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轰,雨唰唰往下,白日里那点热气顷刻间都冲没掉了。
容若和慕北辰此刻正坐在临窗的小房间里,一架小矮桌,摆着一个白底蓝色勾纹孔雀于飞图案的小酒壶,以及几个白瓷小酒盅。
容若咪了一口,老头儿这里只有米酒,南方潮湿,故而酒烈的很,一口下去,烧的嗓子疼,却把外头那点儿湿气冷风全都扫除光了。
慕北辰手中玩转着小小酒盅,坐在对面看容若被一口酒呛的不停咳嗽,没有面巾遮盖的脸庞马上潮红一片,那道还未好全的伤疤越发鲜艳,好似一条赤红蜈蚣爬过。
容若手指揉着喉咙,注意到慕北辰的视线,拿起旁边一杯茶灌了下去,方戏谑道:“看我好看?”
慕北辰认识的京中贵女,无一不对自己容貌注重万分,即便身体别处有了伤痕都要羞愧的无地自容,那周沁珠便是因为身上被泼了腐水自觉败了身子,无脸见人索性远离京城,虽然也有别的缘故,只是从中可窥女子们对于发肤视为生命也不为过。
偏偏容若一张脸都叫人毁了,还一副没心没肺,甚至拿自己的丑脸打趣,慕北辰自然不会停留在如此肤浅的问题上,开口说道:“那对夫妻,你有什么打算?”
容若卷了卷舌尖,上头还似乎遗留着火辣辣的滋味,“欧阳骞对我有过两次救命之恩,且我答应过救他妻子……”只是如今棉槿这个情况,她还没跟欧阳骞说呢。
“把他们留在这里。”慕北辰握着酒杯浅抿一口,米酒虽烈却清香,带着糯糯的甜味儿。
容若洒然一笑:“老头儿可要骂死我。”不过一想也行,老头儿这头就一老一少,来笙还不会说话,正好弄两个人给他排排寂寞。
(隔壁房间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的老头儿:“谁说老夫寂寞,滚犊子!”)
房门开合,一股微风带起容若的衣角,她抚平了抬头看去,橙影一闪,习惯性扑到她身边。
容若无奈,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彩蝶养成这个爱好,动不动就趴自己身上的,难道她很好趴吗?
“奴家刚才去过老头儿房间了。”彩蝶声音酥软软的,口中带着轻笑,像是唱着评弹的苏州小调。
容若反过头来,嘴角抽了一下,拿眼神上下审视了彩蝶一圈,没有段衣的日子,彩蝶寂寞了!
“坐下说。”慕北辰眉眼微敛,听不出语气起伏。
彩蝶眨了一下眼睛,今天王爷突然这么体贴,有点叫她发慌怎么回事,随后眼珠子从容若和慕北辰之间瞟了一圈,瞳仁倏然放大,不是吧,王爷这是吃干醋了?她和容姑娘都是女的耶!
咦?好像女子和女子……那什么,也是可以的?
言归正传,彩蝶身子一旋,已经挨着容若坐下,“姑娘这酒还喝吗?”
容若摇首,要说小雨,风色,一杯小酒刚刚好,本来她突然想到了书中的意境,也想学着附庸风雅一回,实在是这酒太烈,她吼不住。
彩蝶眉开眼笑,姑娘不喝,她喝啊。
一杯小酒才入肚,慕北辰反手扣着桌子敲了敲,那眼神明晃晃的表示,本王让你述事,你来喝酒?
彩蝶美眸风转,如秋雨后依然灼灼开放的海棠花,到底不敢太放肆了,还是说起正经事:“奴家适才去问过老头儿了,他说年轻那会儿见过一个蛊人,所以才那么肯定。”
刚才谈了一半,也不知触及老头儿哪根神经,忽然就发闷气跑掉了,容若还一脸莫名,本打算回头去问问,可老头儿一听到她的声音,特意多加一道门闩,容若当时脸就黑了。
容若听后诧异的看向彩蝶,果然不愧是彩蝶啊,连老头那么难搞的人都搞定了,“他还说了什么?”
彩蝶手肘一个抬高,架到了容若的肩膀上,眸底转着一点流光,风情妖妖,偏是配着一张清秀脸庞,清涟中带着妖气,叫人欲罢不能,“唉,奴家也是小小的牺牲了一把,才薅羊毛那么一点点薅出点有用的信息。”
容若肃然起敬,特意给她斟满一杯递过去:“彩蝶,辛苦了。”
大概是容若的眼神太过郑重,叫彩蝶愣住了,半晌突然扑哧一声笑道:“姑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奴家不过和老头谈谈人生理想罢了。”
容若眼皮子一抽,老头儿都快入土的年纪了,你跟他谈人生谈理想,而且老头儿居然没把她赶出来?
