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坊
半夜时分,小小的院落里,一间房内仍然灯火明亮。
容若把楚风背上的针全都拔了,心口没来由跳了一下,她蹙眉按了按胸口的位置,转头看了眼窗外。
月影西移,院中一颗桂花树被投射到白色纱窗上,枝丫乱舞,像是狰狞的鬼怪。
银色的针在容若眼中划过一道华光,她低头收拾好了,走过去床边给楚风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等到手摸到药箱底部,想到最下面隔层里放的古卷,心中隐藏的念头又冒了起来——容若到底是谁。
青阳县时,容天曾对外说容若断掌克亲,他的原配容若亲娘就是这么被害死的,可她发现容若这手心上纹路错综复杂,但绝不是断掌的手。
要说就算重男轻女,也没有一个父亲如此憎恨自己女儿,除非不是亲生的。
“嘶——”容若的神游叫一声轻呼打断,抬头看过去,楚风幽幽转醒了。
“好疼啊,感觉刚被一辆马车碾压过。”楚风动了动手脚,望着帐顶的花纹,呼出一口气,伸手往旁边摸了摸:“爷的扇子呢。”
容若没好气的白了眼:“大半夜的你跟谁耍帅。”
楚风惊叫一声:“哇,小嫂嫂你就这样独自闯到我房间里,不太好吧?”
“你这从头到脚的前不凸后不翘,你以为我爱看?”容若嘴角往下一撇,有些嫌弃的语气道。
楚风捂着胸口,眉眼耷拉道:“小嫂嫂,对待病患不应该是春天般的温暖吗?”
容若用脚踢了一下床边挡板,斜睨一眼:“醒了自己吃吧。”手中一颗绿豆般的小药丸,不吃都能闻到浓浓的苦味。
楚风接过手里,单手撑着床铺靠坐好,好奇的问一句:“那没醒呢?”
容若一甩手合上药箱,挑眉:“灌还是塞,选一个。”
楚风嘴角抽了抽:“我选择自己吃。”
药丸下去,楚风觉得心口处暖暖的,还真有一种春天般的温暖,“这个什么药,吃了之后经脉行走都顺畅多了,好舒服啊!小嫂嫂还有没有了,再给我十颗八颗的。”
“想得美。”容若坐到桌旁提起笔来,一边写一边嘴皮子往外吐道:“十全大补丸,黑狗血,鹿鞭,马粪,牛角,虎爪,熊口水加上蝎子尾巴,蚕蛹皮,蚂蚁和地滚天……差不多这些东西。”
楚风抠着嗓子干呕:“……”他怀疑小嫂嫂想谋财害命!
“我新开的方子,待会儿叫人去抓,吃一天后,明天再看看。”容若走回来,眼睛里满是你看看你这个蠢样子的不屑表情。
“那……小嫂嫂你这个十全大补丸……”真心的?
容若眼皮一翻:“真的……”楚风的心咯噔一下,就听容若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我有那么闲?”
楚风眨眨眼,这话的意思是,骗他呢?
容若想起那丁点绿色药丸,心中还有点隐隐作痛,那都是最名贵的药物做成,当时给了绿雀一瓶,后面自己剩下的也不多了,这两天一口气给楚风喂了五六颗,瓶子里已经所剩无几。
唉,好不容易薅来的羊毛,就这么白白的全送出去了。
楚风自觉好了不少,从床边下来坐到桌旁,才发现这地方和之前的客栈不太一样:“这是哪里啊?”
“安乐坊。”容若低头喝了口茶解解疲乏,对楚风道:“算你命大,要是对方再打的重一点,你这辈子都别想动武了。”
楚风后怕的摸了摸心口:“小爷本来觉得武功天下一流,没想到果真是山外有山啊。”
容若定定的看着他,脸上分明写着——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说,梁静茹吗?
“哦,对了,那个人抓到没有?二哥呢?”楚风放了个香就遇到黑衣人,好不容易和白羽他们接上头,又被糖丸弄的‘全军覆没’,从头到尾可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容若手拿着茶杯,又不自觉的往窗外看,眼眸深深,眼底浮动的光好似不安,“三十三寨那边应该差不多了,不过彩蝶不见了。”
“彩蝶?”楚风不解道:“她不是让凤梧的人送下山了。”还比他早走了一步。
容若点头:“半路叫人劫走了。”
楚风摩挲着下巴,眼中带着一点沉思:“劫走彩蝶,想要干什么,为了《四景》图吗?也不对啊,那应该劫走小嫂嫂你才对吧。”
容若一个冷眼飞过去,皮笑肉不笑道:“你好像很希望我被劫走的样子?”
