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我重写了家族历史 > 147、徐书文和徐从的和解

  “爹。”
  “你的在天之灵,可以暂时安慰了。”
  惩治完吴猎户后,郑乡约带着人马回到了塬下的薛庙村。另一领首的徐书文则带着大虫的死人头和吴猎户的尸体,到太爷的霸下坟旁,给自己老子上了一捧香。
  假使没有大虫在整场事件的参与,他爹不一定会在监狱身死。他爹的死,与姓吴的有关。吴猎户教出了一个土匪的儿子,所以吴猎户也有罪。
  杀他爹的罪。
  扑通!
  话音一落,徐书文看着徐志用的墓,跪了下去。
  灰白狐狸跟在徐书文所带领的一众乡人身后,它身材矮小,前面的乡人站在一起,密集的如一堵墙,它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它绕过了围成半扇的一干人等,由田垄边的坟地斜插而进,跑到了太爷的霸下坟附近。
  相比太爷由青砖箍成的豪华墓穴,徐志用的墓就简陋的多。除了一面石制墓碑能彰显出他这生前财东的身份外,其余的地方与普通乡人死后无异。他的坟是一座新鲜的黄土坟。
  坟堆前有两个湿漉漉的土疙瘩,下面各自压着一叠黄表纸。
  哭死敬告先人的仪式一直持续到天明。
  徐书文两只眼鼓着,像充血的鱼眼,他吃了自己妻子带来的饭菜后,用袖子把嘴巴一抹,然后就吩咐族人将吴猎户的尸体放在板车上,拉到县城。至于他,则骑着家里饲养的半大黑马跟在后面。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赶往县城。
  事情也如他和郑乡约商量的那么顺利。早在他之前,郑乡约就快马加鞭来到了巡捕房,将后续的程序尽皆办理好了。只需他和族人前去做個人证,并且交付物证。这事就算告一段落。
  钟科长没为难徐书文。
  “我记得你和刘旦是亲家和同窗,他在监牢里成失心疯了,等过几天我请示县长,发一个条子,让监狱放人,你通知他家人,把他领走。”
  “这点小事没问题吧……”
  他在县公署的班房里,等事情处理完毕后,开口道。
  “他成失心疯了?”
  徐书文吃了一惊。
  两个月前,刘旦被送进监狱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最近他也有探望过自己这个好朋友,心智还算正常。怎么……突然就失心疯了?
  “是关系打通了?”
  “为了脱狱,所以假装成失心疯?”
  他心里揣测。
  不过此刻还不是他耐心细思的时候,他点了点头,答允了这件小事。
  出了班房,徐书文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让亲信带着一道来的族人到附近的饭肆下一次馆子,当做一同来的辛苦费。
  遣散了族人后,他没着急回家,也没去轩盛米铺。
  他讨厌去轩盛米铺,去一趟,刘旦的家人就拉着他的手,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惹得人心烦。
  吴猎户死了,高兴的人应不止他一个。
  他来到华盛楼定了一桌酒席,并物色了一个昔日的同窗让其当他的说客。这同窗,姓白,如今在一家西货铺当账房先生。
  白帐房和徐从勉强算是同级,二人打过一些交道。这人也是出了名的仗义。一听徐书文苦于和徐从化解恩怨,他便一拍胸膛,“这事有啥难的,这酒席也别撤,我现在就去徐从家,让他过来,咱酒一喝,心里的怨仇也就消了。”
  他喝着酒,话还含糊着没说完,就火急火燎的出了酒楼。
  没等多长时间,白帐房就拉着徐从入了座。
  “书文,你看你……”
  “咱们间的仇怨不是早就化解了吗?还用得着白帐房来这一手。你今给我在这摆宴,纯属多余……”
  徐从话说的热情,但脸上就露出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
  要不是因为白帐房强拉硬扯,他才不会来华盛楼和徐书文吃宴喝酒。因徐志用的死,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真的交心,再次成为朋友。
  平日里,说的都是场面话罢了。
  “从哥啊,大虫已经死了,我发小只剩你了。打小咱俩就亲近,村里边孩童打闹,都是你罩着我。可大了,大了……怎么就变了?”
