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睡了漫长的一觉,容若醒过来头疼欲裂,脑子里一幕幕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想要抓也抓不住。
她坐起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黄昏,余阳悠长,将西边天空印染成橙红色。
“这房间……”陌生的环境中,容若的思维慢慢汇拢。
忽然,脸上传来灼热的疼痛,好像一滴滴热水从上倾倒下来,滋滋滋的疼痛。
容若伸手要摸,门突然被打开,传来的是楚风有些惊讶的声音:“这么快醒了,你忍一下,再有半个时辰就好了。”
因为忍耐疼痛,容若的眉头揪的紧紧的,之前的事情也越发清晰,“你给我用蛊解毒了。”
这是肯定句,要不然这样,容若不能解释为什么已经没有感觉的脸忽然间又开始生疼。
“今日楚风冒犯小嫂嫂,不过蛊养成了,不用也浪费对不对。”楚风嬉笑着,人站在门口角落处,夕阳余晖照不到的地方,半面阴影,使得脸上神色在容若看来,有些隐晦不明。
容若印象中的楚风一直是豁达而温润,像他常穿的银色袍子,玉光粼粼,儒雅俊美,他的性子潇洒不羁,好似骨子里透着风,谁也拘不住。
可是今日,当楚风潋滟春光的桃花眼看过来,里面点点波光好似叫月色笼着一层,虽亮却也冷,容若恍然觉得,似乎她也不是很了解楚风。
“用都用了,我还矫情就不知好歹了。”容若苦笑一声,她想问一句方馨怎么处理的,到底是没有怎么说出口。
楚风合起来的扇子敲了敲手心,声音清朗带着一丝笑意:“小嫂嫂这么想就最好了,回头给慕老二一个惊喜。”
脸上的疼痛再次传来,容若用力拽住了剩下的被褥,咬着牙关,承受那种刀片刮骨般的痛楚。
与当初别毁容一样,想要恢复,就会承受相同的痛,可是两种痛又孑然不同。
“小嫂嫂忍耐一下吧,本来我给你用了药应该晚一点醒,没想到……这个蛊有些霸道。”
痛彻心扉,重造肌骨。
哪里那么容易的事。
在容若身上的衣服被汗水一次一次洗刷,紧紧咬着被子的嘴角也流出了一条血线,甚至,当容若以为不能再坚持时,那种痛楚终于慢慢的退去。
楚风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成了!”
容若重重吐出一口气,松开嘴里的被子,趴在床上半天起不来。
之后,绿雀打来水让容若清理了一下,当她沐浴出来坐在梳妆镜前,早就忘了什么方馨,蛊虫。
这张脸太久不见,容若都快要忘记长什么样,现在回来了,反而生出几分眷恋。
以前不觉得什么,大概是现在已经彻底接受了容若这个身份。
还有一个人觉得心口轻松了许多,那就是绿雀。
当初容若被抓走经历毁容之痛,绿雀为此一直很自责,她没有尽到护卫的责任。
绿雀站在旁边,虽然面容一样没有表情,冰封一块,不过眼中情绪微微起了波澜,不似表面平静。
容若梳妆完,却让绿雀又给她戴上了之前的那张面具,也就是回来京城后一直用的普通脸。
绿雀不是很懂,姑娘还要戴面具做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楚风斜靠在门框上,摇着扇子风流妖孽的笑道:“小嫂嫂这是要给慕老二一个出其不意?”
