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惊动，乌云翻腾的更加厉害，像是龙蛇舞动，搅的天际风起云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容若顺毛管用，老头儿喝了一口茶之后，老眼瞅了她一眼：“不是老夫不愿意治，他们两人没得治。”
容若用手支着下巴靠过去一些，刚想问什么，眼前一角黑色掠过，旁边多了一个人，她侧头道：“我给棉槿用过药，但是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回头你还是让人看着点吧。”
慕北辰颔首，并不多语，只是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喝起来，好像真的只是来喝茶的。
容若是不大喜欢喝茶的人，而且老头儿的这个茶初初入口干涩微苦，虽说回过味来又甘甜润口，还是觉得不如一口纯豆浆好喝，对了，回头让来笙把她昨天看到的黄豆拿出来，赶明儿一早弄点豆汁喝喝。
“那个女的平素是不是只会攻击，背后指令不停，打斗不止，即使断了胳膊腿也感觉不到。”老头儿的声音把容若沉浸在黄豆碾汁的思绪里抽离出来，她马上点头。
老头儿一双老眼眯起来，浑浊的目光中，眼底放出一道冷厉：“哼，果然如此。”
容若一听，这好像有门儿，“老头儿，仔细说说。”
老头儿却摇手：“你们别费尽心思了，她已经不是人。”
容若知道啊，棉槿被蛊术操控，现在就是个行尸走肉嘛，可人欧阳骞帮了她那么多，她也不能说自己脱险了就不管人家了吧，“解了蛊术不能？”
老头儿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别说老夫不会，就是会蛊术给她解了，你以为就没事了？哪个人五脏六腑都没了，还能活下去？”
容若着实被震了一下，“我之前给她诊脉……”明明心跳脉搏都正常，若是没有内脏，是什么支撑她的身体的。
老头儿这会倒是没有嘲讽容若，看向远方叹口气道：“南疆有一蛊，名为雀藏。”
“雀藏？”容若对南疆的知识可为匮乏，加之蛊毒这类完全是从糖丸那边听来，而糖丸本身就是学了点皮毛，还天天神神秘秘，能提到的更少之又少。
来南疆之前，容若虽然也做了些功课，到底在外头能找到的南疆资料太少，她算是不管不顾一脑门子扎进来，现在想想都觉得脑门子有一层冷汗。
慕北辰手里的茶杯转了一圈，眉色冷清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为雀藏？”
“不错。”老头儿握着茶杯喝一口，目光悠远，眼角在黑云的衬托下，莫名带出一点苍凉。
容若到底不是愚笨的人，沉吟片刻，道：“老头儿，你是说棉槿其实只剩下一具躯干，不过因为有这个雀藏蛊，所以使得她像个正常人……”呃，也不算正常人。
反正那意思表达出来老头儿明白就是，他冷冷一笑：“否则你以为是什么支撑着她，她里面早就烂光了，不过靠着那些虫子罢了！”
容若皱了皱眉头，这些乌衣教的人着实可恨，好好的人给弄成这样，而且这样说起来，再想想棉槿体内都是虫子，未免叫人反胃恶心，“南疆人以笛音操控棉槿，其实是操控着那些虫子？”
老头儿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怎么的，叫容若感觉那个眼神反射出一些苍厉的冷光，“你知道蛊人是怎么做的？”不等容若发问，他自己就说道：“先用药物浸泡他们，再取他们心口血喂养雀藏蛊，等到蛊虫养成需要三年，然后把养好的蛊再喂到他们身体里……”
“一旦雀藏蛊接触人体，因为对于那具身体的熟悉，开始逐渐蚕食身体内部脏器，并且，取而代之。直到最后 进入脑袋里，占据里面的位置，外面的人可以用笛声操控那具身体行事，才算是真的养成。”
这种方法匪夷所思，让容若听的浑身发毛，光是想想被虫子一点点啃噬心脏，胃部等等，那种痛苦肯定难以言喻，而且身体的主人控制不了这种态势发展，最后还要被虫子占据，把那具身体取而代之，那个过程肯定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且漫长。
“整个吞噬完，完成替换，又要三年。”老头儿眼皮子一落，吹了吹手里茶，“不过此种术法太过残忍，南疆后来的首领已经禁止，却不成想还能出现。”
