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七药堂
闭合的房门前,一道浅紫色背影倚靠在上面,微微垂着头,头发盖住了脸颊,看不见他的神情。
背部微蜷,双手紧紧握城拳头,好像在用力压制着什么。
紫衣锦袍随风摆动,从树叶中穿梭而落的阳光细碎的将这道背影镀上一层斑驳陆离的光华,衬的整个人蹁跹雅致,气质清贵。
不过随着衣袍翻卷起来,他稍稍侧身,才发现前襟被鲜血染红,晕成深沉的颜色,风里夹杂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那种高雅清隽也流落几分,多了些颓败沮丧。
慕原澈双手抱住头,没了平日的插科打诨,神情说不出的萧肃,仿佛换了个人,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这样的慕原澈,让旁边的小三子更提心吊胆,特别无意中一个转头,看到慕原澈眼角一片血红,好像随时要陷入魔道发狂的样子,心中暗暗祈祷,掌柜的千万要没事啊,否则他怕淳王爷真的会疯。
自从房门关闭以来,只有绿雀进去过一次,拿了容若放在王府的药箱和各种成药。
慕原澈拽住绿雀的袖子,几乎带着恳求,目光深重的说道:“转告小皇嫂,求她一定要救……救回来。”
说到后面,声音居然还有些哽咽。
绿雀冷惯了,性子如此,与其说像慕北辰那般没心,其实是不大习惯与人相处,时间久了话越说越少,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骤然看到淳王这个样子,绿雀动了动嘴想安慰一句,最后说出的却是:“生死有命。”
小三子:“……”
这不安慰还好,一说出来,没看淳王都快软倒在地了吗。
这一天,直到太阳落山,房门都没有再开启,反而在月色刚起的时候,城七药堂又迎来一尊大佛。
慕北辰是踏着月色进来的,还是青色的王爷袍,大概没有来得及回府换掉,就听说这边出了事。
白羽在路上把事情说了一遍,“和半年前刺杀王爷的人很像,也是突然出现又瞬间消失,追踪不到。”
慕北辰颔首:“盯着使馆那里。”
“是,王爷!”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何把目标放在淳王身上。
慕原澈蹲在地上,看到兄长出现,蹲仰着头,脸色灰败,眼中明显出现了几抹红血丝,一出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那些人想要刺杀我的,可是她替我挡了一刀,她一点功夫也没有,就挡在我面前,皇兄……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我心里好痛啊,还不如我自己中一刀。”
慕北辰冷冷清清的眸子落在他头上,负手而立,月影将他的身子拉的分外颀长,“所以?现在让本王给你刺一刀你就高兴了?”
慕原澈吸了吸鼻子,差点哭出来,“皇兄,我都这样了!”怎么一句安慰话都没有!
慕北辰凉飕飕的回了一句:“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住,有脸哭。”
“我没有哭!”慕原澈咬着牙站起来,挺了挺胸膛,谁哭了,谁哭谁是孬种。
而且……
“皇兄,你不是也没保护好小皇嫂吗。”要不然她昨晚是怎么被砍一刀的。
慕北辰薄唇勾起一点弧度,那点微不可见的笑容落在慕原澈眼中,冷的像是突然间被扔进了冰天雪地中。
“皇兄,我错了。”慕原澈这孩子有个优点,大概是被自家兄长摧残的久了,养成了能屈能伸的良好品质,“你可不能带走小嫂嫂啊。”小七她还要靠容若救命呢。
虽然慕原澈整个人丧的不行,自责内疚还有自己不够强大才无法保护心爱的女人的想法在脑海里搅的头疼欲裂,但是有一点很清楚,容若是神医,她的医术有多强慕原澈不是特别清楚,但总给人一种只要容若愿意,死神都无法在她手里把人抢走的强烈信念。
慕北辰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往前走时,留给慕原澈一个背影,以及偏头淡漠的眼神:“受伤了,不是应该回去好好养伤?”
慕原澈愣在原地:“……”他错了,他不该挑衅皇兄。
房间里,除了容若外,还有绿雀给容若当帮手,她多做了几次这样的事情后,现在越发顺手。
“绿雀,把窗打开。”不知道是不是血腥味太重,还是伤口裂开了,容若眼前有些叠影,让她逐渐的不能凝神静心。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容若手下快速的缝合伤口,心中想着,大概是受伤了, 所以连带着手上动作都迟钝了不少。
绿雀开窗后回过身,看着容若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滚,因为脸上易容 面具掩盖看不出脸色,只是嘴唇白的像是白纸一样,完全没有了血色。
其实刚才施针的时候,绿雀就发现不对劲了,起初以为是容若手臂上的伤引起,现在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伤口马上缝合好,你来收尾。”前世作为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容若闭着眼睛也能打一个漂亮的手术结,她一抬头,整个人晃了一下,绿雀扶住她,容若摇头:“我没事,快点。”
绿雀抿抿唇,接手了后面的工序,认定容若现在状态不对劲,平时就算她站在哪里几天几夜,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虚弱?