啧,这两人还整的挺浪漫嘿。
容若飞了楚风一个白眼,对绿雀道:“戴上吧,我要去一个地方。”
楚风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望天,这人过河拆桥的本事见长。
……
天牢昏暗,白天和黑夜没有多大区别,只有长廊上,火把噼啪作响,照亮了小小一方。
这里是天牢最深处,黑黝黝空荡荡,只有其中两间关着人。
左边的只有一个人,坐在地上,怔忡的望着某处,满脸颓败,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在黑暗中,又透出一种萎靡的死气。
地上的饭没有用过,爬来一只老鼠,眼见没人驱赶,居然打着胆子开始啃食起来。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尖叫,吓的老鼠一个逃窜,很快就没人踪影。
尖叫声传来的地方关了不少人,里面全是女子,只是原先曲调不同的面容,现在都是蒙着一层死灰色,残叶凋零,无比凄惨。
“不要,我不要死,跟我无关,放我出去啊——”女人抓着牢门拼命的晃,眼中透着深深惶恐,“凭什么让我跟着一起死,我不要……”
旁边几个女子挤在一起,见此大概是习惯了,没有说什么,只是互相眼中都带着惊惶不安,对未来的绝望。
她们本是慎王找来的美人,到了王府里之后,只负责伺候好慎王,直到被抓起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看到旁边慎王都关进来了,就是不知道,也料定了是灭顶之灾。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不过贪慕荣华,哪里想到会莫名其妙被拖累,此刻她们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对比起那些身份低贱的美人,武侧妃不甘心,她虽然并非什么大家族出身,可父亲好歹还是刘宰相身边第一人,若是父亲肯去求刘宰相,说不定能换得她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武侧妃砸门的劲更大了点,嗓子干嚎道:“我要见我爹,让我爹去求皇上,慎王做的什么事都跟我无关啊……和离,对,现在就写和离书,就算休书也可以,现在就写。”
她入东宫没几天太子就失势,后来被皇帝贬为慎王,到现在又入狱,武侧妃觉得自己没有一天享受过慕靖宇带给她的好处,凭什么让她跟着遭殃。
前天送饭的狱卒大概是武家人打过招呼,暗示过他太子犯的是犯上作乱的大罪,但是武侧妃差点就昏厥过去。
犯的是什么上,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若真是那样,她还能活?
武侧妃怔怔的想着,难怪被关了将近三个月,家里人都没有一个进来疏通,根本就是进不来!
原先被抓来时看到慎王武侧妃就觉得大事不妙,可是她不管是问谁,慎王和陆思茗不说话,其他人也都懵了,现在是知道了,武侧妃更加觉得大难临头。
武侧妃惶惶不定的想了许久,终于想出来一个法子——和离。
要是……
要是父亲那边求刘宰相出面,兴许还能有一线余地。
武侧妃病急乱投医,哪里知道现在的武家泥菩萨过水,忙着怎么从和慎王的关系里抽身出去,哪里有空管她死活。
武家人能想到花点银子让狱卒给武侧妃通个气,那都是仁至义尽,免得她倒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武侧妃还在叫嚣,坐在另一边的陆思茗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低低咳嗽起来,半晌才止住。
陆思茗没有看武侧妃那边,眼中不掩饰的写着一丝鄙弃,只有武侧妃这样的蠢货,才会以为还有生还机会。
别说武家没有那个能力,就是有,一个已经嫁出去的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女儿而已,谁会为此花费诺达的代价。
连和离都能想得出来,谁不知道嫁入皇家的女子,只有身死,没有休弃。
狱卒始终没有出现,渐渐的,武侧妃没有了力气,她跪倒在牢门前,死死的抓着上面的木头,好像抓着生的希望,可是一双眼睛越来越灰暗,仿佛她自己也觉得没有了可能。
陆思茗冷眼旁观,从进来到现在,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坐在角落里,就算落难了,还维持着高贵端方的仪态,看的其他同被关一个牢房的美人们心中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太子妃的人选,哪是武侧妃那般小家子可比。
对于别人的眼神或者看法,陆思茗都不关心,她垂目看着地面,好像发呆,半晌没有动,直到一众脚步声传来,惊醒了她。
比陆思茗更快有动作的是武侧妃,她眼中的光倏然被点亮,像是怕外面的人消失一样狠盯着,眼球都像是要因此跳脱出来。
“是父亲……一定是父亲派人来救我了,我……我不用死了……不用死了……”因为激动,武侧妃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带着颤音,就算全身狼狈,满是脏污,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见到人过来,恨不得马上扑出去。
同是牢中,慎王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陆思茗感应到什么一样,从角落里抬起一张苍白的脸,还有其他不知情的美人都充满了羡慕的看向武侧妃,以为是武侧妃的念叨起了作用。
“你是谁?!”嗓音掐尖了,好似石头磨砺过青石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牢房之前,一人独独而立,白色衣裙静若幽兰,全身气度不用渲染就能发挥到极致,只是脸在火光绰绰下,看不真切。
武侧妃就靠在门口,所以来人出现,她就看个一清二楚,脸上因为失望而放大了震惊的神色,拼命的往后张望:“我父亲呢,人在哪里……你是不是父亲派来的?父亲让你做什么,快说啊!”
武侧妃一只手伸出去要够来人,却猛然摸到寒冰般冷硬的东西,目光看过去,吓的三魂七魄飞了一半。
“姑娘面前,不容放肆。”年轻女子的声音不是很大,可是每个字吐出就好像隆冬寒潭的水,溅出来滴在人耳中,从头凉到脚。
只因,武侧妃在她眼中看到了沁骨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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