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周二夫人都眼睁睁看着绿雀潇洒的转身跨过门槛出去,如一阵风般倏忽不见,张大了嘴巴半天没缓过来。
“诶,母亲,莫非她是静王府的人。”周二夫人眼珠子在眼眶里滚了滚,笑着道:“我们家珠儿就是厉害,一来二去就和静王妃成了好朋友,母亲您瞧见了没有,可是静王府的人特意送珠儿回来的,这是珠儿受了对方的看重啊。”
周老夫人恨不得用龙头拐杖揍周二夫人一顿,手指头颤颤的指着她,咬牙切齿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只管想着荣华富贵,珠儿若是有一点不好,我叫你也好不了!”到底周府还有两老在,虽然周二夫人现在管着后院中馈,老夫人要是想过手,她也讨不了好。
周二夫人眸中闪过厌恶,嘴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母亲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关心珠儿了,您可看见了,才前两天我给珠儿做了三四套衣服,便是对玉儿都没有这样掏心掏肺的好。”说完,周二夫人手拧着帕子走过去床边看周沁珠,这一看,不禁一记心惊,伤成这样……婚事还能不能成?
“哎哟,天作孽的,我可怜的孩子啊……”周二夫人说风就是雨,干嚎半天眼泪出不了,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扑在周沁珠身边道:“二婶婶才劝你今日不要去进香你非不听,谁知道就发生了这等祸事,你说这可怎么才好……”
周老夫人被周二夫人这么一嚎,不由得又伤起心来,侧靠在一旁塌上暗暗抹泪,越想周沁珠越苦命,连带着埋怨起早亡的儿子媳妇来,若不是他们死的早,留下她们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哪里会叫二房这个庶子平白全得了好处呢。
周二夫人哭了一阵子,挥手招老夫人的丫鬟:“年纪大了怎么能看着病人,别到时候两人一同病了,你们送母亲回去躺着,珠儿这边有我在,母亲就放心吧。”
周老夫人本来是不愿的,不过她哭了半天实在受不住身体疲惫,最后叫身边的丫鬟撑着回自己院子了。
周沁珠昏昏睡睡,在周二夫人‘嚎哭’的惊天动地时就清醒了,她转过脑袋,正好看到周二夫人俯身坐在她旁边。
“珠儿,你醒了啊,二婶婶可担心坏了。”周二夫人拧着帕子抵了抵鼻尖,缓过一口气,干笑道:“好孩子,跟二婶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心中实在怄气的不行,好好的上什么香,现在坏了身子,也不知道楚家还要不要她了!
周沁珠垂了睫毛,盖住眼中灰暗的眼神,语气落寞道:“跟别人无关,是我该遭这一劫。”
周二夫人眼眸微眯起来,立了精神道:“我们周家向来与人和善,便是叫人盯上了不过求财,也断不会有什么仇怨,你这伤倒像是有人出于怨恨,难道是……”周二夫人心中起了一个猜测,面色一白,早前听说楚家那位夫人是强盗头子出身的,什么杀人放火没干过。
难道?周二夫人身子一颤,难道说楚家不肯结亲,使人出手在路上埋伏,故意坏周沁珠的身子,好叫他们周家吃哑巴亏,不再肖想此事?
周沁珠不知道周二夫人想什么,伤处虽然由糖丸的蛊虫救治已在长新肉,可灼伤的疼痛却不会消失,一阵阵绵绵密密,最为细碎的从经脉出抽丝而来,却也不比心口的疼,不免有点烦躁道:“二婶婶,你不要再问了,全数我倒霉便罢了,以后勿要再提什么婚事,就是嫁不出去,手中那点余产总够我和祖母过活,二婶婶若是觉得我的存在以后会坏了玉儿而晓哥的婚事,大不了我再另找了房产搬出去就是。”
周二夫人眉眼吊起来,冷刺刺的道:“珠儿你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白叫人传出去二婶婶容不下你一个侄女不成?你爹和你二叔是亲兄弟,二婶婶何时不把你当亲生的看待了,你叫外人欺负了,却拿话来刺我,倒是分不清一个是非好歹来。”
许是人在脆弱时最听不得提及亲人,周沁珠眼眶泛酸,眼睫盖住,还是从眼角缝隙漏出一滴泪珠来,滚烫的滑入鬓发,沾湿枕头。
“好了好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呢。”周二夫人拿帕子去给周沁珠擦眼泪,叫周沁珠避开了,她撇了撇嘴,重新做好,道:“我是听出来了,定是那楚家做下的事对不对,果然是贼寇头子的女儿,便是飞上梧桐也做不成凤凰,还是那股子强盗风气。珠儿你放心好了,二婶婶这就给你去讨个公道,这么亲事可由不得楚家来断,便是圣上跟前,也要论个是非曲直出来。”
周二夫人说着就站起来,就要冲到外面去,周沁珠急唤一声:“你要是去了,我就一头撞死在房间里!”
