的做了回答:“二爷的马车,在过大相国寺拐弯的时候,拐到河沟里去了。”
燕王简直不敢置信:“那张旭樘呢?”
“二爷......”内侍迟疑着说了实情,“二爷在马车里撞了个天翻地覆,晕了过去,张家护卫将他护送回家了。”
他又小心翼翼道:“驾车的是位小娘子。”
燕王倒吸一口凉气,并且认为张旭樘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可经此一战,他总算是认识到了张旭樘是个人才,人才现在阴沟里翻车,他不得不慰问一二。
于是他扭头吩咐府上都知,把库里的人参、鹿茸、灵芝等物挑上两箩筐,给张旭樘送过去,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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