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一个月前，端王弄了一位苏如意姑娘进府，晚上便再也没有入过刘斯缈的院子过夜。
王府里的人都在说王妃失宠了，往后的日子怕是难捱。
有些人看着苗头不对，就赶着去苏如意那边献殷勤，还有些端王府的老人更沉得住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王妃，因为他们知道，不管那些女人再如何春风得意也是一时，而这个王妃就算失去王爷的宠爱，只要刘宰相不倒一日，她的地位永远是稳固的。
女人嫁人时，不止是一个人嫁过去，而是联系起两个家族，有时候男男女女见的情爱对于那些权贵人家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更多的是要如何维护住家族利益。
刘宰相和端王府联姻考虑的正是这一层，左右太子那边已经没有希望了，剩下的皇子里面，虽然静王才华出众，面具帝相，可是皇帝不喜静王，无论如何这个位置都不会传到静王头上，至于淳王顽劣不恭，更难当大任。
剩下只有端王，虽然有时候行事手段略显过头，但为帝者本身需要雷厉风行，果断狠绝，否则情感牵绊太多，反而遭至行事犹豫不决，当不得一个好帝王。
皇帝是孤家寡人，不需要那么多的柔肠温和，只要在大家想要的时候，展现一些帝王的仁慈，足够百姓铭记，感恩。
所以，不管苏如意再如何春风得意，府中的人还是照着先前那样，该如何就如何，而且她一个名份都没有的侍妾根本不敢去刘斯缈面前秀存在，因而刘斯缈这段日子其实是入王府后过的最舒心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刘斯缈就坐在苏如意的房间内，她坐在上位，无需说什么，展露出什么姿态，光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着战战兢兢跪在地面上的苏如意，就足够将一个王府当家主母的气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所谓贵女，从小生长在权贵人家，修的是气质，就算身披麻袋，也能从骨子里透出矜贵无二的气质，那是苏如意满头满脑的金钗玉饰都装扮不了的。
刘斯缈不说话，苏如意就更加忐忑，她地位卑贱，能被王爷看中就是走了大运，以为一辈子吃穿不愁，荣华不断，等到以后端王位及至尊，那么她就算上不了台面，对于一个伺候过未来新帝的人来说，怎么也该得个贵人之类。
再则……苏如意的头垂的更低，几乎埋入胸脯，她要是生了端王的长子，就是她地位低怎么了，母凭子贵，谁知道她就没有权倾天下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她要忍耐。
棋眉站在刘斯缈边上，暗中观察苏如意的神情变化，确定这个女人也是个野心大的，只是她的身份和手段匹配不上她的野心罢了。
“本妃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好了，端上来吧？”刘斯缈一出口，苏如意震惊的瞳孔微颤。
“王……王妃……您，您要做什么？”苏如意以为，就算是刘斯缈过来找茬，她也可以搬出端王来吓退，毕竟她还有底牌在手。
刘斯缈眼皮子一撩，嘴角带出几分浅笑，好似一个仁慈的主母，可是眼中分明藏着冷意，如腊月飞雪，“本妃听说王爷连着一个月都在你这里过夜，料想你身体受不住，特意叫人熬了些补身的参汤，喝了吧。”
跟随刘斯缈的侍女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过来，味道带着几分药气扑鼻而来，让苏如意有些不好的预感，“奴婢不用……”
刘斯缈勾着嘴角，头一歪，用手支撑着额际，直接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居然再也不理会。
棋眉冷笑一声，走上前按住了苏如意，冷声道：“灌下去。”
“不，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我的肚子……”不让苏如意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棋眉一手拽住了她的双臂，另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另一位侍女已经找准机会，下手熟稔的把汤药全都灌进了苏如意的嘴里。
苏如意挣扎，药水沿着嘴巴流出来，乌黑的和泪水混在一起，调和成一种名叫绝望的味道。
“呜呜……呜呜呜……”苏如意抠着嗓子吐了半天后，蜷缩在地上呜呜哭泣，“王妃，你不能这么对我……”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弱，还带着不甘心，“我肚子里早就有王爷的孩子了！”
刘斯缈眼皮一动，打开一半眼帘，“你怎么不早说，本妃不知道啊。”语气平平淡淡，好像聊的是天气。