容若的手有些冰凉，她手指头蜷缩了一下握进掌心里，心里为欧阳骞和棉槿两人叹了口气，欧阳骞穷其一生不过是为了带着妻子远离江湖纷争，过一段岁月静好，可惜事与愿违……
“此蛊术很难炼成？”慕北辰开口，清清淡淡的嗓音，像是远山漂浮的一丝浅云。
老头儿摇头：“蛊术不难，不过南疆部首下了禁令后，所有的蛊术方子全都烧为灰烬，并且不许南疆人再暗中炼制。”
容若对着慕北辰点了一下头，她确定乌衣教只有棉槿一个蛊人，否则他们也不必费劲心力还要找到她。
慕北辰食指搭落在茶杯边缘，挑眉道：“前辈莫非见过蛊人。”他在旁听了半天，也观察了半天，老头儿说起来时神色晦暗，唏嘘不已，倒像是亲眼所见制作蛊人的过程。
老头儿面色变了变，最终叹气道：“你们是否还记得百年之前那场南疆人入侵中原的战争。”
容若正了正坐姿，“怎么还和那场战事有关？”
老头儿看向他，眉色苍厉：“当年南疆人入侵中原，正是因为那代首领掌握蛊术，并且不顾祖先告诫，私下里炼出一批蛊人。”
说起那场战争，容若和慕北辰自然是有印象的，但大家说的最多的却是那个神秘的女子，她像是仙子从天而降，就为了拯救苍生远离战火，后又仓促离去，别人都未来得及抓住一点暗香。
不过，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不禁好奇道：“老头儿，你详细说说。”
老头儿对容若不尊老爱幼的态度很是不满，瞪了她一眼，才徐徐道：“因为蛊人比寻常人更加耐战，且不知道疼痛，所以战斗力非一般人能比，那代首领是塔仂族族长，他背着族人私下里炼制蛊人，直到觉得时机成熟，就开始展现自己的野心。”
后来如何，大家都知道，那位神秘女子出现，离间了南疆各部族，南疆不战而败。
容若用掌心磨着膝盖，当初月牙说塔仂族首领是炼来了一批毒人出来，不过那些毒人没有思想，只能靠笛音操控行为，她眼眸抬了抬，思忖道：“毒人和蛊人不一样吗？”
老头儿掀了掀嘴皮，轻嗤道：“自然不一样，毒人由药水浸泡，难度比蛊人更甚数百倍，你以为毒人这么好制，你带回来那个男的，怕是几百年来南疆唯一成功炼制的一个。”
容若咧咧嘴，听着有点厉害的样子，难道欧阳骞体质特殊？
“那老头儿你可知那位女子的事迹？”反正都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管是蛊人还是毒人，对容若来说没差别，不过她更好奇那个女子，因为她很有可能是圣元公主的后人。
女子可以轻易操控那些蛊人或者毒人，可想而知，她一定拥有别人不曾拥有的能力，或者说秘法。
其实容若不过顺口问了一句，毕竟老头儿怎么看也不是百年前的人物，除却蛊人和毒人的差别，俨然知道的和月牙差不多，没想到老头儿沉默了一瞬，表情有些异样。
容若一看，有戏啊，眼睛都亮了，凑过去嬉皮笑脸道：“说说呗，是不是跟外面传说一样，是天上仙子啊？”
作为一个医学生，容若本来是无神论者，可自从经历了穿越一事后，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世上还有很多违背大自然规律或者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四维平行世界。
天空阴霾，雷声轰隆隆不停响，闪电越急越密，交错在院中三个人脸上，如光如魅。
“不是天上……”一声滚地雷，炸的耳朵都有些轰鸣，老头儿的声音被带的有些缥缈，“是云上。”
容若没听太清楚，拧着眉头道：“什么？”
第一滴雨点落下来，砸在容若鼻尖上还来不及擦拭，老头儿倏然站起来，脸色沉的很，双手拢着袖筒转身就走。
雨不下则已，一旦有了这个起势，很快绵连成一片，容若站到屋檐下，甩了甩手上雨滴，瞧着老头儿的背影眯眼道：“怪老头儿。”说的好好的，突然就发脾气了，肯定是更年期！
慕北辰侧眸看向她，眸子深邃，眼角刻着一点冷意，只是那张绝世无双的脸庞已经足够惊艳，很容易叫人忘记其实是个肚子黑，“他说云上。”
容若抱胸时，双手拍打着手臂：“天上和云上……”有差别？
春雨沥沥，雨丝如缕，天色昏暗一片，不知是谁点的，背后的灯骤然亮了，被风带着，吹的东摇西摆，映照到两人脸上，时明时暗。
风带着雨气，把容若的衣角打湿，她沉敛的眉目更加显得清婉，看着雨打草木，忽而抬头一笑，“慕北辰，你说这种天气，缺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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