  “恁你娘的,你剖开我的胸口看看,看看我对你好不好?歉也给你道了,好话也给你说尽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徐书文喝酒喝的脸色酡红。
  他一会说着旧事,说的潸然泪下,一会又骂骂咧咧,话语粗俗。
  “是啊,徐从……”
  “你们俩毕竟是同族,有啥过不去的槛。你没来之前,书文和我说的话,我都听在耳朵里。他是真想和你化干戈为玉帛。”
  白帐房拉着徐从的手,劝道。
  “要不……”
  “你们抱拳,互相打一个拱,就算消了仇怨。”
  他建议道。
  徐从面色动容了。
  他今日看到了一个与之前一反常态的徐书文……。
  不再斯文,而是醉醺醺的像个酒鬼。
  可见徐书文是真心实意打算和他再做兄弟。
  也是,罪是徐志用犯的,与徐书文干系并不大。宣统三年的旧事,虽说他遭到了徐书文的背叛,但生死之间,徐书文退了一步,不是不可理解之事。他纵然有心结,但事后徐书文数次道歉,也是时候化开了。
  不仅是徐书文想和他再做兄弟,他亦想。否则在大虫劫村之前,他冷眼看徐书文一家老小去死不行吗?非要去送报纸信。
  后来铲除大虫为首的一众土匪,二超子也提醒过他,要不要做了徐书文。他给徐书文说了好话,打消了二超子的歹念……。
  兄弟,他们本该是兄弟。
  只不过因为种种事情,让他们难以走到一起。
  “好,这事我同意了。”
  “各自退一步。”
  徐从掀起长衫前摆,入座,沉声道。
  徐书文是个明事理的人,为人正义,富有同情心。这是他打小就知道的事。徐志用一事,即使让他们多了心结。可他相信,徐书文必然能做出正确的抉择。抛弃他那种大烟、贩大烟的父亲,站到公正的一方。
  他看人,应该不会错。
  此外,和徐书文再次成为兄弟后,对他亦不会有什么坏处。
  酒席的另一旁,灰白狐狸看到这一幕,它不知道是该上前提醒徐从,还是该坐视不管。
  徐书文打死吴猎户的残忍,它看到了。
  可……它在山林里的时候,亦有杀死吴猎户的打算。谁知道吴猎户会不会为他的儿子报仇,一个猎户持枪,对它这一世的家人威胁决计不会小。只不过它没杀过人,终究没下去手。再加之吴猎户在大虫坟前说的那一番话,让它彻底打消了杀人之念。
  但它听到了这些话,徐书文却没有听到。
  为了消除隐患,徐书文去杀死吴猎户,亦在情理之中了。
  指望儿子大虫身死,冤仇血债一笔勾销,很明显不可能。即使徐书文答应放吴猎户走,徐氏族人亦不会放过吴猎户。
  俄顷,酒席上的两人起身,道了句:“今日一过,重归于好,休提前事”,接着互相躬身以示歉意,然后分别喝了白帐房在酒席间摆的谢罪酒。
  谢罪酒一人三杯。
  饮完水酒后,二人脸色红润,比之前亲近了不少。
  “好让从哥你知道,我今天来县城,给你赔罪是其次,赔罪……是我临时想的。之所以来县城,正事是给巡捕房交大虫他爹的尸首……”
  “大虫他爹偷了大虫的脑袋,回村祭拜,被咱们族人发现了。发现之后……”
  徐书文端起一杯酒,凑到徐从身边,轻声道:“我看他心怀歹意,就让族人把他打死了。他活着,咱们俩家都不会好。大虫是他的独苗。大虫一死,他最恨的人除了你之外,就是我了。”
  “为了咱们兄弟,所以他得死!”
  他说话掷地有声。
  打死大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徐从。
  所以他并不忌在徐从面前说出吴猎户死的真相。
  徐从是狠人,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假借手枪走火的理由打伤了刘旦。对土匪开枪,和对良民开枪,这其中的差别自不用多说……。
  一旁的灰白狐狸听到这话后,神色诧异。
  它还以为徐书文会撒谎,没想到他竟然说了实话,坦诚以待。
  “吴叔死了?”