楚风连忙举手讨饶:“这绝对是你的错觉。”
“放心吧,对方必定有所图谋,彩蝶也是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不至于那么容易丢了性命。”说起彩蝶,楚风差点把糖丸给忘了:“干脆凤梧把她带军队里去算了。”
“很快你就会见到她的。”容若蛮有深意的说道。
等到第二天醒来,楚风顶着一张屠夫脸见到糖丸时,才知道这个很快到底有多快。
子时一过,容若才躺到床上,不过身子虽疲惫,脑子里有些事放不下,辗转反侧半天都睡不着,等到她好不容易有些困意,刚要入睡时,窗台被小石头砸了一下的声音立马叫她蹿起来。
容若很快套上外袍匆匆过去打开窗户,一个暗卫从上头跳下来,抱拳恭敬道:“容姑娘。”
“怎么回事?”容若一只手拉住领口处,免得冷风灌进来,另一只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眼眸中的困倦一下子被扫光:“发生什么事了?”
“深夜打扰,不知姑娘已经睡了……”暗卫还有些抱歉。
容若摆摆手:“说重点,是不是慕北辰那边发生什么情况?”
“王爷还没传信回来。”暗卫对容若经常连名带姓的称呼慕北辰,逐渐有些习惯起来,垂目道:“是彩蝶。”
容若目色逐渐清明,眉头不由自主的拧起来,手往窗台上一抓,颇有些用力道:“彩蝶如何了?”
“彩蝶身受重伤……”暗卫的话说了一半,容若就在窗台消失了。
很快的,容若房间的门被打开,她穿戴整整齐齐,单手拎着药箱,面向暗卫:“带路。”
彩蝶回来时全身又湿又布满了血迹,都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别人的,女暗卫先简单给她处理一下外伤,然后换了一套衣服,另一个暗卫就去喊容若过来。
“以后有紧急的事情马上就说,别废话。”半路上,容若面色冷肃,很少见的口吻严厉道。
最开始大家对慕北辰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准王妃这个事,既带着好奇又有些不敢置信,后来以为定是叫容若的美色给迷惑了,没想到静王也逃不过美人关,直到容若一次次出手,她不多话,但下手从来毫不含糊,在和慕北辰的一次次‘交锋’后,逐渐收服了其他人的心,让他们慢慢的相信了,这样的女子是值得静王爷驻足的。
暗卫低头,没有不服道:“属下知道了 。”
疾步中的容若抽空侧眸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跟我自称属下。”不管她和慕北辰的身份是否会发生变化,她都希望两个人之间是平等的关系,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攀高或者踩低。
容若看到的彩蝶,闭着眼睛气息虚弱的躺在床上,从来就艳丽的脸容惨白中泛出青色,嘴角抿起,再也不见眉眼处时时展露的万种风情。
“还好,还好……”容若手指头蜷缩了一下,右手拽紧了药箱的带子,对着房间里的人道:“准备热水,绯兮留下,其他人都去外面等着。”绯兮就是曾经在望月塔易容装扮成容若的女暗卫,也是来蓝县的除了彩蝶外的唯一女暗卫。
绯兮在容若身后站着,眼看容若走到床边,伸手握住彩蝶的手时,手指头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绯兮嘴角抿了抿,眼中泛出些水光。
“还好……”容若不由自主再重复了一遍,眸色渐渐坚定起来:“但凡留着一口气,即使到了阎王殿我也能把你带回来。”三个还好,说出了容若的庆幸,只要回来的不是一具尸体,她都还有机会。
“绯兮,把这颗药给她喂下去。”容若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镇定下来,手指头不再颤抖,从药箱的最里层拿出一个瓶子,是一颗赤红色的药,“服药后吐血不用管。”
绯兮点点头,常年训练有素叫她更比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时从容,她从容若手中接过药时,容若已经打开随身携带的银针布袋,抽出一根五寸长的银针,流光在地面一闪而逝,闪烁出冷艳的华光。
容若解开彩蝶的衣服,抬起眼帘往绯兮处看了眼,绯兮对着容若一点头,两指掐住彩蝶的下颚,手指一弹,把药丸弹了进去,药丸入口即化,都不需要吞咽。
“噗——”昏迷中的彩蝶窜起来往外喷了一大口血,容若低喝一声:“按住她!”同时手腕一动,银针迅速刺入皮肉,彩蝶的身体狠狠一颤,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歪倒在床铺上。
接下来,绯兮看着容若像是手指会跳舞一样,看也不看的不停落针,要不是银针的确落在了穴位上,还以为她是在随便乱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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