“你这孩子,怎么就专和家里人横呢?”周二夫人满脸露出不赞同,认定是楚家做出来的事,要是这样倒更干脆,正愁了楚家不认这门亲,那她现在抓了楚家的小辫子,还怕亲事结不下来?
周二夫人从未考虑过,万一真的是楚家因为不愿结亲而做出来的,周沁珠即便成功嫁过去了,她的命运会如何。她一门心思考虑的不过是丈夫的官运,儿子未来前途,女儿能嫁个豪门高户,周沁珠一点牺牲换二房全家荣耀,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周沁珠深吸一口气,眼睛再睁开时,黝黑的眼底像是裹了一潭死水,沉而死寂,“二婶婶,再如何也不急着一两天,今日除夕,等过了这个年再说吧。”
周二夫人心思一转也觉得有道理,不如先等等看楚家的态度,省得她上门再遇个不痛快,作为理亏的那方,楚家这次总不会再闷不吭声,装聋作哑了吧。
周沁珠一个人躺在床上,外面的风雪声犹如在耳边冲撞,她久未合上的眼珠子一动不动,面庞木然,像是行尸走肉。
脑海中浮现出笑言盎然的年轻男子,眉飞色舞,一双眸子比星辰还亮,说话时,好像满天星光全聚拢在他身上,那么风华无限。
“在此之前,楚公子可真心想过娶我?”周沁珠抛开所有羞耻,费尽全力才说出这句话。
当时,楚风靠坐窗边,正与飞窜出去的糖丸过招,银袍翻动,衣袂翩飞,全身散发出从善如流的一股洒然落拓,集儒雅俊美与俊逸潇洒一体,他一招弹的叫糖丸驱使过来的小青晕头转向的迅速倒退,回过头来,笑意浸润了眸子,嘴角勾勒起来,折扇挥舞出不羁的风度,“我意非我意,我思故我在。”
周沁珠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一下子倾斜而出,面容比方才还惨白:“抱歉,玉佩弄丢了。”
楚风垂眸一下,复而又打开眼帘,笑容不变道:“丢了倒干净,反正也不该出现。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还有就是……”周沁珠抓着胸前毛毯,垂着的眸子里有水雾晃荡,透过重重的鼻音道:“玉佩的事,是二婶婶拿去了,若有风声传出,非我本意。”
“哦?是吗?”话语在楚风的舌尖滚了一圈,带着一点卷音,他清洒洒的笑道:“周小姐,你真的不考虑用这件事当筹码?”
周沁珠心如秤砣沉沉一坠,脸上泛起一抹苦笑:“楚公子,过去权当一场误会,我如今这样是不是可以当做还了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再不互相亏欠。”她不是没想过,可终究不希望他更看低于她。
楚风定定的看了周沁珠一眼:“你的画很好,画技在其次,而是那份心无旁骛,纯粹干净。”说完,从马车里走了出去。
“喂!”糖丸拍了楚风的肩膀一下:“老男人,你是不是要和丑八怪成亲了?”
楚风眼睛从上往下一瞟,盯住了悄悄在糖丸的袖子口往外探出头的小青,看到楚风立马缩了进去,“小屁孩,懂什么。”楚风哼着曲子,跳下马车的时候,往糖丸圆润的脑袋上曲指弹了一下。
糖丸立马暴跳起来:“老男人,看招!”
周沁珠听着马车外的热闹,眼中的光在瞬间消弭,心也跟着枯竭干涸,他这么说定是知道了,她活了这么久就自私了这么一回,却还是让他知道了。
门突然被打开,疾风骤雪,床幔被吹的狂涌如大浪,周沁珠从陷入的回忆中拔出来,听到桂圆轻轻靠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桂圆,给我拿纸笔来。”周沁珠眼瞳深处有明光扑灭,取而代之的枯井般死寂的黑暗。
到了晚上除夕夜,雪已经下的很厚,几乎漫过人们脚背了。
容若让月桂和半夏在问菊苑摆了一桌涮火锅,除了跟慕北辰进宫的凤梧外,其他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烫起羊肉,喝起小酒。
“唔,小姐,吃完饭我们去城北看烟火表演呗,听说今年搭了个很大的花台子,还会有特别演出呢。”半夏嘴里塞满了肉,嚼起来苹果脸一鼓一鼓的,也阻止不了她说话。
容若用筷子插了三个丸子放在嘴边啃,指指外面:“雪下那么大,你准备去当活雪人?”
半夏开了窗子探头探脑,雪落在脖子里,冷的她马上缩起来,嘟着嘴道:“说不定待会儿就不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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