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些人准备开枪的进候，一道声音闯了进来：“住手！”
扭头一看，玻璃门内侧一幅担架被四人抬着走了过来。担架上坐躺着一位老人，头发白了一大片，只有头顶上方有几根黑丝，看着应该比宁老小几岁。只是精神不比宁老，脸上的沧桑感也更重一些。
肩膀以下都是用毛毯盖着的，平平整整，几乎可以忽略的皱褶，让宫尚的眉心动了下。
他很瘦。
宫尚约摸猜了下，应该就是那个和宁老、康为、雷钬，云冲结拜为兄弟排行老五的俞明了。
听老爷子说，五十年前，雷钬，云冲都没逃过那场大劫，而俞明受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后来勉强救活，也只是残喘度日。
今天见到其人，还真就是这样。
果然，他一出现，宁老就脱口而出喊了声：“老五。”
“大哥。”
“老五，你怎么出来了，不在家好好歇着跑到外面来做什么，这儿风大，你快进去！”宁老一开口全是责备，但更多的是紧张和关心。
俞明摇了摇头：“大哥，我整天躺着不见天日，都快分不清白天黑夜了，总要让我出来透透气，你说是不是？”
“唉，你就是不听劝，你要是听劝了，当年……”
见宁老又要老调重弹，俞明赶紧打断他的话：“大哥，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他看了眼宫尚，急忙转移话题，“听说来了位贵客，就是你吧？”
依着他们曾经和老爷子的情份，宫尚还是叫了声：“俞老。”
俞明愣了下，很是惊喜的样子：“我并没有介绍我是谁，但你认得我！”
“我爷爷提过当年助他度过难关的五位贵人，俞老便是其中一位。”这年纪，这体貌都对得上，宫尚自然认得出来。
“大哥，他的确很聪明。”俞老很是欢喜，当着宁老的面就夸起宫尚来，“长得也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比当年的宫政还要出色几分。”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宫政那小子真是好福气！”
宁老哼哼道：“什么福气，他的福气都是我们给的，可是他怎么回报我们的？”
要不是当年他们出手相助，宫政能飞黄腾达，成家立业？
不靠得都是他们么？
俞明故意忽略他话中的怨气，扯着唇笑盈盈道：“大哥，孩子难得来一趟，你就别说那些气话了。咱们老一辈的事，别牵连在孩子身上，何况当年宫政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的苦衷就是怕我们拖累他……”
“大哥。”俞明怕他又翻起旧账没完没了，连忙打断。大概是话说得太急了，呛得直咳嗽。
弄得宁老很是紧张：“阿明，没事吧？”
“没事，没事，咳咳……”俞明摆手，边咳边望着宫尚笑，“让你看笑话了。”
宫尚抿着唇没说话。
俞明咳了一阵，脸色涨得通红，宁老见状赶紧叫人去屋里给俞明拿药。
瓶瓶罐罐，各色药丸像吃豆子一样倒进嘴里咽下，俞明这才有所好转。
止了咳就没那么难受，俞明拍着胸口，见宫尚还站在那里，便笑着问道：“刚才可以趁乱走的，为什么不走？”
宫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走，大概是被刚才那场忙乱弄得给忘了吧！
“既然你没走，那就陪我到屋里坐坐？”
俞明说着就让人把他抬进屋子，宫尚迟疑了下，还是抬腿跟了进去。
“喝茶。”让人倒了茶，俞明请宫尚坐下。
他笑得慈祥和蔼，像招呼远方客人，脸上不见半点余怨。
宫尚还以为，俞明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怨气应该是五个人当中最重的一个，没想到，他很释怀。
“怎么盯着我看？是不是觉得我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俞明察觉到他眼中的打量，笑着问道。
“事实上，我从未想过你们是什么样子。”要不是因为简瑶，青帮的这五位传奇人物，他根本没兴趣打听。
“你说话跟宫政一个德行，不愧都是宫家出来的人。”直接得很。俞明呵呵笑了两声，喝了口茶水道，“我早就听说你来了，但是因为我一直昏昏沉沉睡着，没精神起来，怠慢你了。怎么样，在这儿吃住还习惯吗？”
“我是来办事的，不是来做客的。”吃住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再说这方面，宁老也确实没有亏待过他。
“你来办什么事，能说给我听吗？”俞明很是欣赏宫尚的性子，看他时，都是长辈打量晚辈的那种慈爱目光，特别是听到宫尚这么说，笑意就更浓了。
他饶有兴趣的样子，令宫尚反而不自在了。
宁老对他冷淡，他同样以冷淡处之，因为这也是他待人的正常方式。可是俞老……
脱离了他的“正常”轨道，他反而有些拿捏不准这个态度了。
迟疑了下才道：“我来是来跟你们要人的，我的妻子被你们绑了。”
“你的妻子？”俞明有些讶异，这件事他没听说过，只知道宫家的小子来了。不由得望向宁老，后者沉吟了下道，“阿成给欢儿找的神医就是这小子的媳妇。”
这还是后来朱福专门去打听的。否则他还不知道那个神医跟这小子要找的人是同一个。
“你结婚了？”俞明听后，更讶异了，只不过讶异的点有点偏。他道，“博儿，雷鸣，云宵的孩子都跟你一般大，可是都还单着，呵呵，还是宫家的小子有出息，早早的就结婚了。有孩子了吗你们？”
那语气，就好像长辈盼着自家重孙降世一样。
宫尚脸上挂着的最后一丝清冷都被他热络亲切的目光给攻垮，只是语气仍淡淡的：“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你们这么年轻，有孩子是迟早的事。唉呀，这么说来，宫政的福气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啊，就可以盼重孙了，啧！”
俞老那艳羡的口吻，差点没把宁老给气死：“阿明，你到底哪头儿的，宫政当年那样害你害我们，你还一口一个他好福气……”
“大哥，你别生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我或许就命中注定如此，怪别人又有什么用。”
“哼，什么命中注定，我们的命都是宫政害的。”宁老仍然余气未消，“要不是他，我的阿杰……”
宁老原先也有个孩子的，叫宁杰。五十年前那场动乱，他与妻儿被迫离散，之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他们母子的消息了。
这一失散就是整整五十年。宁老日夜牵挂，未从放弃寻找打听，但也渐渐灰心绝望。
而这笔账，他自然也是算在宫政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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