真的只是伤口的问题?
容若想要走到桌前喝口水,心口的位置抽痛了一下,眼前骤然一黑,她的身体在桌子上撞了一下,往前跌倒。
慕北辰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脚底一个掠步,单手揽住了容若的腰,低头一看,人已经昏倒。
绿雀刚要起身,慕北辰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做好你的事。”随后原地一阵风动,房间里的人已经不在。
所以,当房门打开,慕原澈只看到绿雀,比平时的脸色更冷,浑身冒着森森寒气,这个样子,就连慕原澈都有些发憷。
“小七怎么样了?”
绿雀冷着眉眼,眸子深处好像笼了一层薄霜,“没死。”
慕原澈一颗心瞬间放下,还想要问什么,绿雀已经往外走,要不是没人接手,她刚才就跟着王爷走了。
“小皇嫂呢?还有皇兄,他们怎么都不见了?”慕原澈进去时,就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只有狐小七躺在那里,惨白惨白的脸色,紧闭着眼睛,看的他一颗心都七零八碎的。
初见两个人不打不相识,那个女子比他还嚣张跋扈,何曾像如今这般,没有血色,气若游丝的躺在这里。
原因还是她替他挡了一刀。
慕原澈颤着手,手心贴在狐小七的脸庞上,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他心里酸涩的很,眼中是藏不住的深情,只想把世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
只要她平安,健康,喜乐,他甚至愿意折寿十年。
慕原澈压根不在意绿雀有没有回他的话,也忘记了容若和慕北辰,他满心满眼只有躺在床上那个女子,此刻柔弱的想要他倾尽一生,就为换取她一个人。
晚一些时候,小三子把汤药熬好了端过来,同时进来的还有彩蝶。
“皇兄太过分了,小七还没有醒呢,就把小皇嫂带走。”慕原澈狠狠的唾弃着,虽然容若手臂有伤,可是也不伤及性命,怎么能放着重患不管呢,退一万步,好歹找个能接手的过来啊,万一小七醒不过来怎么办。
彩蝶从灯光下走出来,慕原澈才发现她的脸色比平时都凝重,眉角的妩媚散开,拢成了一丝忧虑,她很少这么凝重的和慕原澈说道:“容姑娘中毒了。”
慕原澈心口一跳,差点从原地蹦起来,“怎么,怎么会这样?”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啊。
“救你家狐掌柜的时候,她已经中毒了,只是一直强撑着。”彩蝶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说没有一点埋怨不可能,可是那位是为了淳王受的伤,又重伤未醒,彩蝶只是叹口气,“王爷让奴家请了京城宝珍堂的大夫,人就在外面候着。”
荆南一行,彩蝶一直跟着容若,她从心底里佩服那个女子,明明柔弱不堪,可是内心比谁都坚韧,就是这样,才会让向来冷心绝情的王爷另眼相看。
彩蝶通知完人就要走,慕原澈留住她的脚步,“小皇嫂是怎么中毒的?难道昨晚上?”不可能啊,若袁庆的刀抹了毒,怎么一个晚上不发作,到了今天才发,“皇兄呢?”
慕北辰当然在静王府,发现容若昏迷的时候,他就把人带回来了。
宫里的太医此刻几乎全都围绕在寿康宫太后病榻前,加上宫门已关,根本无法入宫请太医,即便能入宫,皇帝也不会在太后生死未仆的时候,放一个太医出来。
楚风走来走去,不停的踱步,嘴里念叨着:“那怎么办啊,要说对付毒症方面,还是周太医最内行,不然你派个暗卫去把周太医给弄出来?”
他和燕回都是晚饭后来的静王府,因为听说慕北辰从宫里出来了,想着来问一下慎刑狱走水的事情,结果等了半天人是回来了,容若居然中毒了。
“我去。”燕回站起来。
楚风惊讶的看向他,虽然话是那么说,可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弄人出来,无疑是对皇帝的挑衅,燕回不是一向循规蹈矩,什么时候开始认同他的野路子了?
慕北辰薄唇轻抿,清寒的眸子抬眸:“不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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