很快，苏如意感觉肚子疼的绞成一团，她大口大口喘气，眼泪鼻涕喷了一脸，“救救我……王，王妃……救救我……”
棋眉皱眉看着苏如意裤腿上的鲜血，“王妃这里不干净，您先走吧。”
刘斯缈眸光微动，落在那点鲜红上，血的颜色总归是浓烈的，味道刺鼻，可是只要不是流在她心中人的身上，那么都是冷的，没有温度的，与她无关。
即使刚下手除掉了一条未出生的小生命，连刘斯缈自己都未曾想到，此刻心里居然如此平静。
想到适才院子里，棋眉刚说了那人安全后，刘斯缈整颗心就落定了，等到侍女匆匆赶来，说的是苏如意居然背着人偷偷吐了避子汤，怀上了王爷的孩子，刘斯缈波动过后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安稳，不过也很快下了个决定。
刘斯缈无所谓端王跟谁睡觉，是苏如意还是钱如意，可是她们都不能生下端王府的长子长女，这是属于刘斯缈一个宰相之女的尊严，不会让任何卑贱女子的子女位列在她的子女前面，即便她不爱端王，也很恶心和他同床，但是她终究会为他生孩子。
这是多么叫人绝望的现实，而她，似乎正在通向妥协的路上。
想要拥有权力，并且用权力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刘斯缈知道自己必须为之付出什么，她所拥有的除了宰相府这个靠山，就是端王，如今她知道，只要站的更高，等待一切尽揽手底，那么，她才可以达成目标。
谁说不能为所欲为，只要你拥有足够的权利，等到权倾天下，到时候不管想让谁死，就如今日除掉一条还没出世的新生命这么简单。
从苏如意的房间走出来，离开浓郁的血腥味之后，刘斯缈感觉整个空气都清新多了，她看向那位侍女。
侍女仓惶的对上刘斯缈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她是王府的人，被王爷指派给了王妃服侍，只是待的久一点后，发现这位王妃性情冰冷，又有些喜怒无常，很不好伺候，特别每次提到关于王爷的东西，常常招惹火气。
所以，这会儿刘斯缈看着她，她下意识就颤了一下，“王妃。”
“你是怎么知道苏如意怀孕的？”按理说，端王去苏如意那边也就一个月，月份太小的话，即便自己本身都难以察觉到孩子存在，更何况别人。
侍女头低到尘埃里，不敢抬头看刘斯缈装扮雍容的脸庞，“回王妃，是王府后院的管事嬷嬷……她说伺候苏如意姑娘房间的奴婢发现她有好几次都把避子汤给吐了，而且昨儿个晚上说胃口不好，偷偷去外边的药堂看病，嬷嬷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就叫暗中去那个药堂找了大夫问……”
棋眉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呸！天生的贱胚子，还敢来这些暗的，当真以为我们王妃是好欺负的不成，她以为怀了孩子就能如何，还想爬到我们王妃头上不成。”她自然是生气的，一个粗卑的侍妾而已，根本没有资格怀有王爷的孩子，更妄想踩着她们家小姐往上爬。
刘斯缈倒好似没有那么气愤，只是一笑，笑中多少带着几分讥诮冷意，“算了，回头去府中叫个大夫过去瞧瞧，毕竟地上凉，小心她生病。”
侍女战战兢兢的称是，刚才王妃亲自出手，都明白王妃来立威了，谁敢这会儿上去触霉头，所以苏如意一直还滚在地上打滚，后来人都晕过去了，就是没人敢给她喊大夫，总归她就算真的死了也是活该，谁让不知好歹呢。
王府可以有侍妾，可是进府的时候都立有规矩的，只有王妃允许的情况下，才可以给王爷生儿育女，否则不管王府迎进来多少个侍妾，都要乖乖的服好避子汤，更不可以先王妃一步生下子女，乱了皇家的体统。
但是苏如意眼界小，又认为刘斯缈不受宠，王爷这么喜欢她，她就算怀上了只说汤药服了，不小心有的，端王都这个年纪了，哪可能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嘛，再说头一个孩子不管男女，肯定会受到端王的欢喜，但要是长子就更好了。
只是苏如意没有认清自己的地位，她不过是端王手中可有可无的发泄物，而且并非刘斯缈非当这个王妃不可，而是刘府和端王府的一场联姻，最起码现在，端王缺不了刘宰相的支持，所以别说是灌她一碗药，即便是杀了她，端王都不会说什么。
一个可有可无的孩子，孩子的母亲还不是什么尊贵身份的人，端王要来干什么，给自己和刘宰相之间埋条裂缝？
苏如意不知道，就算没有刘斯缈的这碗汤，改日端王知道后也必然在吃食中给她做手脚，这个孩子注定是留不住的，而且她的荣华富贵，也到头为止——
端王不会留一个不听话的人。
刘斯缈回到房间，刚打开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突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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