彩蝶似乎看出容若的想法,抚了抚耳边碎发:“老头儿想来着,他办不到呀。”
容若和彩蝶嬉闹的功夫,慕北辰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现在蛊人何在?”
容若一想,对啊,蛊人不死不伤么,莫非还留着呢,可也不对,要不然怎么说目前为止只有棉槿这一个蛊人,没瞧见其他的。
“死了。”果然,彩蝶随后说道:“老头儿见的时候就死了。”
彩蝶根据老头的线索整理出来,故事是这样的——
年轻时候,老头儿医术已经很不错,可他却对南疆的蛊毒很有兴趣,所以和一群中原武林人士一起踏入南疆,大家的目的不尽相同,到了南疆产生分歧,索性就分开走了。
只是南疆这个地界大家都知道,没有个领路的很容易走迷糊,以至于跌入那些毒虫毒林里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头儿有一次就是误入了一个迷瘴林,他又遭遇毒虫袭击,药全都没了,身中剧毒被困在了林子里,就在他产生幻觉要死时,遇到了一个红衣女子。
当时在老头儿看来,那位红衣女子的出现,好似梦中仙子,不仅给他解了毒,还带着他走出迷瘴林,且告诫他此处危险重重,最好马上离开南疆。
因为老头儿伤势颇重,女子无奈带着他上路,他从女子的服饰判断不出她是哪里人,来南疆做什么,心中好奇最后忍不住问了,女子不过轻轻一笑,告诉他:
“我来此,只为取一样故人留下的东西。”
后面,老头儿不管如何好奇,女子却是不肯再说,不过眉宇间似拢着一抹轻愁,好像南疆最炙热的阳光也拂照不开。
听到这里,容若捶了一下桌子:“我就说,老头儿就是为情所伤。”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人年轻的时候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不然半生都是遗憾。
啧啧,这么说起来,老头儿肯定和那女子没有后来,在此同情老头儿一秒。
“她不是南疆人,来南疆取什么东西?”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永远不同,慕北辰抓着这个问道。
彩蝶自然也是问过了,耸肩道:“女子未曾告诉老头儿,后来他们就一起遇到了那个快死的蛊人。”
当时女子和老头儿走出林子,沿着边缘的山脉行走,女子虽然不说,老头儿从她的行动看出女子自己其实也不清楚那样东西在哪里,一路都在寻找中,很大的可能是山中。
走了一段后,他们遇到了蛊人袭击,幸好那个蛊人身体遭到破坏,攻击力大大减弱,女子费了些力气将之制服。
“老头儿说那个红衣女子好像知道蛊人,她当场就用剑砍断了蛊人的脑袋,老头儿看到头和身体还在动。”彩蝶摸了摸手臂,想想都起鸡皮疙瘩,“女子告诉老头儿,这不是人,是南疆禁术炼制的蛊人,看那个蛊人身上的服饰标记,结果还是百年前那场大战遗留下来的。”
容若咋舌,估计当初战争结束后,没有清扫干净,漏了这一个祸害一直躲在山里面,“雀藏蛊也是女子告诉老头儿的?”
彩蝶面色有些异样的点点头,“老头儿还亲眼看到了那个蛊。”
慕北辰清眸淡扫,见彩蝶欲言又止,道:“有什么就说。”
彩蝶一把捂住胸口,望天道:“奴家干了暗卫之后也算是走南闯北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可那个红衣女子倒是个下手利索的,一刀就劈开了蛊人的脑袋,还一分为二,切开蛊人身体……”说罢,着重突出一句:“老头儿说了,一半一半,真真的,分毫不差,拿捏的不要太准。”
容若抽了抽嘴角,这个也不用说的那么详细吧,不过听起来那个红衣女子真是杀伐果决,她听着不觉得对方手段狠,反而有些欣赏这种凌厉的手笔。
“王爷,姑娘,你们猜猜看,切开蛊人之后里面如何?”彩蝶凑过一张脸,眨了一边眼睛,透出几分讲故事的神秘感。
容若略微思索,道:“还能如何,都是虫子呗。”
慕北辰凉凉的看向彩蝶,彩蝶被看的一惊,都不敢卖关子了,马上道:“姑娘说的对,不过啊那个蛊人……啧啧,太作孽了,里面都空了!”除了一副皮囊和骨架,就是个装虫子的人形罐子!
素来有野心的人都是大抵相同的,没想着过不了几十年,乌衣教又重新炼制出了蛊人,偏偏这个蛊人还是认识的。
容若心中刚感叹一声,就听彩蝶在那边拧了一把眉头,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道那位红衣女子把雀藏蛊收起来做什么,从死人身体里挖出来的,也不嫌恶心吗?”
容若倏然转头:“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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