  气氛凝滞了一会。
  徐从举起的酒杯悬在空中,他心里五味杂陈。
  吴猎户的死,他有悲伤,毕竟是熟人,物伤其类;有快慰,大虫和其父皆是以前迫害他的帮凶;有劫后余生,要是吴猎户伺机报仇,他死倒是不怕,万一伤害徐三儿、陈羡安,就让他后悔万分了。
  然而他到底是有点虚伪的,没说“杀得好”,而是假惺惺道:“书文,这事还不至于如此,哎,他到底是见咱们长大的……,可惜了,有个土匪的儿子。这事怨不得他,怪就怪他儿子。”
  人总是复杂的。
  一个陌生人的死,如果对自己有利,还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大部分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白帐房没听到徐书文和徐从的秘语,他只听到一个匪首父亲死了的这个消息。
  他叫了声好,“这些当土匪的,活该家里人死绝。一群没卵子的玩意。干什么不好,非要当土匪……。他死的好,仅是他死,就值得再喝一杯。”
  土匪杀人、抢钱、抢女人。
  既然选择出来当土匪,就应该做好家里人死绝的想法。
  “白帐房说的有理。”
  徐书文赞了一句。
  “哪里,哪里……”
  白帐房打了个酒嗝,趴在桌上,醉了。
  “对了,从哥……”
  徐书文看向徐从,提起另一件事,“我记得你小时候,嗯,就是太爷死的那天,你说……你们家有保家仙,是真的吗?”
  “当然,这件事也不可能是真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真的,人间哪里会有什么鬼怪。”
  他将这一通话说完后,举起酒盏,假模假样的喝酒,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徐从的一举一动,似乎想从徐从的反应看出什么端倪。
  “假的……”
  “哪里有什么保家仙。”
  徐从笑了一声,“我当时骗你的。我啊……家里太穷,太饿了,患了饥饱痨,所以饿晕了,臆测出了一只狐仙。等能吃饱了,所谓的保家仙就没出现过了。哪里有真正的保家仙,子虚乌有的事。”
  “书文,你不是最信科学吗?怎么也问起了这无稽之谈?”
  他疑惑问道。
  从他坐上驶离新野的火车,狐仙就和他分别前往山林了。
  细细数来,他已有近一个月没见到狐仙。
  该不会是……徐书文撞到了狐仙?
  “也没事。”
  徐书文收回目光,叹道:“就是刚才想起了和你小时候在一起的场景。太爷死的那天,我给你了一块巧克力,你说让我看保家仙……,这事啊,我记了好久,喝多了,也就和你说了……”
  这个说法合理,徐从打消了心中对徐书文的猜忌。
  “别说这些了。”
  “从哥,你是族里的副族长,什么时候来族里任职?”
  “大家都等着你呢。”
  他又道。
  徐从不回族里的原因,他心中也明白,无非是和他起了芥蒂。如今这芥蒂已消,徐从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实不相瞒。”
  “我打算过段日子,就到燕京上学……”
  “至于族里的事……”
  徐从迟疑了一下,推拒道。
  “你上学是你的事,再怎么也不能让根断了。我待会回去,就让人在你家的旧址起宅子,你让你爹回来,你当不了这个副族长,你爹能当!”
  “你要是不回来,族里们意见也大着呢,刚将你这一脉的祖先牌位移到了正壁,享受阖族供奉,可你们家……又没人回乡……”
  “莪给你压着族里的不满,再压下去,族人们就要沸反盈天了。”
  徐书文给出建议。
  他这个建议有理有据。
  若是族里将徐从这一脉的祖先牌位从正壁下了,那么徐从和徐三儿无疑就是他们这一脉的罪人,让先人蒙了羞……。
  故此,不论是徐从、徐三儿哪一个,至少得派一个人回乡。
  “这事我记下了。”
  “等回去就和我爹商量……”
  徐从认真点了点头。
  这件事确实不容他家马虎。
  “也没什么大事了,我就吩咐到这。咱们兄弟,有时间再喝酒……”
  “你啊,也别忒小气,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徐书文摇了摇酒壶里的酒水,听其见底了,于是放下酒盏,随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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